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兵何可纲的微笑之谜：他的微笑里藏着祖大寿投降皇太极的真相

《崇祯的战争》第10篇

皇太极对祖大寿的好感由来已久，当年己巳之变后金军攻占永平时，听说当地住有祖大寿的族人，他还专门派人去套近乎，并把抢来的房屋分给他们住，动员他们写信劝祖大寿归降后金。

现在大凌河之战打到这份上，你在城内我在城外，皇太极就更有点近水楼台必得月的心思，嗖嗖地把肉麻的劝降信往城里射。他不仅自己亲自写了七八封，还让被俘的明朝文武官员都来写，以至于祖大寿收到的招降书多达几十封。

祖大寿一开始的态度是不理会不回复，但在明军长山口惨败的半个月后开始转变。毕竟被围困在城里就跟坐大牢一样，而且换成谁天天吃人肉也得腻啊，不由得祖大寿不琢磨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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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

十月七日，祖大寿见了皇太极派来的明军降将姜新，两人密谈之后，祖大寿让姜新带话回去：“我宁死于此城，不降也。 ”

这句话很迷惑人，看上去祖大寿真是一位宁折不屈的节烈之士，但这实际上已经开始正经谈条件了。任何一场投降谈判的第一个问题，都是投降方的安全问题，我投降就是为了求活路，所以你必须要能让我相信你不会杀降。后金从努尔哈赤起就有杀降屠城的传统，祖大寿把这个担忧暗示给姜新后，嘴上的严词拒绝不过是一个要价手段，你必须满足我这个要求才能往下谈。

既然是谈判就不能太柔情，皇太极的回复也很硬气，他说：“我国用兵，宜诛者诛之，宜宥者宥之，酌用恩威，岂能悉以告尔” 。意思是说杀降的事基本属实，但我们杀的都是该杀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杀，而且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不可能都告诉你。

然后又说：“若杀尔等，于我何益，何如与众将军共图大业……倘实欲共事，可遣人来，我当对天盟誓” 。这意思是我保证不会杀你们，因为我还要和你们一起干大事，你们如果真心归降就派人来，我会亲自对天发誓绝不杀降。

十月十四日，皇太极再次派姜新去见祖大寿，这次祖大寿派了部将韩栋随姜新去见皇太极，顺便也实地去观察一下后金军的虚实，别被坑了。韩栋回来说后金军容整齐、围守严密，确实是真材实料难以突围，祖大寿于是“降志始决” ，但还是纠结投降后的安全问题。毕竟后金杀降的劣迹不是星星点点，诸如连杀十日、连屠三次之类的事情实在不得不防，城内众将对皇太极可能诱而杀之的顾虑难以消除。

就这样又拖了十来天，皇太极在十月二十三日再次给祖大寿写信，解释说：“既降我，即我之臣民，何忍加以诛戮？况诱杀已降，我岂不畏天耶？”他甚至还对以前杀辽东降人的事情表达了悔痛之情，并表态说今后再不妄杀一人。最后还举了二贝勒阿敏的例子，说这家伙在关内四城擅自屠戮汉人官民，纯属是他的个人行为，完全与我无关，而且他现在已被我关进大牢受到严惩。

这封信还真把祖大寿说动了，他在当夜与心腹张存仁进行一番密议，并由张存仁代他给皇太极写了第一封回信，信中除了要求皇太极保证不杀降外，还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正是这个条件，让祖大寿的真降变成了假降，最后还真的曲线突围回到了锦州。

十月二十六日，祖大寿与后金副将石廷柱在城壕边面谈，祖大寿说：“身虽获生，妻子不能相见，生亦何益？尔等果不回军，欲进图大事，当先设良策，攻取锦州。倘得锦州，则吾妻子亦得相见。 ”这就是祖大寿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我们投降后你还得把锦州打下来，把我们的妻子亲人救出来，好让我们一家团圆。

石廷柱也转达了皇太极的答复：“尔等若愿议攻取锦州之策者，则可遣大臣官员来商议” 。这话的态度很敞亮，锦州肯定是要打的，你们有什么计策就派人来详谈吧。

至此，双方的谈判进入到第二个阶段——议取锦州。

此后双方的谈判就轻松热烈了许多，祖大寿养子祖可法等人到后金军营商谈时，济尔哈朗、岳托等人不仅起身迎接，还扶住祖可法不让他下拜，说以前对垒是仇敌，现在讲和就是兄弟，并送上兄弟般的热情拥抱。

关于攻取锦州的问题，皇太极也相当大方地表示，不论是强攻还是计取，都听你们的。对此，祖大寿很是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计策：“我亲率兵，佯作逃走之状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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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河城的事还没办完，投降协议还没落笔，就张罗着取锦州，从坚守不屈到献城献计，祖大寿的心思还真难猜，不过城内有一个人并不吃他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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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真降还是假降，我都不会陪你玩，我宁死不屈！这位任性的哥们不是外人，正是当年袁崇焕手下三大铁杆之一的何可纲。

何可纲的神秘微笑

升平传诗文，乱世载武将。跟曹文诏一样，何可纲的早年经历也不得而知，《明史·何可纲传》对他事迹的第一句记述是“天启中，以守备典袁崇焕宁远道中军” ，他在天启年间以守备之衔担任袁崇焕的中军。袁崇焕去关外是在1622年广宁之战以后，所以从1622到1631年，史书记载中的何可纲只存在了不到九年时间。

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有几个九年，何可纲用这短短九年在诸多历史大事件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光辉印记，袁崇焕口称“臣向所建竖，实可纲力” ，这话多半不是虚加的赞语。

不过在袁崇焕的语录里，还有一句更加灵验的话，他曾向崇祯表态说：“臣选此三人（指祖大寿、赵率教和何可纲），愿与此三人共始终，若到期无果，愿杀此三人，然后自动请死。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了祖大寿下定决心的勇气。

对于祖大寿这个人，他选择投降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可以原谅的，但唯独在何可纲这件事上的做法永远不可原谅，他对待自己的这位袍泽兄弟，选择了最不可宽恕的方式。

何可纲最后的时刻是崇祯四年（1631年）十月二十八日，你投你的降，我求我的死，动手吧。

关于当时的情景有几种不同的说法，《清太宗实录》说何可纲是被祖大寿派人押到后金军中，当着后金诸将的面杀掉的。《明史·何可纲传》则只说是被拖到城外斩杀，还有人说何可纲是被祖大寿秘密处死，死后肉都给城内饿兵分着吃掉了。

不过在这些记载中有一点是相同的——何可纲临死时面不改色，任何话也都没说，而且自始至终面含笑意。

对于这种类似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几百年来也出现了很多解读。有人说，何可纲是因为这一死就得了忠义之名，所以高兴地笑了。还有人说何可纲是甘愿以自己的死为全城人换取后金的信任，正所谓求仁得仁，所以开心地笑了。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始终觉得很扯淡，比现在的电视剧还扯淡！但凡精神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在被砍头时开心到笑出来，那怕你说他是气极而笑、恨极而笑，都比这更靠谱。

吊诡的投降程序

在杀掉何可纲的当天，祖大寿就把投降大计落实了。具体的程序比较繁琐，那情形就像正月里拜年一样，你来我往不停地跑腿，同时也比较费口舌，他们说的话大致类似于男女情侣间的山盟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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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祖大寿派四员副将和两名游击到后金军营，然后皇太极把贝勒们都召集到一块，集体当着明军代表的面发毒誓，誓词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其中最精彩的一段是这样说的：“如我对此归降将士，诳诱诛戮，及得其户口之后，复离析其妻子，分散其财物、牲畜，天地降谴，夺吾纪算，使之夭折。若归降将士，怀欺挟诈，或逃或叛，有异心者，天地亦降之谴，夺其纪算，使之夭折。 ”

这边完事后，皇太极又派代表去大凌河城监督祖大寿发毒誓，祖大寿的誓词也很精彩：“若大寿等违心背盟，天地鉴之，殃及其身，死于刀箭之下。倘汗以计诈害，亦惟汗自知之。 ”

双方的毒誓表达了同一个中心思想：今日结为夫妇之后——当然我这是打个比方，若谁始乱终弃找小三搞婚外情，就让上天折他阳寿，让刀箭致他死命。

这套程序很有点西式婚礼的味道，所以祖大寿在当天晚上就过门了，皇太极派诸贝勒到离营一里的地方迎候，自己也亲自出营帐将祖大寿迎入御营，俩人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了一起，然后并肩进入帐内把酒言欢。当然这俩人是不可能风花雪月了，而且祖大寿去的主要目是谈他们的正事。

十月二十九日夜，按照谈妥的正事，皇太极派阿巴泰、多尔衮等人率4000名换穿明军衣装的后金兵，会同祖大寿及其旧部350人，假装是大凌河城逃出的溃兵，打算去骗开城门袭取锦州。当夜二更时刻，大凌河城突然炮声轰隆做出发生激战的样子，这四千多兵便“作溃奔状”向锦州方向开进。但是路上大雾迷漫，浓雾使人对面不相识，后金方面担心大雾中发生意外，就通知祖大寿一同退了回去。

此计不成，祖大寿又生一计，他劝皇太极放他单独去取锦州城，皇太极便问他用什么方法入城？入城后又用什么方法把事情做成？祖大寿回答道：“我但云昨夜溃出，逃避入山，今夜徒步进城。 ”他还打包票说锦州城内军民都听他的，所以没有人敢不放他进去，然后不出两三日就能把事情办成，到时候放炮为号。

十二月一日夜，皇太极留祖大寿养子祖可法、侄子祖泽洪等“祖家将”子弟为人质，准许祖大寿带侄子祖泽远等26人入锦州城。

祖大寿进入锦州的过程大致如他所料，但城内的反应可能远远超出他的预期。非但没有人把他看作败军之将，还把他的归来当成一桩大喜事，惹得前线一群太监纷纷向崇祯报喜。例如，忠勇营中军、御马监太监李明臣和高起潜在奏报中说：“倏闻祖镇（祖大寿）到锦，臣等犹为未真，及见面时喜从天降，是谓昨夜之举，全仗社稷威灵，圣明洪福，所使诸臣运筹，臣等何敢而言功也。 ”忠勇营提督、御马监太监王应朝也在奏报中说：“祖帅（祖大寿）乘机而出，实赖圣上威灵所致。 ”

但在向朝廷踊跃报功的人当中，有一个老熟人倒霉了。

在祖大寿回归锦州前后，整个事件中的演技担当丘禾嘉忽然成了小丑演员，他拙劣的表演终于招来了霉运。先是在十月二十九日夜，丘禾嘉带人打算到大凌河城外去骚扰一下后金军，结果走到半路听到大凌河城炮声隆隆，丘禾嘉不知道那是祖大寿在演溃兵计，吓得赶紧溜回了锦州。

第二天夜里丘禾嘉又借着夜色的掩护出去晃荡，结果正好迎面撞上往锦州跑的祖大寿。丘禾嘉顿时有种幸福来敲门的曼妙感觉，想着这份解救接应之功没跑了，他一回到锦州就赶紧向朝廷报功说：“（我率领）外兵出奇，适与内兵闯围同日，以故（祖大寿）得出，其实彼此无约，皆赖我皇上天威洪福所致。 ”

但几天后丘禾嘉察觉到祖大寿并非是突围出来，而很可能是投降后被放回来的，于是又赶紧上报自己的揭发之功，对朝廷说：“祖大寿自去会憨，保全众兵，质其螟子祖泽润，以泽远二十七人随行，方得赴锦。 ”

这么一来就把崇祯坑了，他在第一份奏报上刚写完“丘禾嘉出奇兵接应有功”的赞语，笔都还没来得及放下，第二份奏报就紧跟着来说祖大寿是投敌后自己跑回来的，你这是想让皇帝把写出来的字舔回去吗？

报功报成这个样子不仅尴尬，更重要的是危险，非常危险。丧师失城这么大的篓子，不找一口大黑锅都堵不上，丘禾嘉在背锅人还没有着落的关键时刻撞到枪口上，崇祯当时就怒了，要求他立刻做出解释。

（文/读历见闻?顾番，《崇祯的战争》将陆续发布不少于30篇文章，本篇为第10篇，点击下方横条加入书架，欢迎转发分享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