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代志怪故事看历史03-塞外二事

《夜谭随录》是清乾隆年间人-和邦额（满族）所著的笔记式文言短篇小说集。全书4卷（或作12卷），包括传奇和志怪小说 160篇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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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选取其中一篇《塞外二事》（中的第一个故事），既听离奇故事，又看其历史背景，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

原文雍正时，定西大将军纪成斌以失律诛，在塞外颇为祟。后接任将军查公辕下兵某，白日仆地，自称“纪大将军，求索饮食” 。众皆罗拜，代为乞命。幕客陈对轩，豪士也，直前批其颊，骂曰：“纪成斌，尔征阿拉蒲坦，临陈退缩，以王法伏诛。鬼若有灵，尚宜自愧，何敢忝为厉鬼，作屠沽儿乞食状耶！”骂毕，兵蹷然起，不复痁语矣。自后凡有疫疠自称纪大将军者，称“陈相公来了”骇之，无不立愈。译文

雍正年间，定西大将军纪成斌因触犯军法而被斩首，死后化为厉鬼在塞外常常作祟。后来接任的查郎阿将军行辕帐下有个小兵，青天化日之下忽然“扑街” ，然后自称是纪大将军附体，要左右拿好吃好喝伺候。

这把大头兵们都吓傻了，于是围着他跪拜，求大将军放过这小兵一马。而查郎阿将军有一幕僚-陈对轩，是个豪放之人。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大步流星上前揪住小兵，刷刷刷给他赏了几个耳光，一边打一遍骂：“纪成斌，你征讨准噶尔时，临阵退缩，最后依法被判处死刑。鬼要是有灵魂，尚且知道自惭形秽，你还胆敢化为厉鬼，来学下三滥的贱人讨饭吃？！”

骂完，那小兵腾地站了起来，神智回复正常，不再说疯癫话了（看来是把鬼吓跑了）。自打那以后，凡是有病号自称纪大将军附体的，只要喊一声：“陈相公来咯！”吓唬他，保证药到病除、立竿见影。

解读

从原文来看，似乎是要宣扬“鬼怕正气"的观点。纪成斌化为厉鬼附在小兵身上作威作福，结果遇到不信邪的陈对轩，一通浩然之气把厉鬼给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以后但凡附身“显灵”也要躲着这位陈相公走。

然而历史真相又是如何呢？纪成斌是何许人也？这就要说到我们熟知的历史---雍正年间的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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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成斌（？一1732年），清代雍正朝名将。

清世宗雍正二年（1724年），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他随年羹尧出征，并在征伐中有卓有战功。罗卜藏丹津兵败后逃往准噶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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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志国在《雍正王朝》中饰演的年羹尧形象

雍正七年（1729年），傅尔丹任靖远大将军，岳钟琪任宁远大将军， “以四川提督纪成斌等参赞军务” ，往征准噶尔。（这里的准噶尔，就是《康熙帝国》里面噶尔丹建立的准噶尔汗国。噶尔丹败亡后，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应该就是原文中陈对轩所说的“阿拉蒲坦”继任后继续与清廷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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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涛在《康熙帝国》中饰演的噶尔丹形象

雍正八年（1730年）八月， “岳钟琪及傅尔丹诣京师，授方略，钟琪请以成斌护国大将军印” 。这时，准噶尔二万人马趁机突袭清军科舍图卡伦马厂大营，清兵疏于防范，被劫走大批驼马、辎重，焚烧粮草。尽管清军奋起追击并夺回部分被劫驼马、辎重，但官兵的损失相当惨重。也正是这场“败仗” ，埋下了纪成斌被斩的种子。

雍正九年（1731年）三月， “准噶尔两千余犯吐鲁番，成斌遣廷将四千人赴援，敌引退” 。四月，准噶尔派兵又进犯吐鲁番及陶赖卡伦，岳钟琪令“成斌将四千人防陶赖” 。七月，准噶尔大举犯北路，傅尔丹之师大败，岳钟琪反攻，令“成斌将兵马为左翼” ，诸军奋进，夺所踞山梁，敌败走。十二月，皇帝追查科舍图岭之役的失误，责纪成斌的“怠忽” ，被降为沙州副将。

雍正十年（1732年）正月， “准噶尔三千余人犯哈密，钟琪令勷、成斌将五千人自回落兔大坂” ，诸将分道御战， “敌引去” 。

从以上的记载来看，纪成斌可以说还是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位百战名将，最后又为何会落得一个“王法伏诛”呢？我们接下来看：

雍正十年（1732年），岳钟琪被弹劾，夺去官职，交兵部拘禁后，查郎阿任大将军，查郎阿“又论钟琪骄蹇不法，且劾成斌疏防，上命斩成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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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钟琪画像

纪成斌的死，与他的顶头上司岳钟琪有着根本的联系。岳钟琪一向在西北平叛战争中屡立战功，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当然也有来自雍正帝的猜忌（可参考“曾静案”），尤其因为他还是一名手握重兵的汉人。

因此，雍正九年（1731年），雍正帝借口噶尔部叛军未能被全歼，而以“误国负恩”罪名将岳钟琪罢官拘禁。其军事指挥权交给了对汉族将领充满嫉妒的满族人查郎阿。

雍正十一年（1733年），大将军查郎阿又论钟琪“骄蹇不法” ，且参劾其部属纪成斌、张元佐疏防。雍正帝应是为翦除岳钟琪羽翼，同时安抚满族官员，于是准奏斩成斌、降调元佐。

就这样，一代名将纪成斌居然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没有战死沙场，落得个王法伏诛的悲惨下场。

故事总结

让我们再回到原文故事，现在就可以看明白了：纪成斌被查郎阿设计害死，因此化为厉鬼在查郎阿的军营多次显灵闹事。而查郎阿的幕僚（狗腿子）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为了维护主子的威望，义不容辞的扇了纪成斌几耳光，还大义凛然的骂他是不知羞耻，本当处死。

唯一不解的是，若纪成斌果然有冤屈有怨念，为何被这陈相公几句话就给骂跑了？也有一个说法，鬼怕恶人。因为穷凶极恶之人定力都很强，鬼服法左右其心智，故而遇见则绕道而行。不知此处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