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谣：北宋宰相赵普真的是靠半部论语治天下吗？

长期以来流传着一种说法，参与宋太祖陈桥兵变，帮宋太祖出谋划策削除藩镇势力，制定先南后北统一全国战略方针的宰相赵普，是靠着半部论语治理天下。其实这是后人的附会传说，宋代最重要的史料《续资治通鉴长编》并无提及赵普与《论语》关系。北宋时期赵普史料无《论语》相关内容

《赵中令公普神道碑》是由宋太宗亲自撰写的赵普碑文，也是了解赵普事迹原始史料。《赵中令公普神道碑》记载“赵普晚年喜爱读书。经史百家的书，常常放在几案上。 ”由此可知赵普读的书诸子百家、《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历史类书籍无所不包，读书范围并非局限于《论语》。宋太宗又在神道碑里夸奖赵普“有管仲诸葛亮一样的智慧谋略” ，管仲诸葛亮属于法家人物，可见赵普所读的书也有法家书籍，赵普绝非纯粹儒家人物。

赵普干过多年节度使幕僚工作，处理政务很在行，对一些礼仪制度却不怎么了解。宋太祖的“乾德”年号就是他给起的，后来灭蜀才发现前蜀早就用了“乾德”年号，宋太祖发出宰相需要用读过书人的感叹，劝赵普以后多读书。赵普从此以后手不释卷，坚持看书。这时候是公元966年，赵普死于992年，《论语》不过20篇11750字，说赵普26年间只读论语显然太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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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了赵普给皇帝的一些奏章，其中赵普写给宋太宗的《谏雍熙北伐》写道：“臣翻看典籍，汉武時主父偃、徐乐、严安所上书及唐相姚元崇献明皇十事，说的很有道理，可以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主父偃、徐乐、严安曾经劝汉武帝不要讨伐匈奴，姚崇说给唐玄宗的十件事情，其中一件是不要轻易发动战争。

赵普用这几个历史典故来规劝宋太宗不要发动对辽战争，说明他平时很熟悉历史典故，用到的历史典故恰到好处。端拱二年（公元989）他给宋太宗的奏疏中引用了尚书“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他又抄写了左传、汉、晋、梁、唐五事给宋太宗。可见赵普至少读过左传，汉朝以来的历史书籍他也都读过，这与宋太宗所写的碑文相吻合。赵普读的书籍经史百家都包括了。赵普与《论语》关系的来源于《东都事略》

王称的《东都事略赵普传》记载：“赵普每遇到国家大事，回到家就打开小箱子拿起一本书就读，一读就是一整天。第二天就把国家大事处理完毕。赵普去世家人打开箱子一看，原来赵普读的是是论语二十篇。 ”《东都事略》完成于淳熙十三年（公元1186年），这是赵普与《论语》关系的最早记载。

史学家李心传评价《东都事略》，内容有的增加了野史，没有经过考证很混乱。《东都事略》的这段记载，赵普遇到国家大事竟然不能决定，需要回家看书临时抱佛脚突击才能解决。很难想象一个这样的宰相会担任赵匡胤任十年宰相，这段记载可能出于野史。比《东都事略》成书早三年的《续资治通鉴长编》丝毫没有记载此事。北宋曾巩撰写的北宋历史《隆平集》，其中的《赵普传》也未提及赵普读《论语》。

元人修《宋史赵普传》照抄了《东都事略赵普传》，只做了略微文字改动， “每归私第，合戶启篋取书，读之竟日。及次日临政，处決如流。既薨，家人发篋視之，则论语二十篇也。 ”写宋史的人也觉得《东都事略》这样写有问题，去掉了赵普遇到国家大事不能处理的说法，《宋史》《东都事略》也没有“半部论语治天下”说法，只是说赵普喜欢看《论语》，《论语》对他处理国家大事有帮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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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部论语治天下”来源于罗大经《鹤林玉露》

罗大经《鹤林玉露乙编卷一论语》记载：”赵普再次当宰相，有人说普山东人，他读过的书只有《论语》……太宗曾经询问赵普，是否像传说那样他只读过一部《论语》。赵普也不隐瞒回答说：‘臣一生的学问确实都出自于《论语》。过去用《论语》的一半辅佐太祖定天下，现在打算用《论语》另一半帮助陛下把国家治理太平。 “接下来罗大经评论赵普当宰相做事情，有很多不符合《论语》所说，但他说的话却是至理名言。朱熹曾说他少年时候就喜欢读论语，后来再看书没有一部书比得上《论语》。

《鹤林玉露乙编》写作时间在淳祐十一年（1251年），晚于《东都事略》65年。罗大经的记载必参考了《东都事略》，他明确指出了赵普是靠《论语》治理天下，是“半部论语治天下”雏形。而更在更早的《东都事略》并无这种说法，罗大经对《东都事略》赵普事迹加以了改编演义，其目的是强调《论语》对治理国家的重要性。罗大经也是位理学家，所以他在这篇文章提到朱熹很喜欢读《论语》，除了表示《论语》治理国家很有用之外，也有将理学宗师朱熹与赵普相提并论，抬高朱熹地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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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以前《论语》只是科举入门书籍，《文献通考》记载唐代有童子科举， “十岁以下能懂得《论语》，背诵十篇文章国家授予官职，懂得七篇的给予科举出身”到了唐玄宗时期举人考试取消了《论语》。北宋进士考试需要默写《论语》十帖，书面问答十个有关《论语》内容。《论语》只占科举考试一小部分。后来南宋理学家朱熹将《论语》纳入四书五经，提高了《论语》地位。

明清科举考试以朱熹四书五经为标准， “半部论语治天下”的传说也就以讹传讹广为流传了。真实历史上的赵普读书广泛，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全都涉猎。他治理国家靠的是基层工作经验，熟悉官场政治，是个实干政治家。 “半部论语治天下”只是后人的附会传说而已。

参考史料

《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东都事略》《鹤林玉露》《隆平集》《赵中令公普神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