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发掘甲骨文？ | 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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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现场，观众、嘉宾和主持人合影

甲骨文是迄今为止中国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系统，文字“铁证”使殷墟成为可与历史记载相对应的年代最早的文明遗址。

九十余年，我们对殷墟的认知到了何种程度？现今的考古学家们又会采用何种方法发掘殷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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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毓灵（左）、刘周岩（右）

2019年11月1日，三联生活周刊·松果生活联合西安SKP ，举办了一场名为“谁在发掘甲骨文”的主题沙龙，活动特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安阳工作站副站长何毓灵担任嘉宾，并由三联生活周刊主任采访人员刘周岩担任主持，为大家讲述关于甲骨文与殷墟的种种。

本期推送，松果君主要摘取部分何毓灵老师的分享片段，以供各位赏阅。

分享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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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毓灵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安阳工作站副站长

商代是我国第二个王朝，大概持续了500余年。我们所说的殷墟，是第20位商王盘庚带领民众，迁徙、定都于此的。从盘庚到最后第31王帝辛（即大家所熟知的纣王）持续了25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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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庚之前的商代中期商王朝动荡不安，其主要原因与王位继承有很大关系。自第11王仲丁开始到盘庚，文献记载曾多次迁都，其根本目的就是解决王室内部纷争。也正是在这种不断迁都的过程中，商文化的影响也在不断扩展。不过，商王朝势力范围主要集中于今天的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等地。

甲骨文发现于殷墟，把有文字记载的信史大大提前。但甲骨文是不是最早的文字呢？学术界一般认为，甲骨文之前也应有文字。从起初简单的刻划符号到成熟文字，期间需要很长的演化时间。考古发掘也证实了这一点，新石器时代许多区域都发现刻划符号，有学者认为就是文字。殷墟之前的商代早、中期在骨器、陶器、石器上也发现有零星的文字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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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知的甲骨文，主要有两种载体，一种是龟腹甲，另一种是牛肩胛骨。考古发掘所知，用龟甲、兽骨进行占卜，最早可以追溯到9000年前。在河南舞阳贾湖遗址（新石器时代早中期）中就发现有龟甲占卜的迹象，并发现了刻划符号。此后一直延续到商周时期。有研究者认为，之所以选用龟甲，是因为古人认识到龟有很长的寿命，具有灵性，也有学者认为，龟甲的形状与早期人类相信“天圆地方”的地理方位观念有关。其实，无论龟甲还是牛骨，经过加工处理，形状平整，便于使用，这也可能是其被选用占卜用具的一方面原因。

殷墟时期，开始把祭祀占卜的内容刻在甲骨上，虽然地下埋藏三千余年，但保存仍比较好。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知的甲骨文。但此时甲骨并非文字的唯一载体，如果文字被书写在木质、竹质、甚至是皮质等材料上，华北地区土壤极不利于保存这些材质的器物，早已腐烂成泥了。文献记载，殷墟时期已“有册有典” ，除了甲骨之外，在青铜、陶器、玉器等之上也发现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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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占卜的过程较为复杂。占卜之前先把甲骨处理平整，并预先施钻、凿。占卜时，由专门从事占卜的贞人用火条灼烧钻、凿处，在甲骨的另一面出现兆纹。国王根据兆纹情况判断吉凶、福祸等，这被认为是祭祀神灵、祖先等对占卜事项的指示。但我们也可以想像，基本都是体现国王的意志。这种带有宗教色彩的活动，更有利于当时的统治。

把占卜内容刻在甲骨上并非易事。虽然当时已有青铜刻刀、玉质刻刀，但只有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熟练地在甲骨上进行刻写。每位篆刻者均技法娴熟，游刃有余，如此今天我们才能见到一片片堪称书法作品的精美文字。

截止目前，甲骨大概出土了15万片，经由考古发掘者不足3万片。绝大部分甲骨都是在清末民初动荡不安的年代里，由当时的村民挖出来的。甲骨出土的范围非常小，基本都在宫殿区范围之内，其他的地方出土的极少，所以甲骨文字基本上都是在王室内部流通。殷墟其他区域也同样发掘出土大量占卜甲骨，但甲骨之上未刻写占卜文字。这不禁让我们怀疑，在甲骨上刻写占卜内容可能为王室所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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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们甲骨单字有多少呢？大概4500字左右。经过几代古文字学家的努力，目前能够识读的有多少个字？只有1500字左右，剩余的3000字基本上都成为了死的文字，难以认识。难以认识的字里，大部分都是名词，比如地名、物名、人名等，有些字甚至仅在甲骨上出现一、两次。

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字现如今已失去其所代表的含义，也不被现代人所使用，也就很难识读。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借助甲骨资料对当时的生产、生活等历史问题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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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说起来十分晦涩难懂，但作为普遍民众，要想认识一些甲骨，只要花上一定的时间，还不是一件难事。因而我们现在书写的汉字与甲骨文是一脉相承的。与其他古代文明的文字都断绝、消失不同，甲骨文经历三千多年的变迁，仍被广泛使用，成为中华文明的基因与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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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都城，殷墟位于太行山东麓的华北平原之上，当时商王室直接控制的王畿地区，以殷墟为中心，北到河北邢台附近，东到豫东濮阳一线，南及郑州，西达太行山东西两侧。王畿之外，分布着大量的方国，这些方国与商王朝的关系时好时坏，战争与交流频繁。

1928年到1937年，当时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在殷墟进行了十年共十五次发掘工作，发掘区以殷墟宫殿区和王陵区为主。宫殿区位于洹河南岸，共发现了五十四座宫殿建筑基址，基址为夯打筑成，单体建筑的形制以“回”字形四合院式建筑为主，这些应是商王处理政务、家庙、寝殿之所在。宫殿区内也发现大量的祭祀坑，这些祭祀活动往往就被甲骨所记载。近些年来，我们在宫殿区西部钻探发现一个巨型池苑，有水道与北部的洹河相通。池苑具有多重功能，排污、景观、防火等，是古代都城规划中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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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区位于洹河北部的“西北冈” ，由东、西两个区域构成，西部以王陵大墓为主，东区以排列整齐的祭祀坑为主。殷墟王陵是目前确认最早的，墓主以商王及王后为主。频繁的祭祀活动在王陵区内留下了大量的祭祀坑，以人祭坑为主。甲骨文中记载，商王祭祀，动辄杀人数百，杀牲上千，所记不虚。

有证据表明，殷墟王陵在西周初年就被盗掘一空，毁坏殆尽。考古发现，不仅是王陵，其他区域内规模较大的贵族墓也都大体同时被盗。这种盗掘行为一方面是周王朝打击商王朝的一种手段，另一方面，墓葬中随葬的大量象征着王权、地位与身份的青铜器、玉器等礼器是刚刚建国的周王室所急需的。由于采用集中管理工匠、集中区域生产的技术，这些高端生产技术被商王室牢牢掌控，周王朝未建立前，其生产技术十分落后，就与之有极大关系。文献记载，周王曾“迁九鼎于洛邑” ，西周时期的墓葬中也发现了大量殷墟时期的青铜器、玉器就充分说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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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都城，不能仅仅只有宫殿、王陵等服务于王室的设施，在方圆近4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分布大量中小贵族、平民等，这些人构成整个金字塔的中下层，是整个社会有效运转的保障。这些民众主要从事各种手工生产，以满足于以王室为代表的各个社会阶层的物质需求。经过九十余年的考古发掘，我们发现大量与当时生产有关的遗迹、遗物，以青铜铸造、烧制陶器、制作骨器等手工业作坊为主。商王室为了有效管理手工业生产，把从事这些生产的家族相对集中在一起，按其方位不同，我们大体可以分为中部、南部、西部、东部共四个工业区。经大量的研究、实验，考古学家们大体复原了当时生产工艺流程。

司（后）母戊鼎是目前我们所知最大的青铜器，但通过对铸铜作坊出土遗物的研究，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证明，司（后）母戊鼎并不是当时所铸铜造的最大的鼎。铸铜作坊内曾发现更大的模具及浇铸后残留的更大的青铜器痕迹。按照等级制度，商王所享有的大鼎也肯定要大于司（后）母戊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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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贵族和平民死后，就埋葬在其族邑之内，有资料表明，当时已有家族墓地。墓葬之中，按等级的不同，随葬的器物也有很大的差别。从未被盗掘的墓葬中可知，青铜礼器是体现贵族等级、身份的标识物，并以酒器所占份额最大，这也充分说明商王朝时期确实嗜酒成风， “酒池肉林”虽然有点夸张，但也部分说明事实当是如此。作为酒器的代表，成套的青铜觚和爵的多少直接反映出墓主人的等级，从一套到十套不等，觚爵套数越多，其他随葬品也随之增加。著名的妇好墓中就出土了210件青铜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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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时期，首次出现了马车，研究表明，这应是与西北方游牧民族战争的结果。引进后迅速得到推广。截止目前，殷墟已发现100余辆马车，多是作为贵族的殉葬品而埋在大墓附近。在殷墟时期的道路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车辙痕迹，这说明当时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已经十分普遍。

在SKP RENDEZ-VOUS我们还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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