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出炉 ， 为什么闻喜酒务头考古入选？

3月29日 ， 为期两天的“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会”在北京结束 ， 经过评委会评议和投票 ， 最终从20个入围终评的考古项目中评选出了“十大” 。 其中 ， 山西闻喜酒务头商代墓地（注：以下简称“酒务头墓地”）成功入选 ， 获得“考古界的奥斯卡”奖 。 山西襄汾陶寺北两周墓地、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分获入围奖 。 山西晚报采访人员第一时间采访了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 ， 为你呈现酒务头墓地发掘时的情况 。

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出炉 ， 为什么闻喜酒务头考古入选？// //

M1墓室俯视

“劫后余留”的酒务头墓葬

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

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活动始于1990年 ， 每年举办一次 。 据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介绍 ， “这些发现有不少是‘考古中国’的新成果；有的是在国家重大工程项目中的重要考古新发现；更有一些是在被犯罪分子盗掘后所进行的抢救性发现 。 商周时期的不少新发现都是‘劫后余留’ ， 这些新发现让我们切身地感触到‘盗墓’对国家历史文化的毁坏 ， 是根之伤 ， 是心之痛 。 也有一些新的发现是考古学家长期坚持 ， 不断探寻的新成果、新进展 。 ”闻喜酒务头墓地 ， 就是“劫后余留” 。

在摘得“十大考古新发现”荣誉后 ， 身在现场的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王晓毅非常兴奋 ， 因为这是一处让考古工作者倍感“意外” ， 且不断产生惊喜的发掘过程 。 亦如终评会评委提出的评语一样 ， “该墓地应为晚商高等级方国贵族墓地 ， 该墓地的发现与发掘是商代考古的一次重大突破 ， 不仅为‘匿’族青铜器找到了归属 ， 也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 。 ”

为何酒务头墓葬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对此 ， 王晓毅告诉山西晚报采访人员 ， “商的政治结构是以军事据点为中心的管理模式 。 随着商王朝势力的东进和南移 ， 晚商时期晋南地区聚落数量、规模与早商相比急剧下降 ， 以往的考古工作都没有在此区域发现大规模的晚商遗址 。 所以 ， 酒务头墓地的出现 ， 有很重要的历史和考古意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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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数字记录与虚拟复原

一次从“沮丧”到惊喜的发掘过程

揭开了一个新方国的面纱

早在2016年11月 ， 文物与公安部门请专家来对酒务头被盗墓葬中的文物进行断代 。 “这可能是一处晚商高等级贵族墓地 ， 应尽快保护与发掘 。 ”国内著名考古学家李伯谦、刘绪、朱凤瀚等在酒务头墓地被盗现场调查时说 。 晚商 ， 这对于考古研究人员来说是非常震惊的 。

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 ，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运城地市的工作者于2017年6月进驻酒务头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 。 时至今日 ， 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酒务头墓葬考古项目负责人马昇还记得初次到达该墓葬时的情景 ， “那是沮丧、绝望和愤怒啊！地表大大小小的盗洞有十几个 ， 有些盗洞直接是炸药炸的 。 ”正如考古工作者猜测的那样 ， 该墓葬群内的几座墓葬已经空空如也 ， 现场只残留了一些当时盗墓者打碎的陶片和青铜残片 ， 给考古和历史研究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损失 。

参与该项目发掘工作的山西省考古所工作人员高振华也表示 ， 这场发掘工作着实考验人 ， 大家都希望通过考古发掘来寻找历史遗留下的证据 ， 可是墓室所有的有效信息都被破坏了 ， 给考古研究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点 。 随着考古工作的不断深入 ， 考古工作者开始发掘酒务头墓地的M1 ， 令人惊喜的是 ， 这个墓葬没有发现盗洞 ， 大家逐渐兴奋起来 。 这是一个“甲”字形的墓葬 ， 规模很大 ， 形制特别 ， 规格很高 ， 腰坑内有殉牲 ， 而在墓葬一侧还有陪葬车马坑 。

通过对墓葬形制和出土青铜器的纹饰、造型上判断 ， 考古工作者最终确定这座墓葬为商代晚期遗存 ， 和专家的预测一模一样 。 这让大家异常兴奋 ， 因为在晋南地区 ， 晚商遗存是个空白 。 最重要的是 ， M1中出土了大量完整的青铜器组合 ， 无疑彰显了墓主人尊贵的身份 ， 大家判断 ， 该墓葬主人有可能是仅次于商王墓葬的贵族首领 。 “墓主人既有可能就是与商王同族的人 ， 被分封到此处建立了自己的属地 。 ”马昇说 。

墓葬等级高 ， 墓主人身份显贵 ， 这只是酒务头墓葬的一大特点 ， 要知道最重要的发现 ， 则是在出土的青铜器物皆能看到刻有相同族氏名“匿”的铭文 。 “匿”是什么意思？在相关历史文献中 ， 并没有关于“匿”的记载啊！马昇告诉山西晚报采访人员 ， “其实在山西历代考古发现中 ， 考古人在不断刷新历史 ， 我们先后发现了丙、先、倗、霸等方国的存在 ， 大家依此判断 ， ‘匿’就是一个方国的名字 ， 酒务头墓地所处的地方在商朝时期 ， 就有可能是一个名为‘匿’的小国家 。 ”

值得一提的是 ， 在一些文献记载中 ， 曾经有‘匿’的出现 ， 而在国内外的一些博物馆中 ， 均展示过刻有“匿”字字样的青铜器 ， 只是人们却无法解读它的由来以及出土地点 ， 而酒务头墓葬的发现 ， 或许能为这些身份未知的青铜器 ， 提供一个关于“家”的记忆 。

为什么是酒务头进入“十大”？

“和我们预测的结果一致 。 ”3月29日 ， 运城市文物部门的几位工作者坐在一起 ， 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 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会评选出结果 ， 运城市闻喜县酒务头商代墓地从全国各地申报的34项考古发掘项目中脱颖而出 ， 成功入选 ， 获得“考古界的奥斯卡”奖 。

运城今年入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20项初评的有两个项目 ， 闻喜酒务头遗址和绛县西吴壁遗址 。 为什么是酒务头进入“十大”？

在运城这个中华文明发祥地 ， 文物遗址众多 ， 加上本次 ， 迄今已拿到4次年度十大考古发现 ， 运城的文物工作者准确的预测 ， 自有一番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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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位置图

山西闻喜酒务头墓地位于山西省运城市闻喜县河底镇酒务头村西北 ， 地势西低 ， 东高北靠涑水河支流——沙渠河 ， 南距中条山仅5公里 。 专家根据墓葬残留的遗物分析称 ， 该墓地即为商代晚期高等级贵族墓葬,并对商文化在晋南地区的进退乃至商王朝在晋南地区势力的变迁等问题进行了初步分析 。 值得一提的是 ， 该墓地的发现不仅填补了晋南地区缺少晚商遗存的空白 ， 而且证明了有一个方国曾在此地活跃 。

墓地远景图（由北向南）

闻喜酒务头商代墓地考古 ， 刷新历史 ， 改变认识

闻喜县河底镇酒务头村 ， 朝西北方向直线走200米 ， 就是酒务头遗址 。 这个地方早在入选十大考古发现之前 ， 已经一次又一次被中央电视台等大媒体提起 ， 名声很响 ， 过程传奇 。

只是 ， 赢得名声的事情喜忧参半 。

2016年 ， 闻喜县公安局新任局长张少华部署展开当地打击文物犯罪活动 ， 这是山西全省打黑除恶的起始 。 公安民警进入酒务头 ， 盗洞处处 ， 大部分隐藏在庄稼地里 ， 有的就暴露在眼跟前 。

M1出土觚、爵

考古工作者随即初步给出判断 ， 这个判断让专家都为之震惊 。 “当时现场地面上 ， 有一个直径50厘米的盗洞口 ， 公安局技术科的干警从洞口进到墓中取出了墓中的随葬物 ， 经过对物品的鉴定判断 ， 我们确定 ， 这是商代的墓群 。 ”运城市文物工作站张惠祥副站长说 ， 他是酒务头墓地遗址发掘工作的参与者 。

经过报请国家文物局同意 ，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联合运城市文物部门 ， 对墓地进行抢救性发掘 ， 发掘面积5500余平方米 。

工作不断推进 ， 酒务头墓地被盗的情况也逐步显现 。 “墓中的结构被扰乱了 ， 椁室被破坏 ， 随葬品被盗 ， 对考古研究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 那么重要的资料丢了 ， 看着真让人感到心疼啊 。 ”回忆当初的情况 ， 张惠祥至今甚为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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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出土酒器、水器

即使在如此盗掘破坏之下 ， 酒务头遗址被发现有商代晚期墓葬12座 ， 车马坑6座 ， 灰坑5个；出土的青铜器、陶器、玉器、骨器等珍贵文物达到了500余件 。 这也是考古专家们所欣慰的 。

而且 ， 因为公安部门打击力度大 ， 许多被盗文物也追缴回来 ， 很大程度地弥补了盗掘带来的文物信息缺失 。

“公安部门对被盗文物开展了大规模的追缴 ， 追回文物数量巨大 ， 级别很高 ， 称得上全国开展扫黑除恶活动的重大成果 。 ”运城文物考古研究专家、文博研究馆员李百勤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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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务头墓地遗址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发现了5座带墓道的“甲”字形贵族大墓 。 5座大墓中 ， 4座均被严重盗扰 ， 处于最东边1号墓幸运地未被盗掘 。

1号墓出土器物131件 ， 部分青铜器有族徽 ， 也有复合族徽出现 。 其余4座墓葬也有文物出土 。

综合信息 ， 专家得出结论 ， 酒务头墓葬群 ， 是商代晚期大型高等级贵族墓地 ， 是运城地区首次发现商代晚期贵族墓地 ， 推翻了“晋南无晚商”的固有说法 ， 说明商周之际 ， 在运城地区存在着一处级别较高、与商王朝保持着密切联系的封国或方国 ， 对研究商代晚期殷墟文化的政治地理具有重要意义 ， 对研究青铜器文化的序列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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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出土器物照（由西向东）

“墓葬出土的青铜器 ， 数量较多 ， 品种齐全 ， 组合完整 ， 对研究商代礼制 ， 青铜铸造工艺都是十分珍贵的实物资料 。 ”李百勤说 ， “过去在历史文献中以及金文记载中 ， 有很多器物名称 ， 但是没有实物 。 在酒务头墓地中 ， 见到了这些实物 ， 这对于研究商周考古和当时的典章制度有着重要的意义 。 ”

酒务头考古 ， 刷新了历史 ， 改变了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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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出土食器

截至2018年12月底 ， 考古发掘5500平方米 ， 发现商代晚期墓葬12座、车马坑6座、灰坑5个 。 出土青铜器、陶器、玉器、骨器等文物共计500余件 。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发现了五座带墓道的“甲”字形大墓,且M1保存完整,出土遗物极为丰富 。 M1出土的觚、爵、卣等青铜器上有成组族徽 。 此次发掘的五座“甲”字形大墓均为带斜坡墓道的大型土圹竖穴墓葬,墓葬为东西向,墓口为长方形,墓道在南 。 墓道有台阶、斜坡两种 ， 椁室平面也呈东西向长方形 。 五座大墓均有长方形腰坑 ， 坑内均有殉狗 ， 此外在M2-M5墓室内还发现大量殉牲遗迹 ， M2、M4、M5还有殉人 ， 尤其是M5 ， 殉人遗迹多达6处之多 。 大墓中 ， M5墓室东西长10.6米 ， 南北宽6米 ， 面积近63平方米 ， 是五座大墓中面积最大的一座 。 M4墓室面积最小 ， 东西长4.2米 ， 南北宽2.8米 。 其余三座墓室面积相近 ， 东西长约7米 ， 南北宽约5米 。 墓室深度均在5.5米至7米之间 ， M5墓室最深 。 M3墓道最长 ， 为19.1米 ， 墓道最短的是M1与M2 ， 约11.5米 ， 其余两座墓道接近14米 。 墓葬均填黄褐色花土 ， 后经夯筑 ， 夯层高度不一 ， 夯窝采用商代典型的小棍法夯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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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务头墓地遗迹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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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氏铭文

酒务头墓地是因被盗而发现 ， 五座大墓中 ， 除M1未被盗掘外 ， 其余四座均被严重盗扰 。 因此 ， 仅M1保存完整 ， 出土大量精美青铜器等文物 ， 其余四座仅残存少量器物出土 ， 尤其是面积最大的M5 ， 不仅出土器物基本为零 ， 而且二层台、腰坑等墓室结构也被严重破坏 。 M1位于墓地东北 ， 是五座大墓中最靠东的一座墓 ， 同时也是时代最晚的一座 ， 该墓南北向 ， 墓室开口东西长7.2米 ， 宽5.2米 ， 开口距二层台深4.7米 。 椁室东西向 ， 长3.3米 ， 宽1.6米 ， 深1.2米 ， 椁底正中有一圆角长方形腰坑 ， 长1.1米 ， 宽0.4米 ， 深约0.3米 ， 坑内有一处殉狗痕迹 。 墓道长11.4米 ， 宽1.1-3.4米 ， 制作粗糙 ， 呈台阶状 。 人骨朽化严重 ， 已基本无法辨识 ， 在腰坑内东侧出土两枚人牙 ， 当是墓主人牙齿 ， 经过对腰坑的初步清理 ， 人骨应当是塌陷在腰坑内 ， 腰坑外西侧残留一点腿骨的痕迹 ， 但十分模糊 ， 头向东 。 M1出土器物主要有青铜器、陶器、玉器、骨器等 ， 其中在觚、爵、铙、卣、斝、盉上发现有族徽铭文 。 本次考古工作还发现了6座车马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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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 ，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正在有序开展 ， 晋南地区作为中原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被纳入到研究工作当中 。 酒务头墓地自2017年8月发掘工作开展以来 ， 发现了商代晚期墓葬、车马坑等重要遗迹 ， 说明商周之际在运城地区存在着一处级别较高、与商王朝保持着密切联系的封国或方国 。 酒务头墓地的发掘 ， 对了解晚商或先周的政治格局、商王朝与西（西北）其它势力的关系提供了珍贵的新资料 ， 是研究晋南地区与相关区域交流和联系的重要环节 。 酒务头墓地的发现 ， 揭开了一个新方国的面纱 ， 是山西考古的一次重大事件 ， 也是商周考古的一次重要发现 。 与丙、先、倗、霸等新发现一样 ， 刷新了历史 ， 改变了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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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氏铭文

入选？落选？差别何在？文物工作者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酒务头遗址加上被公安民警追缴回的文物 ， 那才是一个完整的酒务头墓地遗址考古发现 。 ”运城市文物工作站丁金龙副站长说 ， “酒务头墓地的发掘考古 ， 给公安部门缴获的一大批文物找到了一个切实的研究基础 ， 考古使得公安部门追缴回来的一大批文物能够在研究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 不辜负公安民警的拼搏奉献 。 ”

酒务头考古能够获奖 ， 除了成果本身意义重大 ， 也是对山西公安部门打黑除恶勇为时代先锋、舍身拼搏守护文物安全的精神的褒奖和肯定 ， 这也是运城文物工作者能够准确预测到酒务头考古项目必然入选的重要考量因素 。

M1出土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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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M4出土编铙

而作为文物工作者 ， 对于评奖 ， 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 。

“宏大 ， 并不是考古的目标或最终的目标 。 ”丁金龙说 ， “2018年全国的田野考古发掘项目很多 ， 获奖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 绝大多数的考古项目无缘与此 ， 绝大多数考古工作者做的还是普通的考古工作 。 ”

为什么每年度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都会引人瞩目？无论业界还是社会各界？丁金龙的理解是 ， 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评奖 ， 其实是一种知识传播的高效方式 ， 是考古工作和社会大众沟通的桥梁 。 很多平凡的、基础的工作都是在其他项目中完成的 ， 而这些基础的考古成果 ， 成为搭建中华文明大厦的基础实证资料 ， “这十个得奖的项目 ， 包括入终评的二十个考古项目 ， 可能在历史研究中所增加的新知识点更加重要一些 ， 但是落选并不影响项目的知识辐射力 ， 未来相关的考古研究一定会用到每个项目中所发现的新知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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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兵器

本次考古新发现评选 ， 其余获奖的项目为： 广东英德青塘遗址、湖北沙洋城河新石器时代遗址、陕西延安芦山峁新石器时代遗址、新疆尼勒克吉仁台沟口遗址、陕西澄城刘家洼东周遗址、江苏张家港黄泗浦遗址、河北张家口太子城金代城址、重庆合川钓鱼城范家堰南宋衙署遗址、辽宁庄河海域甲午沉舰遗址（经远舰）水下考古调查 。

山西人今晚手机必须关机3小时？情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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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山西晚报全媒体采访人员 胡增春 孙轶琼

通讯员 王 琳

图片：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提供

编辑：山西晚报全媒体编辑 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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