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随地大小便亟需一场厕所革命，然而同样的场景也在北京出现过

儿时住在乡村，每天早上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屋后的酸枣树上，布谷鸟一声声地叫唤着：“娃儿——捡粪去！”这时，我就起床洗漱吃饭，赶紧上学去了。如果我还赖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母亲就会过来说：“还在睡啊，没听见外面拐拐（四川话，指鸟）都在喊娃儿捡粪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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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布谷鸟

“娃儿——捡粪去！”这声声鸟鸣特别亲切，它伴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度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过去没有化肥，全靠农家肥增加土壤肥力，而大粪就是其中的重头戏。因此，乡亲们对于捡粪都相当重视。每天早晨，那些有经验的老农就早早地起来，一边在地里查看庄稼长势，一边用一把长木柄铁刮刮将散落在路上的牛粪、猪粪甚至狗粪铲进箢篼里，带回自留地里堆起来。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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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捡粪少年

说起捡粪，城市人肯定会捂着鼻子说，太不文明了，竟然会讨论捡粪这个话题。可是吃喝拉撒睡，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们又何苦假装正经呢。过去城市里很多地方都是公共厕所，且是旱厕，如果掏粪工不及时来清理，大粪漫溢出来屎尿横流，人人掩鼻而过，估计城里人也优雅不到哪里去。那时候，掏粪也是一种职业，譬如时传祥，他14岁逃荒流落到北京城郊宣武门一家私人粪场，受生活所迫当了掏粪工。在旧中国，掏粪工不仅受到社会的歧视，还要受行业内部一些恶势力的压榨和盘剥。时传祥在这些粪霸手下一干就是20年，受尽了压迫与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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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时传祥

解放后，劳动没有贵贱之分，时传祥宁可一人脏，换来万家净，因此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时传祥为了干好掏粪工作，动了不少脑筋，也付出了比常人多的辛劳。老北京平房很多，老四合院里人口密度非常大，茅坑浅，粪便常常溢出来，气味非常难闻。他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不声不响地找来砖头，把茅坑砌得高一些。他干的这行，是没有节假日的，哪里该掏粪，不用人来找，他总是主动去。不管坑外多烂，不管坑底多深，他都想方设法掏干扫净。茅坑里掉进了砖头瓦块，他就弯下腰去，用手一块块地拣出来。如今，城市里居民区都建有化粪池，再也不需要掏粪工了。但只要有社会分工，就有苦活脏活累活需要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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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掏粪工

处理粪便曾经是个世界难题，连时尚之都巴黎也是这样。 13世纪法王路易九世，喜爱在清晨时分散步于巴黎街头。在某个清晨，路易九世遭到便壶淋头的尴尬。那时候，巴黎市民起床后打开窗户，随手向街道上倾倒便壶就是常态，因此巴黎可谓臭不可闻。便壶的主人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路易九世并未惩罚这位大学生，相反他给了大学生一笔可观的奖金，理由是该学生竟然这么早就起床看书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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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巴黎

17到19世纪，日本的卫生状况比欧洲国家好多了，彼时的日本没有遍布粪便的街道与宫殿，行人也无需为了成堆的秽物而绕行。因为日本耕地有限，人口却稠密，要养活这么多人，必须想办法提高耕地的单位产量，而人类与动物的排泄物则是施予耕地最好的肥料。因此在日本，粪便都被当作宝贝好好收集起来。在江户时代的日本，粪便价格持续走高，当时十户人家一年大便的总价值相当于19世纪早期一个农民的月收入。所以江户时代的租房规则很奇异：一套房子入住人数愈多，租金就愈便宜。房东算得明白，租金便宜些许只是让出小利，若能多搜集几个人的排泄物，全年积累下来可是一笔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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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日本

关于人类粪便的处理，湖南教育家、伦理学家杨昌济1914年在《达化斋日记》中载：

“六月三日阅日本人所著中国瓜分之命运，痛言中国人之不洁。其所言苏州上海各处习惯，实有使人愧汗者。如士人书斋中置马桶对客出恭，亦余所未闻也。长沙乡间之习惯，于寝室中置尿桶，臭不可闻，余家亦素来如此。余自海外归来乃改去此恶习。窃恐曾往日本者甚多，未能人人如我之断行改革也。余闻笃生言北京人向来在街上出恭，庚子各国联军占领北京乃禁之，如有人在街上出恭，警兵即捉其人，以其身上之衣拭去粪秽。自此以后，北京人乃不敢在街上出恭。此乃应用斯宾塞尔训育上之自然应报主义，不得不叹服西人处置之妙。北京数千年恶习，乃自联军扫荡廓清之。亦可快亦可痛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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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八国联军

此文大意为，日本人指责中国人不讲卫生。譬如苏州、上海的读书人在书房中放有马桶，一边接待客人一边方便；长沙乡下则会在寝室中放尿桶，臭不可闻，杨家也是这么做的。杨昌济留学日本归来后，才逐渐改掉寝室中放马桶的习惯。可是房中没有马桶，半夜尿急就得出门解决，其实更不方便了。数百年来，北京人习惯在街上随地大小便，八国联军进驻北京后，觉得不可理喻，决定整治这种现象。他们让军警在街上巡查，发现有人在街上大小便，就要求他用身上衣物揩干净。这一招可谓以毒攻毒，从此以后，北京人改掉了在街上随地大小便的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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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印度

上面这段历史，估计现在的北京人看了都得脸红。作为首善之区，没想到一百多年前的北京人，就跟现在热炒的印度人随地大小便差不多。最近，有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印度电影叫《厕所英雄》，讲述了一对印度男女青年，自由恋爱后步入甜蜜婚姻，新婚当晚，新娘贾耶发现丈夫家竟然没有厕所。无法忍受户外解手的她，向丈夫凯沙夫提出必须要有厕所，不然只能离婚。贾耶的要求可谓奇怪，因为印度女人历来都是在野外方便的。她们结伴而行，人手一灯一瓮，在夜里或者凌晨找一个开阔的田野或灌木丛草丛之类的。她们必须忍受过路流氓突如其来的车灯以及猥琐的眼神，忍受他们轻浮的话语甚至更加严重的身体侵害，而她们所能做的就是披上披巾，紧紧地遮盖住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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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厕所英雄》剧照

唉，这就是真实的印度，一个连厕所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国家，又如何在世界上行走江湖呢。随地大小便，真是让人头痛，但有时候，我们却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干的。譬如汶川大地震期间，余震不断，绵竹全城停水停电停气，我们根本不敢回到家里去上厕所，城里的公共厕所也关闭了。没办法，有些人就在广场后面的坝子上随地大小便。两三天过去后，简直臭不可闻。如果不是政府及时运来移动厕所，同时开展全方位的防疫工作，我估计这卫生问题将会成为一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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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厕所英雄》剧照

随地大小便，可以带来很多疾病，譬如血吸虫病就非常可怕。清同治年间，绵竹就曾出现过血吸虫病。名医贾廷玉在医案中载：“（病患）腹大如箕，青筋满腹，此乃血蛊也” 。民国期间，土门镇长生村有一眼“怀胎泉” ，但凡饮用此泉水就会成为大肚子，全村几十户人家十室九空。可见，这眼怀胎泉已经有血吸虫存在了。后来，英国教会开办的仁泽医院收治这些血吸虫病人，也只能引流腹水，不能根除。

1951年，绵竹地区的血吸虫病人陡增，四川省卫生部门抽调一千多名医务人员进入绵竹，对血吸虫患者进行紧急治疗。为了彻底根除血吸虫病，绵竹县与四川省采取除恶务尽的办法，一方面对血吸虫病人进行治疗；一方面对血吸虫的滋生进行控制，血吸虫的滋生与钉螺有关，于是一场消灭钉螺的人民战争打响了。直到现在，灭螺仍是乡村的工作要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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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绵竹晚期血吸虫病人

1958年，绵竹开始推广沼气，但由于缺乏技术，没有成功。时隔十多年后，绵竹因血吸虫病盛行，血防所采用沼气池处理人畜粪便，进行管粪灭病，取得很好效果。经沼气池处理的粪便，血吸虫毛蚴全部杀灭。这一成果，得到省委充分肯定。 1972年省委在一份报告中批示：“绵竹、中江两县广大群众办沼气的经验很好，值得各地学习。从他们的实践经验说明，认真办沼气，不仅能解决群众的烧柴、照明问题，而且对管好粪便，加速消灭血吸虫病，改变农村环境卫生，提高人民健康水平，扩大肥源，提高肥效，促进工农业的发展，都有很大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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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灭螺现场

1973年12月9日，杨超同志在成都召集绵竹、中江、绵阳、遂宁、金堂5县的县委书记和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专门研究这些地方的沼气建设问题。他指出：“农村办沼气，不仅可以有效地解决缺柴问题，安定群众生活，而且对促进农村文化卫生事业的发展……对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都有着重要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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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沼气池

在省委和杨超同志的关心和支持下，绵竹的沼气建设迅速向前发展，取得显著成绩。 1976年，全县70%农户建了沼气池，基本实现沼气化。我记得，我们家就有一口方形的沼气池，猪圈的猪粪都排进这个沼气池。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也用沼气做过饭，点过灯，只是由于沼气产量太少，后来就逐渐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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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梯田

如今，通过改水改厕和坚持不懈地整治钉螺，血吸虫病在绵竹几乎绝迹了。由于普通农户家庭不再散养牲畜和天然气逐渐进村入户，沼气在农村也渐渐淘汰了。但是在一些养殖大户家，我们看到沼气仍在继续使用。至于捡粪，也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没有大粪臭，哪有稻谷香！”捡粪、挑粪、泼粪都是体力活。由于化肥的普及，使用农家肥的田地越来越少了。这的确减轻了农人的负担，可是我们的田地呢，土壤变得板结了，肥力下降了，地里的蚯蚓和青蛙等益虫也变少了。看来施用化肥，也是有利有弊啊！（彭忠富/文；部分图片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