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在美国最后的30年:100岁开始真正隐退

“一位乱世里的非凡女人影响了20世纪中国史” ,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如此评价宋美龄 。 作为“上世纪30到50年代一直代表中国面向西方世界的标志性面孔” , 宋美龄的魅力和人们对她的好奇丝毫不因其成为历史人物而稍减 。 她逝世不过六年光景 , 却已有两本关于她的英文传记问世 。 近日 , 美国知名女性传记作家汉娜·帕库拉完成了最新的传记作品《最后的皇后》 , 在这部被基辛格称为“盖棺论定的权威之作”里 , 作者以787页的篇幅及大量生动的细节 , 详细记录了宋美龄漫长、传奇而又丰富的一生 。 基辛格在接受该传记作者采访时说 , 宋美龄晚年心情和健康受到尼克松中国政策转变的巨大影响 。 《最后的皇后》一书 , 用极其详尽的笔墨 , 描述了宋美龄在美国最后近30年的生活细节 。


宋美龄在美国最后的30年:100岁开始真正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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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岛的20年

1975年9月 , 蒋介石过世5个月后 , 宋美龄以赴美就医的名义 , 带着十几个随从和护士前往美国 。 当然 , 她离开台湾也许另有原因 。 有传言说 , 宋美龄及其支持者认为她应该在她丈夫死后继任国民党主席 , 随后她又试图将外甥孔令侃推上台湾政界顶层 , 当这些尝试都归于失败之后 , 这位遗孀意识到她在政治上已经成为多余的人 。

到美国后 , 宋美龄先是住在长岛罗卡斯山谷蓝丁顿市的孔家宅子 , 后来搬到曼哈顿的一栋公寓里 。 宋美龄在长岛的寓所是一栋两层小楼 , 掩映在绿树中 , 四周是草坪 。 与她住在一起的 , 还有外甥女孔令仪 。

书中引述蓝丁顿市长的话 , “她在这里住了20年 , 却直到她离开的时候人们才知道 。 ”蓝丁顿的邻居们也说 , 除了时不时经过的加长豪华轿车 , 他们不曾见过宋美龄 。 只有在购物中心关闭的节假日 , 她才会去当地的美发沙龙洗头发 。 有人看见她由两辆车护送 , 走进沙龙后 , 会有两名中国保镖神情紧张地在外面踱步 。 上世纪70年代末 , 中美建交后 , 当地报纸的一位编辑说 , “我几次看见她的加长豪华轿车来来去去 。 她一定非常生气 , 因为美国现在决定承认中国的9亿人口了 。 从个人角度而言 , 我不在乎她怎么想 , 我只想为她写个讣告 , 因为她给世界带来了很多痛苦 。 ”

1998年 , 孔家将蓝丁顿的府邸卖给了一家地产开发商 。 宅子里家具、物品的拍卖引起《今日美国》、《财经日报》、ABC电视台等媒体的关注 。 这是因为数以万计的在美华人纷纷涌来这里 , 在宅子里走走看看 , 悄声交谈 , 琢磨着是否要拍下些什么 。 贵重物品都已经被带走 , 除了一对19世纪的法国烛台、一个 19世纪的英国座钟、三幅宋美龄自己的油画 , 其他的物品都没什么特别 。 宋美龄本人也并未在这次家族用品拍卖时露面 。

1999年12月13日9时 , 拍卖开始 。 据书里记载 , 由于人实在太多 , 拍卖被迫在两个小时后暂时停止 , 但人群仍不断涌来 , 并发生骚动 , 当地警方不得不出动了近30名警察维持秩序 。 那些来得早的人们则在房子里转悠 , 坐在宋美龄的床上 , 抚摸她的衣橱 , 或者在她的照片前摆姿势拍照 。 然而 , 人潮并未抬高成交价格 , 大部分东西都按照原来的估价售出 , 唯一例外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床 , 估价300美元 , 卖出了 8000美元 , 据说宋美龄曾在这张床上就寝 。


宋美龄在美国最后的30年:100岁开始真正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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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宋美龄在纽约参观画展

格雷西街10号的最后时光

宋美龄在曼哈顿的公寓位于格雷西街10号 , 是纽约最雅致的建筑之一 , 为孔令侃生前购买的一处房产 。 孔令侃在世时 , 就曾经多次对小姨宋美龄表示:“将来您老人家一旦不习惯在城外居住 , 随时可以搬到这所公寓里来 。 ”不过那时 , 住惯了瓦房和低层楼房的宋美龄 , 并没有马上住进人声喧嚣的曼哈顿高层住宅区 , 直到1995年 , 她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城外就医不便等诸多实际困难 , 才在孔令仪的多次劝说下 , 搬进了这所高层住宅 。

《最后的皇后》详细描述了这套公寓的装饰情况 , 它俯瞰东河 , 共有18个房间 , 包括7间主人卧室和许多仆人间 。 房内装饰以红色为主色调 , 大量运用了锦缎 , 地上满铺地毯 。 宋美龄的卧室放置着她的画像 , 起居室里有着美丽的翡翠、象牙 , 精妙的油画以及中式橱柜 。

据一位格雷西街10号的住客说 , 宋美龄有三只小型犬 , 一只约克夏 , 还有两只比雄犬 , “和女主人一起 , 它们也逐渐变得衰老而蹒跚” , 一位纽约的专栏作家这样写道 。 这位专栏作家也提到 , 邻居们逐渐对碗碟和北京烤鸭发出的刺鼻气味有了抵触 , 而最后 , 越来越多的蟑螂终于引来邻居们的抱怨 。 “检查人员过来进行探测 , 看看别人家的壁橱总是非常有趣的 , 而看这样一位曾大权在握的女人的壁橱更是如此 , 比如 , 有一个壁橱装满了金条 。 ”

2000年的1月 , 宋美龄应《世界日报》之邀到法拉盛参观书画展览 。 开幕当天 ,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 , 低跟船鞋 , 佩戴着钻石耳环和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 两千多人蜂拥而至 , 大多数都是为了来看宋美龄的画作 。 两个月后 , 宋美龄的画作在旧金山展出 , 获得很高评价 。

虽然在需要时 , 宋美龄能够勉力公开露面 , 但在接近100岁的那几年 , 她开始真正隐退 。 她的朋友埃利诺说:“她很难步行出门了 。 她来和我们吃午饭 , 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 接着她的思维就开始跳跃 , 以至于开始重复说过的话 。 ”

深居简出的宋美龄却从不缺席她自己每年三月的生日庆祝会 , 来宾包括朋友、亲戚以及身着喜庆红衣的台湾地区“国家妇女同盟会”成员 。 盛会为期两天 , 前一夜先在宋美龄侄女罗丝密德的家里欢聚 , 然后在格雷西街10号的宋美龄寓所用晚餐 。 走下楼梯露面的那一刻 , 她总是光彩照人 , 在孩子们一拥而上一番亲吻之后 , 她被护送进餐厅 。 而当告别客人上楼时 , 她总是像女皇般挥手 , 并用坚定的嗓音说:“各位 , 再见!”

宋美龄人生的最后十年 , 她的侄子每年来看她两次 , 当被问到宋美龄是否神智清楚时 , 他说 , “她以自己的方式保持着清醒” 。 宋美龄有时会把他当成别人 , 所以他们的谈话也有些异常 。 据说 , 宋美龄每天都接到来自台湾的报告 , 多是秘书做的剪报 , 以及她最喜欢的杂志 。 她对侄子说:“我姐妹们死了 , 我的兄弟们也死了 ,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留下了我 。 ”在整整一周内 , 她每天都提起同样的问题 , 有一天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 认为上帝留下她 , 是为了让她带领那些没有皈依耶稣基督的家人 。 对宋美龄来说 , 家人永远是她关注的重点 。


宋美龄在美国最后的30年:100岁开始真正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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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 , 宋美龄如常庆祝了她的105岁生日 , “她在紫色锦缎上佩戴了翡翠珠宝 , 看上去状态极好” 。 而第二年 , 她不再能和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欢度这一年一度的盛会了 。 她被肺炎击垮 , 并因此住院 。 几个月后 , 她的感冒再次发展成轻微的肺炎症状 。 10月23日晚上11点17分 , 宋美龄非常平静地在卧室床上安然逝世 。 她的侄女、侄女婿和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家庭成员在她临终时陪伴着她 。 据一位格雷西街10号的住客说 , 移灵的过程宁静、庄重而神圣 , 由一名年轻的护卫在车道上守卫着宋美龄的遗体上灵车 。 街道上却乱成一片 , 摄影采访人员试图冲破警察的封锁 , 抢拍几张照片 。 2003年11月 , 宋美龄的葬礼在纽约公园大道举行 。

两个女人的缘分

在1999年前后 , 宋美龄的人生就已经引起了美国专攻女性历史传记的女作家汉娜·帕库拉的关注 。 1985年以来 , 每间隔十年左右 , 汉娜便会在世界范围内 , 推出一位身居后位的著名女人的传记 。 她的上一本书 , 关于德国腓特烈皇后的传记《不凡的女人》出版于1997年 。

汉娜今天已届古稀之年 , 在50岁之前 , 她对自己作为知识女性的才情与天赋从未有过清晰洞察 。 汉娜本人的故事可说是自上世纪50年代至今半个多世纪以来 , 美国中上层社会女性探求与改变自身命运的经典写照 。 她曾对《纽约时报》采访人员说:“我无法写我自己 , 这就是我为何写他人的原因 。 ”


宋美龄在美国最后的30年:100岁开始真正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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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在洛杉矶长大 , 她的父亲是一个汽车零件制造商 , 母亲一心希望自己美丽的女儿将来嫁个好老公 。 犹太裔出身的汉娜与她同时代的很多女性一样 , 是被当作完美的太太、体面的家庭主妇和母亲来培养的 。 上世纪中期 , 正是美国经济繁荣的年代 , 汉娜也步入她人生的黄金期——青年时代 。 中学毕业后 , 虽然汉娜非常想上老牌的著名文理学院拉德克利夫学院 , 但父母并不希望她将来做一位女学者 , 而将她送入了韦尔斯利女子学院 。 这一决定最终使汉娜成为若干年后她第三位传主宋美龄的学妹(宋美龄曾于1913至1917年在韦尔斯利女子学院就读) 。 就这样 , 相隔38年的机缘巧合将东西方不同肤色、种族女性的命运暗中缔结在一起 。

在韦尔斯利读三年级时 , 汉娜嫁给了一位金融家 , 这段美满的婚姻持续到她35岁那年 , 其丈夫因心脏病发作猝死 。 4年后 , 汉娜与著名电影家艾伦·帕库拉结婚 , 他是电影《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制片人 , 也是《索菲的抉择》、《水门事件》等名片的导演和编剧 。 当帕库拉先生拍摄电影《水门事件》时 , 汉娜也找到了自己的职业:传记写作 。 虽然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 , 但她能自律 , 极具耐心 , 且求知欲旺盛 。 她花了七年时间沉迷于巴尔干历史 , 为的是写作她的首部作品 , 玛丽女王的传记《最后的罗曼史》 , 这部作品1985年出版后 , 好评如潮 , 多次再版 。 那时 , 汉娜早已步入中年 。

汉娜有着天然潇洒的社交风采与自信 , 但要想成为一位作家 , 她仍感觉心虚 。 她的导演丈夫给了她信念上的强力支撑 。 汉娜回忆说:“他给予我足够的空间去尝试 。 那对我而言 , 是巨大的恩赐 。 无论成功与否 , 他都对工作这件事本身保持着敬意 。 ”

1998年11月 , 汉娜的第二任丈夫——成就卓著的艾伦在70岁时死于纽约长岛高速公路上的一起车祸 。 那之后 , 她一心一意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

为撰写宋美龄传 , 汉娜采访了很多当事人 , 并从书信、回忆录、论文集与公共文史档案中寻找资料 。 经过十多年的辛勤努力 , 《最后的皇后》终于面世 , 引起强烈反响 。 书中引用抗战时长期任美国《时代》周刊驻重庆名记白修德的分析 , “国民党的行止在外表上看似乎很完美 , 唯错在领导阶层腐败 , 秘密政治之残忍 , 和无法兑现承诺 , 吸干了中国人民的骨血眼泪” , 念及宋美龄为何饱受西方教育 , 却对丈夫的独裁统治无任何制约 , 以至于他的执政党迅速沦为一个低效而昏聩无能的政府 , 作者“总不免感觉她离开韦尔斯利之前 , 并未能真正学到多少关于西方民主精神与政治的精髓 , 倒是在麻将桌前虚度了许多大好午后光阴” 。

在这本书里 , 汉娜也对她的新传主——宋美龄表达了女性的同情 , 认为宋美龄作为一位风姿绰约、怀着新思想的新女性 , 从美国回到中国后 , 她所面对的时代 , 依旧将女人视为丈夫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 , 她的丈夫早有妻室 , 在婚前就染有性病 , 因此她不得不独自探索生活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