我家住在梳子铺愚溪源

文章作者：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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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的《愚溪诗序》开篇就说：“灌水之阳有溪焉，东流入于潇水。 ”翻译过来，意思是：灌水北面有一条愚溪，向东流入潇水。

灌水，亦称灌阳河，又名灌江。旧称观水、灌水。湘江的一级支流，发源于灌阳县，流经灌阳县、全州县，在全州县汇入湘江。从地理位置上看：愚溪所在的零陵，位于灌水发源地灌阳的东北。柳宗元说愚溪位于灌水的北面，无疑是事实。只是说大了一点、说古了一点而已。唐代人好像都有说大说古的习惯，比如怀素，明明是唐代的零陵人，他却要说自己是长沙人。他说的是古长沙，秦时的长沙，自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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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沿革来看，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设长沙郡，置零陵县。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析长沙国置零陵郡，郡治在零陵县。当时的零陵县治在今广西全州县咸水乡，县域范围包括今广西的全州县、兴安县和灌阳县。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25年），迁零陵郡治于泉陵（今永州市零陵区）。可零陵县治没迁，直到隋开皇九年（589年）才迁到今天的零陵区。这就证明：柳宗元说愚溪在灌水的北方，是合情合理的。

家乡有大古源发源于灌水的传说，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在灌水临近流入湘江的地方，翻了船，一艘装载芝麻的船翻了。一个月后，大古源泉水中流出了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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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在《愚溪诗序》中，柳宗元没有写出愚溪的源头。

愚溪匆匆，流过了唐、宋、元，都没有文字记载它的源头在哪里。明洪武《永州府志》卷八·川浸记载：“冉水在州西，其源出鸦山。昔人有冉氏家其上，号冉溪，或为染溪。唐柳子厚谪居溪上，乃改名愚溪。 ”可鸦山在哪里？找不到依据，只好存疑。

清康熙修嘉庆补的《零陵县志》卷十三名胜第十九页记载了太古源：“城西南五十里，水流清洌，林木荫翳。夏月至此，暑气全消。上有古刹，下有九坝。其源愈远愈盛，溉田以数万计。 ”但是，没有点明太古源和愚溪的关系。

家乡有九坝的传说，具体哪九坝，没人说得清。家乡人知道古刹，只不过管古刹叫庵子，管古刹所在的山叫庵子山。家乡人不知道大古源就是愚溪的源头，从没想过高攀名人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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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光绪修民国补的《零陵县志》才点明了太古源是愚溪的源头之一。其卷一地舆第四十五页说：“愚溪源有三：一戴花山，一太古源，一小桃源。各流一里余至喇吧山合，西流三里至梅溪洞。梅溪水会茨头江水入之，二水亦发源戴花山，洄复盘绕，而下流仍合亦异矣。又西三里至三丘田，龙角井水入之。又十五里至高林桥，高林桥水入之。又五里至天河桥，又二十里至愚溪，入潇。 ”

愚溪三源中的戴花山，康熙、光绪《零陵县志》和康熙《永州府志》都有记载《永州府志》记载得最为详细：“戴花山在城西南五十里。田山玉曰：山麓横亘百里余，一峰特立，群冈俯伏。山顶树木蓊郁，中设一大石，相传宋末有将军为神于此。瞭望之若簪花然，因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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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源中的小桃源，没有看到史料的记载。喇叭山村的人说，小桃源就是魏家和朱家上首的那条小涧子。

愚溪主要源头太古源的真正面貌，没有看到文字记载。笔者从小就生活在太古源附近，自然对它有所了解。

太古源被家乡人称为大古源、大鼓源。大古源的名字来自家乡的一个传说：一个大鼓成了精，一槌敲下去，出现了石洞，再一槌敲下去，石洞中流出了泉水，第三槌，大鼓滚下山坡，所到之处，成了溪流。鼓师见溪流太窄，连忙呼叫：滚宽点滚宽点！谁知大鼓听成了：滚弯点滚弯点！便弯弯曲曲地一路往前滚，一直滚进了潇水。

大古源的泉水从石洞流出，石洞很大很深。有好事者沿泉水而进，曲曲折折，窄窄宽宽，高高低低，可行进五六里路。大古源石洞的上首、西南方向有一个大村庄，名叫山岩村。进洞的人可以听到这个村达碓和打钱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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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古源的真正面貌是：一源二流，且二流汇合。 1992年的《零陵县志》也没有提到这一点。

大古源泉水一出石洞，就被一个用石头做的码口分为两支：一支北流，流向一个落差十丈的小田洞。一支东流，沿高坡地流向石码口村。

东流的一支流到石码口村，被另一个石码口再次分流为二：又是一支北流，一支东流。在介绍石码口之前，先插叙一下，本文初稿名为《我所知道的愚溪源》，柳学专家吕国康先生和骆正军教授看了以后，都给了我很好的指导和建议。吕国康先生还向我推荐了袁忠民先生的《走读愚溪源》。《走读愚溪源》有这样的描述：“大古源泉水从岩洞里欢快地流出，经过洞前的一汪浅池，被拦截成一分为二。 ”感谢袁先生对愚溪源的仔细观察和精美描述，但是，袁先生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家乡当地人，自然不知道他所描述的用来“拦截”的那个物体、那将泉水一分为二的拦截物体是用石头做的码口，当地人叫石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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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个石码口，将出洞的大古源水分为东流和北流两支。码口是家乡方言，口径的意思，比喻要求的规格。石码口就是用石头定下一个规格，用来分水。利用固定的石码口，将泉水永久性地分流，避免了邻村里人在用水、特别是天旱时用水的纷争和械斗。两个石码口约束着乡邻的言行，又见证着乡邻的和睦相处，其历史功绩不可磨灭。

拥有两个石码口的村庄就叫石码口村，隶属喇叭山行政村。

我正好有一个姑奶奶在石码口村，而且家就住在第二个石码口旁边。小时候，我经常去做客，总是能吃到新鲜可口的螃蟹，那滋味真是不错，现在想起来还会流口水。螃蟹吃得多了，觉得光是吃还不过瘾，还想自己亲手去捉，七八的年纪吧，扎起裤脚，光着脚丫，跟着大人去捉螃蟹。从第二个石码口出发，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溪，向第一个石码口涉水行进。一个石窝肯定有一个螃蟹，运气好的话，还有好几个哩！搬开一个石块，也有收获。姑爹爹说：那是螃蟹的小屋子，你跑到它的屋子里去了，当然能抓到它。不过，你得将屋子重新砌好，下次又会有螃蟹住进去的。我呢？顾不了溪水的冷，也顾不了被螃蟹夹得有点痛的小手，兴致勃勃，一路欢快。一里多距离的小溪，往往一下就到达了第一个石码口，一下就到达了流出大古源泉水的石洞，螃蟹呢？已经装满了小鳖篝，满载而归！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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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继续东流的一支大古源水，经魏家、朱家到喇叭山田洞，和戴花山水、小桃源水汇合后，改流向为东北，一直流过大井源，到达三丘田上首，与大古源北流水汇合，二流合为了一体。

两次分流后继续东流的大古源泉水，只是整个大古源泉水的一小部分，更何况东流的泉水在高坡地流行，又是石炭岩地质，渗漏现象，可想而知。家乡有句民谣：“头坝任扎任堰，二坝水流不断” 。这民谣的意思是，不管高处怎么想方设法地堵，水总是往低处流。所以，东流的大古源泉水，又有好多流到了北流的小田洞。

袁忠民先生心细，记录到了大古源的北流水：“大古源泉水的另一半直接流入山涧。 ”可袁先生未能深入观察到的是：这山涧很短，涧下就是原先的小田洞，现在的大古源水库。

已经成了大古源水库的那个小田洞，原先有二三十亩水田，田洞中间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溪，小溪两旁露出零零星星的岩石，岩石下面有好几眼很大的泉水涌出，与大古源石洞分流出来的两支泉水汇合，再加上东流渗漏下来的水，水流就更大更旺了。

水一大一旺，自然就有鱼。记得一个清明过后的时间，我好像四五岁的时候，曾经在大古源的小田洞抓过鱼，准确地讲，是捡过鱼。那一次，我跟妈妈去姑奶奶家做客，回来的路上，经过小田洞，突然发现小溪旁边的一个水凼里面全是鱼：泥鳅、黄鳝、鲢鱼和鲫鱼，还有一些小杂鱼。妈妈说这是鱼崽在开会，连忙叫我脱下一条长裤，将两个裤脚上打上结，从水凼往裤子里捧鱼，直到将裤子装满。原来不知是谁将小溪上流的小水坝塞住了，没有通知小鱼崽，小鱼崽来不及撤退被困，给我捡了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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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利用这里优越的地势和水流资源，在小田洞修起了大古源水库以后，我就再没有了碰到鱼崽开会的机会。大古源水库的鱼呢？却从小鱼变成了大鱼。因为大古源水库下面有好多眼井，而且泉水很大，所以水库常年有水，干不到底，即使用抽水机也老是抽不干。这就为大鱼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有一年从水库捞出有一条草鱼，重达四十斤。

很大很旺的三股水，在大古源水库聚合起来后，沿着原先的小溪，流过大古源村之后，和东流水一样，也改为了东北流向，经唐家坝、江桥头、潘家村，最终在三丘田的上首、龙角井水汇入之前，与东流的大古源泉水汇合，共同成为了愚溪的源头。而且，不论是长度还是水量，这北流的大古源水都远远超过了东流的大古源水。

尽管，《零陵县志》只记载了大古源水东流的一支，忽略了北流的一支。但是，北流的大古源水真真实实地就在那里，千百年来，默默无闻地流着。小时候，我去梳子铺读书，每天都要经过大古源水的两条溪流，清楚地记得：北流水常年不断，东流水却只有春天才有水，秋冬总是干得见底，行人就不再过桥了，直接从溪底走近路。到了热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要在唐家坝下面的大水凼中洗个澡，让北流的愚溪水洗掉一天的疲惫。有时候，小伙伴恶作剧，提前上岸，拿走放在坝上方小石桥边的衣服裤子，那就只好洗久一点了，有清凉的溪水泡着，无忧无虑的，多洗洗正好乐意，反正小伙伴总会将衣服裤子送回来的。

好久没联络，小伙伴你过得怎么样？忘不掉昨日的时光！君在愚溪源，我在愚溪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愚溪水。这是怎样一种的思念？魂牵梦萦吧。好在能够同饮愚溪水，总是有些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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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在愚亭设一茶局，用西山当茶桌，愚岛愚丘当茶座，钴鉧潭当茶壶，汲愚溪源头大古源的清泉、家乡的清泉，泡上一壶零陵香草，斟满六穴愚泉，再斟满小石潭这个独特的茶杯，请上柳子，请上柳学朋友，请上童年小伙伴，喝上一杯。然后，逆愚溪而上，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这是庞龙的歌唱么？看吧兄弟唐风宋韵总在心中飞，多少苦累不后悔，让失败化成灰。来吧兄弟们都举起手中的茶杯，好兄弟，干一杯！我要洗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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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是降央卓玛漂亮的女中音：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秋高气爽的季节，陪你去看大古源。去看那深深的洞，去看那清清的泉，看那小溪静静地流，带着我的思念。陪你去看大古源，阳光多灿烂陪你去看大古源，让爱留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