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在杨镐率领下围观稷山,日军加藤清正死守。麻贵和杨镐争执
“两位殿说得有道理 , 可是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 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吧 , 沈先生在信中说 , 明国皇帝对我国这次用兵朝鲜非常震怒 , 已经在沿海集中了水军20万人 , 打算渡海直接去攻打我国本土;另有陆军50万开进朝鲜 , 在平壤附近待命 , 只要议和不成 , 马上动武 。 在这种形势下 , 咱们如果继续前进 , 很可能会像上次那样 , 被敌军切断漫长的补给线 , 然后受到四面夹击而败没 。 ”
明军在杨镐率领下围观稷山 , 日军加藤清正死守 。 麻贵和杨镐争执// //
黑田长政和秋月种长听了面面相觑 , 秋月种长半信半疑道:“70万人?清正殿在开玩笑吧?这么多人参加战斗 , 需要多少粮草军械 , 怎么指挥调度啊?”
“这是有可能的 , 记得在我小时候 , 北政所夫人经常朗读《三国志》给我和冢原小传次师傅听 , 讲的是1300多年前 , 中国分为三个国家互相打仗的事儿 。 ”
“不错 , 诸葛亮、曹操、关羽这些中华人物 , 咱们从小就知道的 。 ”黑田长政附和道 。
加藤清正点了一下头:“是啊 , 里面的唐人打起仗来 , 三两万人只是小战斗 , 如果是重要的战役 , 动辄就是二三十万人厮杀;赤壁一战 , 仅孟德公方面就动员过六七十万兵力 , 很恐怖的 。 何况现在大明已经一统天下 , 这样庞大的帝国 , 只要它愿意 , 可以随时动员比这多得多的兵力 。 对咱们来说 , 这场战争是全力一搏 , 可对明国来说 , 朝鲜战争只是一场局部战争 , 投在这里的力量仅为冰山一角 , 我们并不真正了解这个国家 , 所以还是小心点好啊!”
听了他的话 , 在场的武士们无不动容 , 半晌 , 秋月种长方道:“加藤殿 , 听你这么一说 , 我的信心全没了 , 拜托你说些让人高兴的话好吗?不要说70万人 , 照现在这样打下去 , 明国只要出兵20万 , 咱们就很难在朝鲜待下去了呀 。 ”
“嗯 , 所以么 , 虽然我并不相信小西行长的情报 。 但是无论如何 , 这次咱们要尽可能地把战争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 只要不再提那些攻打明国的大话 , 不过分激怒它 , 我想这个庞大的帝国需要应付的事情很多了 , 倒不一定会把全部力量用来对付我们 。 只要大明国能够撤兵 , 咱们单独对付朝鲜 , 那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没错 , 这次只要我们能在朝鲜站住脚 , 就是了不起的成功 。 ”
“怕什么 , 作为武士 , 战死沙场是很光荣的事情!我才不怕大明军呢 。 ”
“话是这么说 , 可也不能白白送死呀 , 要死的有价值才行 。 ”
“最好的结果是和明国议和 , 然后独自对付无能的朝鲜人!”武士们争论不休 。
“大家不要再说了!”加藤清正傲然举手 , 示意众人闭嘴 , “现在宇喜多秀家殿和小西行长殿率领的左路军团已经停止前进 , 向后撤退了 。 咱们右路军团就算要接着进攻 , 也没有可能 。 这次战役所获颇丰 , 夺得的财宝物力足可以向太阁大人交待 , 还是准备撤兵吧 。 ”
“清正殿说得有道理 , 在这陌生的国土上 , 战败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 咱们还是谨慎些的好 。 ”秋月种长赞同道 。
加藤清正是日本战国后期数一数二的勇将 , 众人皆知 。 第一军团也是侵朝右路军团的主力 。 黑田长政和秋月种长虽然和他地位相同 , 但却下意识地惟其马首是瞻 , 当即没有异议 , 各自集合队伍 , 15日在城内休息一晚 , 16日一早出发 , 向来路撤去 。
联军士兵近万人列阵稷山北面的丘陵上 , 居高临下看着日军撤兵 , 朝将李元翼问道:“将军 , 需要追击吗?”解生沉思片刻道:“不必了 , 敌军不战而退 , 非常可疑 , 如果不是麻大帅派出援兵袭击敌人后路 , 那就是倭贼设下的圈套 , 二者必居其一 。 现在情况不明 , 我军按兵不动即可 。 ”
“倭贼会那么狡猾吗?我看定是被咱们打怕了 , 所以急着逃跑 。 ”李元翼道 。
解生道:“不然 。 我军列阵山头 , 可敌军并不惊慌 , 瞧这阵形 , 前后有序 , 层次分明 , 中间行进很快 , 可是左右队列却非常的凝重 , 随时保持接战的态势 。 李将军你看 , 现在走到前面的队伍慢下来了 , 两翼队形速度加快 , 这是交替掩护之法 , 足见贼酋不是一般的人物 。 如果我军发动进攻 , 在冲锋的过程中一定会受到敌军猛烈的火枪射击;而且咱们人少 , 上去了也不见得就能取胜 。 ”
“可是让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退兵 , 总觉太气闷了 。 ”李元翼拄着宝剑恨恨道 。
“李将军 , 咱们只要以游击战术不断袭击敌人 , 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攻打王京 。 反过来说 , 如果这是倭贼的诡计 , 咱们这支兵钻进去被消灭或是重创 , 就会使全局陷入被动啊 。 ”
“说得有道理 , 事关重大 , 不可逞匹夫之勇 。 ”听他这么一说 , 李元翼信服地点了点头 。
解生盯着日军庞大的队伍渐渐远去 , 若有所思地对李元翼说道:“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 倭贼是非常凶猛而狡诈的 。 你我都是麻大帅手里的棋子 , 这盘棋怎么走 , 还有多少子 , 只有他能够掌握 , 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 希望下一次 , 不会再让他们这样轻易地溜走了!”
明军在杨镐率领下围观稷山 , 日军加藤清正死守 。 麻贵和杨镐争执// //
杨镐猜得不错 , 正是西生浦的日军再次前来援救岛山 , 这回除了加藤手下众将外 , 还有从釜山刚刚赶来的毛利秀元 。 两伙人在太和江下游的蓝江水面上汇兵一处 , 人多胆壮 , 又赶上天降大雨 , 东南风正急 , 索性借着风势 , 扬帆猛扑太和江边 。
守江的明军将领李如梅和卢继忠、摆赛等人闻警忙披了雨布出帐查看 , 眼见着百十条倭船渐渐驶近 , 旗帜乱舞 , 呐喊声震天动地 。 摆赛不禁脸色微变 , 向卢继忠道:“卢将军 , 敌船众多 , 你说咱们该如何迎敌?”
“那还用说么 , 远了用大炮轰 , 近了用弓箭鸟铳打 , 把倭贼全打死在江里喂王八 。 ”卢继忠恶狠狠地回应道 。
李如梅在旁听了道:“卢参将所言正合我意 , 传令下去 , 弓箭火铳射击小船 , 灭虏炮轰击敌军大船!”几名牙将分头跑去传令 。
不一时 , 明军炮手将灭虏炮推了出来 , 一字摆在江边 , 火门处均用雨布遮盖 , 弓箭手也纷纷跑到江边列阵 , 单等倭船靠近交战 。
毛利秀元的养父是日本战国时代的著名武将、丰臣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同时他也是丰臣秀吉膝下的义子之一 , 庆长之役时刚满19岁 , 可谓少年英雄 , 目空一切 。 他头戴三日月和日轮前立式盔 , 披黑色铁叶甲 , 插着腰冒雨站在船头 , 指挥船队呈雁行阵列向前疾驶 。
离岸边还有一里来地 , 毛利秀元把军扇一挥 , 扯着嗓子喊:“用铁炮火力开路 , 准备冲岸!”
“明白!”站在旁边的龙造寺又八赶紧命使番用旗语传令 , 十艘关船上的大铁炮(大口径火绳枪)、大筒(介于大铁炮与轻型火炮之间的武器 , 威力相当于明军的轻佛朗机铳 。 )顿时一齐发射 , 轰的震响 , 红光闪过 , 一片弹丸凌空奔岸打去 , 浓重的硝烟顿时弥漫江面 。
“开火还击!”李如梅放下千里镜 , 躲在树后也是把手一挥 , 明军炮手掀起雨布将火门点着 , 六门灭虏炮依次燃放 , 炮弹呼啸着掠江飞去 , 打到日军船队中激起冲天的白浪 , 日军大声鼓噪 , 一边前进一边再次发射铁炮大筒 。 随着双方互放枪炮 , 距离也越来越近 , 明军弓箭手开始放箭 , 箭雨如蝗般地飞上天空 , 然后划过一个弧形压向江面 。
日本关船高大 , 且舷边有木牌可以遮挡箭矢 。 但那些小战船上的日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 避无可避 , 不断有人惨呼着中箭落水 。 也有几只船被明军火炮击中的 , 立刻炸成碎片沉入江底 。 风大浪急 , 凡是落水的人大多无法逃生 。
“可恶 , 再往前一点 , 咱们的大筒就能射到岸头纵深了!”毛利秀元从刀架上抄起太刀 , 冲到舷边指挥着日军大小船只展开队形 , 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
“集中炮火先打为首的倭船!”李如梅用刀向前一指 。 毛利秀元的座船扯着大将旗 , 正好成为明军的目标 , 虽然灭虏炮的实心小弹丸用来攻城威力不大 , 但是对付木质船只却非常有效 , 此时火炮喷吐着烈焰对准秀元的座船轰击 , 炮弹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 , 瞬间穿透船壳钻进舱里 , 打得底舱桨手们惨呼连声 , 十几人死伤 。 不一时船板竟被炽热的弹丸引燃 , 火苗飞窜 , 浓烟翻滚着卷上甲板 , 船上众军惊惶失措 , 不知该如何是好 。
“收起军旗 , 快掩护秀元殿撤到别的船上去!”龙造寺又八狂喊着 , 忽然又一枚炮弹飞来 , 将他身后船舱打得粉碎 , 龙造寺被气浪在背上一推 , 险些飞出船外 , 慌忙中双手死死抓住船舷 , 满头江水居然又爬了上来!
毛利秀元头一次见识明军的大炮 , 又见船上火光冲天 , 吓得他牙关紧咬 , 面如土色 , 方才的雄心壮志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
又是一发炮弹击中关船 , 将船上奔走的众人全都晃倒在甲板上 。 毛利秀元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 , 顾不上别人 , 爬起来脱了盔甲 , “扑通”跳进江里 。 龙造寺又八和其余的武士水手们见主将先逃 , 纷纷弃船跳水 , 十几只小战船向这边快速聚拢 , 将落水众人救上船 。
庄林隼人在另一条关船上见战局不利 , 忙命旗手挥动军旗 , 指挥着船队一边用火枪还击 , 一边向下游撤退 。 明军的灭虏炮不停地发炮追击 , 直到日军船队拖着浓烟 , 转过一道江岔看不见了方止 。
打退了倭船进攻 , 李如梅派部将回报经略杨镐与提督麻贵 , 杨镐这才略把心放下 , 看了看天色 , 冬日里黑得快 , 加之暴雨倾盆 , 虽然刚到日没时分 , 却仿佛已入了夜般 。 二人商量了一下 , 觉得天气太坏 , 无法继续攻城 , 决定当晚收兵休息 , 次日天明再设法进攻 。
回营之后 , 杨镐左思右想 , 觉得虽然西生浦日军几次来援均被打退 , 但联军两面作战毕竟不很稳妥 , 于是决定再做一次劝降的努力 ,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麻贵一说 , 麻贵面露难色道:“前次劝降不成 , 今天朝兵攻城又死伤众多 , 倭贼正在得意之计 , 怎么可能就此认输呢?”
杨镐充满信心地说道:“这两天我军屡次击败救援蔚山的倭兵 , 城内倭兵望之胆寒 , 抚剿相辅是我军惯用的计策 , 对付国内的土匪乱民无不应验 , 这回就当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好了 。 若是能够说动岛山倭寇投降 , 咱们就可以腾出手从容对付外围敌人 , 就算不成功也无伤大局 , 顶多接着攻打就是 , 如何?”麻贵只得应允 , 道:“那就请杨大人以经略口气谕降好了 , 信上不必提我 。 ”
杨镐也不多说 , 当即提笔修书一封 , 盖了自己的官印 , 再次派使者前去送信 。 加藤清正看罢书信沉吟不语 , 浅野父子急问道:“清正殿 , 信里怎么说?”
“明国的杨镐元帅在信里说 , 若是再不投降 , 等过一两天他们把攻克平壤城的大将军炮运来 , 到时候连城带人都给轰平了 。 ”
“这 , 这可怎么办!”
加藤清正微微冷笑:“咱们用不着紧张 , 这定是明军恫吓之言 。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 , 道路早就冲毁了 , 王京距蔚山约有800里路程 , 若是轻易能将巨炮运来 , 敌军也不用损折那么多人马强攻岛山 。 ”
“说的有道理啊 , 都是骗人的话 , 日本武士宁可自杀也不能投降 , 况且釜山的援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 ”
“对 , 真到了城破的那一天 , 咱们都上天守阁自焚去 , 让他们无法找到首级去邀功!”浅野父子互相鼓着劲儿道 。
“事情还没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 不过说真的 , 再困上一两天 , 城里可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 士兵们都饿坏了 , 届时敌人就算没有巨炮也会轻易攻破这座城池的 。 ”加藤清正忧虑地说 。
“那么 , 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呢?”幸长听了这话颇有些沮丧 , 悻悻问道 。 清正扼腕叹道:“坚持一下吧 , 当然了 , 死守也不是办法 , 最好是能找机会率军突围出去 , 我现在就给明军大首领杨镐回封信 , 明确地告诉他 , 我们很愿意把这座重要的山城让出来 , 条件是放我们一条生路 。 如果他真有诚意 , 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条件的 。 ”
“是这样的吗?我还记得小西殿在撤离平壤时也和明军达成过类似的协议 , 结果明军背信弃义 , 层层截杀我军 , 最终使我军死伤达到1万人以上 , 难道咱们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浅野长政疑虑地问道 。
“不要忘了 , 最终的结果是小西行长从平壤逃出来了 , 虽然当时我嘲笑了他 , 可是说真的 , 换了我在那个位置 , 也只能这么办了 。 这次也不例外 , 就算冒着受到重大损失的危险 , 和困守孤城相比 , 总还有一线生机逃命吧 , 不是这样的吗?”加藤清正辩驳道 。
“这倒也是 。 ”长政和幸长唉叹着不再说什么 , 加藤清正马上提笔写了回书 , 返给等候在城外的明军使者 。
杨镐接到回书后打开细看 , 当读到“欲战则当相战 , 欲和则开一边使之出城 。 且遣一将官做人质 , 则当议和事……”时 , 不由地大怒 , 将信拍到案上 , 忿恨道:“倭贼狡诈无礼 , 居然还妄想着我军让开道路放他们逃走 ,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麻贵取过信看罢 , 思索道:“杨大人 , 我有个将计就计的法子 , 不知成也不成?”杨镐正没奈何 , 听了这话高兴地站起身来 , 连声道:“麻将军请讲 。 ”
麻贵缓缓道:“这次我军攻打蔚山 , 事先没有摸透敌情 , 以致准备不足 , 枉自屯兵坚城之下 , 屡屡强攻 , 徒耗兵力 。 既然倭军想放弃坚城逃生 , 我看这正是围三缺一 , 设伏兵野战歼敌的好时机!咱们先假装让他们冲出去 , 然后从四面截杀 , 纵使不能全歼 , 也可杀其大半 , 杨大人你看如何?”
杨镐听了连连摇头:“不妥不妥 , 倭贼的水军就在江上 , 若是达成协议 , 敌军一窝蜂地冲出来 , 上船就跑 , 咱们赶都赶不及 , 怎谈得上将其歼灭?再者倭酋清正在信中说了 , 就算达成让城协议 , 还得派一名将官做为人质方可 , 你说咱们若随便派个人去做人质 , 能哄骗过倭贼吗?若是哄骗不过 , 那么这人质是你去还是我去?要去你去 , 我可不去!”
麻贵道:“你我二人是军中主将 , 自然没有去的道理 。 倭贼若非迫不得已 , 也不会想到放弃倭城 , 咱们只管和他讨价还价便是 , 最后能派个参将 , 参军之类的官员去也就可以了;明里谕告全军和倭贼达成换城协议 , 临机时再下令围歼 , 此计果能实施 , 赔二三个中级军官进去又能怎得?”
“对敌人不留情是应该的 , 可是骗自己人去送死 , 这样有违仁义之道 , 恐怕不好吧?如此一来 , 就算全歼倭贼 , 也必让众将士寒心 , 眼下重兵围城 , 只要尽力攻打 , 想来三两日间就可攻破 , 就算多死伤些人马 , 也是堂堂正正地取胜 , 说来也光彩许多 。 ”
麻贵一怔 , 心说你是君子 , 我反倒是小人了 , 都是为着国家的事情 , 我又何苦来哉?想到这里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 , 最终如何行事 , 还请杨大人定夺 。 ”
杨镐点点头 , 宽慰他道:“麻将军的计策也是非常好的 , 只是眼下还没到必须那么做的地步 , 且攻打几回再说吧 。 ”
这一天从午后至傍晚 , 雨下个不停 , 联军士兵待在营帐里休息 , 不到天亮就被渗进帐内的雨水泡醒 , 又赶忙起来堵雨 , 被褥衣甲尽湿 , 苦不堪言 。 骑兵们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份心思 , 整夜穿梭在军帐和马棚之间 , 眼看着马匹苦雨 , 不断病倒 , 都伤心地流下泪来 。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 27日这天雨势不但没有减弱 , 反而加大 , 杨镐气得指天骂地 , 却毫无办法 。 只得下令休兵一天 。
联军暂停了进攻 。 但露宿风餐使联军将士们士气渐渐低落 , 到了这天晚上 , 各营来报 , 竟有近千匹战马饥冻而死 , 士卒们也多有水土不服生病的 , 杨镐、麻贵为此忧心忡忡 。
27日正午 , 釜山海面上 , 旌旗遮天蔽日 , 悬挂着“中结祇园守”徽旗的上百艘战船泊列得整整齐齐 , 仅关船就有60多艘 , 还有十几只安宅巨船 。 小早川秀秋、黑田如水、锅岛直茂等人亲临海边迎接这支从顺天开来的庞大舰队 。
不一时 , 一艘小战船乘风破浪驶近岸边 , 十几名白袍武士搭了跳板 , 下船来分列左右 , 一位头顶前立桃形盔、身披皱革黑甲的中年武士分众而出 , 此人正是顺天浦守将、日军侵朝左路先锋官小西行长 。
迎接他的人兴奋地围了上去 , 小西行长快走几步 , 向小早川秀秋行礼道:“金吾中纳言阁下 , 请恕我来迟之罪 。 ”
“行长公 , 你来了就好 , 大家可都盼着呢 。 ”虽然秀秋身份比小西行长高出许多 , 但因为小西行长是丰臣秀吉身边得力的大将 , 所以他言语间显得非常尊敬 。
黑田如水一瘸一拐地赶到(注:如水当年作为织田信长的部下 , 自靠奋勇去伊丹城进行劝降工作 , 结果弄巧成拙 , 被城主荒木村重拿下 , 押在监牢中受到酷刑折磨 , 致使右腿受伤致残 。 ) , 他拉住小西行长的手笑道:“就在今天早上还有人议论您呢 , 说贵殿和加藤殿不合 , 这次无论怎样也不会来援救他 , 现在好了 , 事实胜于雄辩 , 行长殿心胸宽广 , 深明大义 , 真是我辈学习的榜样呀!”
小西行长傲然道:“官兵卫殿言重了 , 虽然加藤殿一向目中无人 , 自以为武功高强 , 天下无敌 , 可是为着太阁大人征朝计划的顺利进行 , 为了坚守在岛山的浅野父子和6000名士兵 , 我弥九郎行长还是来了 。 就让一切不愉快都成为往事好了 。 ”
“行长殿说得真好呀!”锅岛直茂等人拍手赞叹着 。
蜂须贺家政问道:“行长殿将主力全带来了 , 顺天那边没事吧?”
小西行长呵呵笑道:“没问题 , 明军派使者来诱劝我拥兵自保 , 我表面上答应他
们了 , 并从话语中刺探出进逼顺天的敌军最多不过五六千人 , 明显是用来牵制我军的 。 于是 , 我就趁着夜色率主力出海 , 留下松浦镇信率3000铁炮军守卫顺天 , 那里城池坚固 , 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 而且就算丢了顺天 , 如果能援救蔚山守军成功 , 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没错 , 说得真好啊 。 ”日军将领们齐声赞同道 。
“既然这样 , 那么就请行长公率军先去西生浦 , 和秀元殿汇合后火速增援岛山 。 我率釜山大队随后就到 , 可以吗?”秀秋问道 。
“当然可以 , 我的船队上有1万多名士兵 , 只要我一声命令 , 随时可以出发 。 ”
“那就一切拜托给您了!”
“放心吧 , 咱们在蔚山战场上再见!”小西行长辞别众将 , 乘小船返回船队 , 扬帆起锚 , 直奔蔚山方向去了 。
27日下午4时左右 , 釜山海面上再次出现船队 , 小早川秀秋等人在倭城天守阁内看到来船悬挂着“丸和十字”家纹旗 , 不禁大喜过望 , 连忙再次出城迎接 , 这回来的却是驻守泗川的岛津义弘 , 亲率近万名萨摩兵(萨摩:今天的鹿儿岛)前往西生浦参战 , 釜山众将又是一番热烈的欢迎鼓劲儿 , 将岛津的部队送走 。
秀秋精神大振 , 当晚排兵点将 , 命令加藤嘉明、生驹一正率第六军团主力7700人从陆路进攻梁山 , 进而进逼蔚山;黑田长政率第三军团精兵5000人自东莱沿海边向蔚山挺进;自己亲率10390人的直属部队坐镇釜山 , 随时准备自海路出发增援 。 至此 , 蔚山之战已经形成了包围与反包围的态势 , 而联军取胜的关键 , 就在于能否尽快地攻克岛山倭城 。
28日早上 , 被联军围困在岛山的日军吃完了最后一顿稀粥 , 终于断粮 。 雨势虽然渐小 , 但仍然下个不停 , 使得整个进攻路线皆成泥沼 。 杨镐与麻贵商议后 , 认为这种情况下不宜大兵团作战 , 而是采取连续不断的小规模进攻方式拖垮日军 , 明军士兵在雨水里滚爬着 , 一边和泥浆作战 , 一边艰苦地仰击敌军 , 但是人数较少 , 日军火力又猛 , 从早至晚也没什么效果 , 最终太阳落山 , 以死伤了二三百人的代价停止了攻势 。
“想不到倭贼这么顽强 , 连接打了三天都拿不下此城 。 ”杨镐这几天饭吃不好 , 觉睡不好 , 日夜想着作战方略 , 眼里熬得全是血丝 。 麻贵也是神情疲顿 , 闻言苦笑道:“倭贼不顽强能行么?正可谓背水一战 , 其志坚矣!他们当然知道 , 若是打破了城池 , 定会被咱们斩尽杀绝 。 ”
杨镐叹道:“是啊 , 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 打破了敌城会留下半个活口 , 这些倭子太可气 , 不过才几千人 , 仗着城池坚固 , 我军数万人眼睁睁瞅着居然攻打不下 。 依我看 , 若战事拖得久了 , 釜山等地倭军早晚会大举来援 。 ”
麻贵道:“杨大人说得有理 , 其实倭城虽然难攻 , 倒也不是固若金汤 , 坏就坏在连日暴雨 , 把这山坡冲得跟烂泥塘似的 , 别说是人往上爬了 , 就是兔子往上蹦也得累死不可 。 ”杨镐听了这话忍不住发笑 , 但马上又现愁容 。
麻贵见状拍案道:“话虽这么说 , 可是事已至此 ,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城了 , 狭路相逢勇者胜 , 我就不信城里的敌人会好过到哪里去 。 ”杨镐听了心中一动 , 点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嗯 , 麻将军说得好 , 说得好啊!从明天开始 , 咱们下定决心日夜攻打 , 我军人多势众 , 超过敌军至少五倍 , 就算用两条命换倭贼一条命 , 也能把他们都拼光了!”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 不是我夸口 , 只要能突进城内 , 大军蜂拥而入 , 片刻间就能把残倭杀个净光 。 ”
“将军所言极是 。 不过加藤清正那厮却要活捉了 , 然后将其解到京城 , 凌迟处死 , 方解我心头之恨 , 呵呵 , 呵呵呵……”杨镐说到得意处 , 不禁抚掌笑出声来 。
入夜 , 岛山城内 , 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围坐在饭桌前 , 心中郁闷 , 默默不语 。 少顷 , 侍从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肉汤 。 幸长大喜:“居然还有肉吃 , 昨天怎么不做来?也好 , 人到饿时才能品出肉的香味呢!”说着用木勺往碗里舀了一大勺 , 仰脖就喝 。
加藤清正则狐疑地望着侍者 , 举箸不食 , 问道:“从前天开始 , 城里就没有猪肉了 , 这汤到底是什么做的?”侍从喏喏无语 , 幸长正喝得香 , 听二人对答 , 忽然想起了什么 , 不禁脸色大变 , 扔下勺 , 用手扣着喉头惊呼道:“莫非这、这是……”侍从吓得双手乱摇 , 慌忙道:“幸长将军不要误会 , 这绝对不是人肉!”
“我说过是人肉吗?你这个家伙!”浅野幸长攥紧双拳 , 显得怒不可遏 。 “幸长!”浅野长政威严地喝止了儿子的冲动 , 见幸长扭过头去 , 那名侍者才镇静下来 , 解释道:“因为没有草料 , 战马大部分已经饿死 , 士兵们都想 , 与其这样 , 还不如作为食物给人充饥呢 , 所以大伙把还活着的战马都宰杀了 , 这汤里煮的是马肉啊 。 ”日本人在江户时代之前一般不吃马肉 , 尤其是有身份的高级武士 , 三人明白了事情真相 , 都有些为难 。
半晌 , 加藤清正看了看浅野父子 , 又低头瞅着碗里的肉汤 , 无奈地道:“吃吧 , 似乎是很好吃的呢!别说马肉 , 到了最后关头 , 恐怕连人肉也得吃呀!”
“清正殿说得没错 , 这汤很有营养的 , 喝了就有力气打仗啦 , 幸长 , 你说呢?”
“谁说不是呢!父亲大人 , 您的身体比不上我和清正殿 , 还是用这个最大的碗盛汤吧 。 ”
“哟 , 好啊 , 要论吃东西 , 你们可不一定能抢得过我!”三人互相鼓励着 , 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汤 。 (据说日本有名的熊本马肉料理 , 就是在加藤清正回国后‘忆苦思甜’所开创的一道地方名吃 。 )
明军在杨镐率领下围观稷山 , 日军加藤清正死守 。 麻贵和杨镐争执// //
自从被明军包围 , 城里日军不断有人因为饮食不良或伤病而死去 , 到了这一晚生存状况已经异常艰苦 。 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着 , 等待着奇迹或是有利于己方的战机出现 。
29日上午 , 明军再次列队准备攻城 , 这回打头的是游击陈愚衷率领的明军1200人和朝鲜军500人 , 第二梯队是海防参将吴惟忠的3000人 , 联军在狭小的倭城正面展开近5000兵力 , 可见势在必得 。
所有的人都把盔甲脱去了 , 只着绵衣 , 甚至赤膊上阵 , 并不是冲动 , 而是通过这几天的作战 , 士兵们明白盔甲只能防住箭矢却防不了火器 , 而日军守城多用火枪 , 既然这样 , 那就干脆轻装上阵好了 。
城里的日军见明军又要攻城 , 气氛异常紧张 。 浅野幸长提着太刀站在三丸城头上 , 望着山下密密麻麻排列的联军士兵 , 激励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吧 , 敌军一次投入进攻的兵力就相当于我军的总和 ,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攻上来 , 没有了城防的掩护 , 大家都会被杀光的!”
“明白!”
“放心吧将军 , 我们都知道!”铁炮足轻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回应着 , 在铁炮侍大将山田利信的指挥下 , 将火枪端在手里指向城外的山坡 。
杨镐出了营帐 , 来到古鹤山顶的最高处 , 用千里镜居高临下地观战 , 根据昨夜他和麻贵的分析 , 经过几天的战斗 , 城里日军能战者最多不过三两千人 , 今天再攻打一次 , 就算不成功 , 也必将极大地消耗守军实力 , 攻破倭城指日可待 , 甚至在他的心中 , 已经思忖着如何草拟向朝廷报捷的奏章了 。
明军主将们的判断没错 , 这时候岛山城内还有士兵4000人左右 , 除了受伤的之外 , 实际能战者不到3000人 , 和最初的6000多守军相比 , 减员近二分之一 , 但是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 , 日军仍然保持了较高的士气 , 决心死守城池到最后时刻 。
陈愚衷早就盼着这次出征能够立些功劳 , 以雪全州败绩之耻 , 否则回国后的前程必将黯淡无光 。 所以一接到命令 , 他立刻披上一副镔铁厚铠甲 , 戴上深目铁尖盔 , 跃马扬刀亲自驰到阵前督战 , 向部下厉声喊道:“众儿郎们 ,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 我军围城多日 , 倭贼死伤甚重 , 剩下的不过是背倚坚城苟延残喘而已 , 千里奔袭 , 成功就在今天 。 尔等必须奋勇当先 , 斩尽倭贼以报朝廷 , 切不可使一贼漏网 , 本将军自后监阵 , 若是弃械先逃者 , 杀!临阵畏缩者 , 杀!惧死后退者 , 杀!听我的号令 , 列阵向前准备攻城!”
“遵将军号令 , 有进无退 , 逃跑者杀!畏缩者杀!杀!”1200明军齐声呼喝壮威 , 声音远远传上山去 , 日军铁炮手们不自禁地把脸贴在枪杆上 , 紧咬着双唇 , 握枪柄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 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 。
忽听一声炮响 , 顿时鼓声大作 , 陈愚衷把刀一举 , 明军队伍呼啸着扑上山去 , 朝军紧随其后 , 刀枪在晨辉映照下闪动着寒光 , 咄咄逼人 。
冲在最前面的是明军鸟铳兵和铁盾手 , 后面依次是明军火牌手(注:所谓火牌 , 是在盾牌上插着火铳管 , 持牌者预先装弹 , 然后可以躲在后面点燃火绳 , 近距离发射 。 )、弓箭手、火铳手、抬着长梯和撞木的肉搏敢死队 , 再后面是手持钢叉长矛的朝鲜军 , 排着队潮水般地往山上冲 , 虽然声势壮观 , 可是因为山路泥泞 , 进攻的速度并不十分快捷 。 有跌倒的、有鞋被泥浆粘掉的、有被后队同伴刀矛误伤的 , 到最后前锋数百人蜗牛样的挤在山坡 , 队形散乱 , 半天挪不动一步 , 后面近千人还在山下站着呢 。
“铁炮齐射!”山田利信见时机已到 , 挥动手中的采配 , 日军前排铁炮手一齐开火 , 然后退下装弹 , 第二排的铁炮手上前接着射击 , 硝烟弥漫 , 铳声震天 , 在猛烈的火力压制下 , 挤在山坡上的进攻者惨呼着倒下一片 , 明军鸟铳手忙举枪还击 。
火绳枪的击发和再次装填步骤前文已经介绍过 , 非常的复杂 , 日军在长期内战中不断总结经验 , 终于用三段射击战术弥补了单枪击发慢的弱点;相比之下 , 明军鸟铳兵虽然也懂得交替射击的道理 , 但因为以往作战的对手大多为并不具备火器的游牧民族 , 所以在火枪运用上缺乏高强度对抗性训练 , 以至于同等条件下 , 比日军铁炮手要逊色许多 。
此时双方火枪互射 , 明军鸟铳乱纷纷地施放 , 虽然凭着一时火力凶猛 , 打死打伤城上几十名日军 , 但己方火力马上出现停顿 , 士兵们低头去装弹 , 这时日军第二排铁炮手正好开火 , 将手持空枪的明军士兵打翻四五十人 , 剩下的人本能地趴下 , 伏在泥水里 , 等回过神来 , 才发现不是通条不见了 , 就是火药袋浸了水 , 整个队伍乱作一团 。
铁盾手和火牌手挽着沉重的盾牌 , 两腿陷在过膝的泥里动弹不得 , 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走了几步就又陷入泥里 。 山路既窄又陡 , 弓箭手、火铳手被鸟铳兵和盾牌手压在后面 , 干挨枪子儿越不过去 , 情急之下连声怒吼着 , 拉弓举铳对准前队士兵 , 喝令他们进攻或是让路 。
此时前面弹如雨下 , 后面利箭寒光闪闪 , 鸟铳兵们大多不及再次装弹 , 硬着头皮把支撑架竖起来 , 鸟铳当钢叉使 , 一边前进 , 一边举起空枪虚张声势地往城头瞄 。
城上的日军随意地放枪 , 像打鸟兽一样射杀着下面的联军士兵 , 终于死的人多了 , 泥浆被尸体盖住 , 后来者蹬尸而上 , 加快了进攻步伐 。 这时反倒是弓箭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
一名优秀的弓手一分钟大约能射出十枝箭 , 经过训练的普通弓手也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一半左右 , 此时看看射程够了 , 数百名士兵左手撑弓 , 右手拉弦 , 狼牙箭连续射出!每枝箭都走直线 , 一波波闪电般飞上城去 , 不少日军铁炮手被箭击穿咽喉以上部位而毙命 。
“开火 , 把敌军弓箭手打下去!”山田利信一边急切地招呼后面士兵上前补位 , 一边探头向外观察 , 忽然“嗖”的一箭飞上来 , 牢牢钉在他的脖子上 , 鲜血立刻顺着箭头上的血槽飞速地喷溅而出!
山田利信闷哼一声 , 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 周围的铁炮足轻都惊得呆了 , 举枪不发 。 日军久习三段射击法 , 必须依靠队长下达射击命令才可以施放 , 如果乱放就不能形成有效的火力覆盖 , 按心理学的说法 , 已经形成了一种“动力定型” , 这时队长阵亡 , 众人举着枪 ,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浅野幸长远远见了大喊着:“出什么事了 , 怎么不开火?”话音刚落 , 就见山田利信直起身子 , 张着手缓缓向后倒去 , 在倒下的同时 , 从城下接连射上来三四根羽箭 , 全插在他前胸和脸上 , 眼见是不活了 。
“山田!”幸长痛心地叫了一声 , 强抑住悲愤 , 喊着 , “铁炮队不要停 , 自由射击!”铁炮足轻们得了命令 , 胡乱地向下开火 , 明军火铳手也冲到了城下 , 用三眼铳还击 , 双方不断有人死伤 。 这时加藤清正部下饭田右兵卫登
上城头 , 从山田利信尸体旁拾起采配 , 高喊道:“听我的命令 , 铁炮队停止射击 , 装弹待命 , 弓箭手上前迎敌!”铁炮军们拖着铁炮撤离城边 , 日军弓箭手伏着身子跑过去掩护 , 这才重新恢复了战斗秩序 。
“幸长殿 , 战况如何?”加藤清正也从二丸出来 , 上了三丸城头 。 “情况不妙啊 , 敌人太多 , 完全是不顾性命地往上冲 , 现在我军正在全力防守 , 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的长梯接近城墙 。 ”
“没错 , 虽然三丸城后面还有二丸和本丸城 , 可现在城内兵少 , 如果不能凭借地利将明军阻止在三丸外面 , 只要让他们上了平地 , 后面两丸根本就没什么用 , 我把守卫二丸的500武士都带来了 , 大家拼死一战吧 。 ”
“我父亲怎么样?”
“长政公坐镇本丸天守阁 , 如果战局不利 , 你说他会怎么样?”
浅野幸长听加藤清正这么一说 , 倒吸一口冷气 , 更下定了死守三丸的决心 , 刷地抽出太刀 , 毅然道:“如果敌人攻破城池 , 让咱们首先战死在这里吧 。 ”
“嗯 , 明白!”二人心意已决 , 各自带兵把守城墙两端 , 铁炮队、弓箭队轮番冲到城边向下开枪放箭 , 砖头石块也不断向外扔 。
明军的灭虏炮这两天连续开火助攻 , 铁制弹丸已经所剩不多 , 好在附近有的是山石 , 炮手们运来石块用刀斧削成球形 , 充当炮弹发射 , 只是这样一来 , 威力更差 , 炮弹不仅打得不远 , 而且往往在半途就碎裂 , 反而伤了攻山的己方士兵 。 最终只得停止放炮 。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 , 陈愚衷撤下不适应山地战的鸟铳兵和盾牌兵 , 从吴惟忠部队中借了一队弩兵和火箭兵上来参加攻城 。 明军弩兵所用的弩叫做蹶张弩 , 是一种具有极强杀伤力的硬弩 , 装箭时只用臂力是不行的 , 需得用脚蹬住弩前的套环 , 用手抓住弓弦蹬腿展腰 , 用腰腿力量张开弩弦 , 然后挂在曲柄上 , 另一人将弩箭装入发射槽 , 发射时一人水平端弩 , 瞄准目标扣动拉紧弓弦的扳机 。
蹶张弩的缺点是装箭费力且慢 , 平均一分钟只能发射两枝箭 , 优点是射程远 , 甚至超过当时的火枪射程 , 而且从瞄准到发射都不需要借助人力 , 使得弩手可以很好地进行瞄准 。
这队弩兵一共有120人 , 60人专门背箭 , 60人持弩发射 , 上坡走了百余步 , 选择好角度之后便站住装箭瞄准 , 为首的把总一声命下 , 数十支弩箭嗖地放了出去 , 身边的步兵们只觉眼一花 , 箭飞过半程 , 才隐约看清一团黑点 , 不等再看第二眼 , 这群箭已经划过一道弧形 , 消失在城墙后面了 。
日军对弩这种武器是陌生的 , 只有少数人在日本国内见过手弩 , 像蹶张弩这样的强弩听也没听说过 , 绝想不到从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飞上利箭 , 而且因为是呈抛物线向上射 , 稍微抬高一点身子就很容易被射中 , 当即有十六七人惨呼着中箭倒下 。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 明军的火箭兵已经冲到弓箭手的队列中 , 夹杂着向城头放箭 , 火箭兵用的是一种匣装集束火箭 , 一匣可同时放出数十枝火药推进的短杆箭簇 , 俗称“火箭一窝蜂” , 在文禄之役明军曾用来袭击王京城外的龙山仓 , 并且大获全胜 , 此时用来攻城 , 亦具有较大的威慑力 。 无数火箭拖着焰尾、带着啸音向上射去 , 夹杂着从后面飞来的强劲弩箭 , 使的城头上根本就站不住人 。
这时候已经有数百联军士兵聚集在城下 , 饭田右兵卫大喊道:“别让抬着攻城器械的敌军冲上山!”铁炮军们闻声起身 , 半跪在城墙边只露出一张脸 , 集中火力对付抬长梯撞木的明军 , 排枪过后 , 一根上百斤重的撞木连同十五六具尸体倒在了烂泥里 , 后面抬梯的队伍被挡住 , 稍一停顿又被打倒六七人 , 其余的赶紧卧倒 , 长梯横七竖八扔在山坡上 。 聚在城下的明军仰起头来只能看见从城墙后伸出的枪管 , 干着急使不上劲 , 全凭山下的60张蹶张弩和半山腰的火箭兵拒敌 。
又战片刻 , 火箭射尽 , 单靠蹶张弩无法有效压制住日军 , 双方又形成了对攻的局面 。 浅野幸长和加藤清正指挥着守军边放枪边把滚木擂石往下砸 , 城外的明军立不住脚 , 抛下几十具尸体往后撤 , 又遭到城上猛烈的火力追击 , 终于没了斗志 , 发一声喊逃下山去 。
后面的朝军接着往上攻 , 奈何手中握着的刀矛虽然锋利无比 , 却不是火枪的对手 , 就算拼了命地冲到城下 , 也只是白挨枪子儿罢了 , 朝鲜军死伤百十来人 , 见不是头 , 紧随着明军撤退 。 陈愚衷提着大刀忿然虎视败兵们 , 有心斩杀几人立威 , 可是上千人一齐败阵 , 砍谁是好?这一战联军阵亡300多人 , 伤五六百 , 仍旧是徒劳无功 。
陈愚衷气得暴跳如雷 , 老将吴惟忠从阵后赶过来宽慰他道:“陈将军不必焦躁 , 且到后面歇息片刻 , 由我率队接着攻打 。 ”
“真气闷啊 , 吴将军 , 这连日大雨可是帮了倭贼的忙了 , 不然哪会打得这样艰难 。 ”
“不妨 , 咱们等天黑以后 , 先用柴草悄悄把路垫平 , 然后再进攻就好办得多了 。 ”二人正商量着 , 忽然一名传令兵纵马飞驰而来 , 高声道:“二位将军暂且收兵 , 大批倭船正沿太和江向岛山水域驶进 , 岸上亦有倭兵同步跟进 , 杨大人有令 , 全军原地戒备 , 听候调遣 。 ”
吴惟忠和陈愚衷不敢怠慢 , 将人马撤到日军铁炮射程外扎下营盘 , 二人直奔古鹤山明军大营听令 。
见联军停止攻城 , 浅野幸长与加藤清正略松了一口气 。 日头渐高 , 将近午时 , 士兵们一个个饥肠辘辘 , 却没人给送饭 , 派人到二丸后厨去问 , 不一会儿派去的武士回来 , 沮丧地报告道:“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 只剩下马骨头和内脏 , 厨头井川打算把这些东西煮成汤给大家喝 。 ”两人听罢怔怔的半晌不语 。
太和江边的炮声、火铳声响了一个多时辰 , 先是听着很近 , 其后越来越远 , 渐渐平息 。 站在城头翘首以待的武士和足轻们失望地重新靠在墙边坐下 。 眼看日影渐向西移 , 终于每人分到了一小碗浑浑的杂碎汤 , 日军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 , 很多人气得将汤泼在地上 , 大声咒骂 , 更多的人默默地把汤喝了 。 突然山下又响起联军进攻的鼓声 , 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做好战斗准备 , 却是明军打退了从西生浦来援的日军后 , 又向岛山日军发动了袭击性攻击 , 即使这样 , 一次也有四五百名弓箭手和火铳手参战 。
双方互射一阵弓箭火器 , 战到黄昏方止 , 明军回营埋锅造饭 , 饭菜香味随风隐隐飘上山 , 馋得守军口水直流 , 这时把汤倒掉的士兵似乎想起了什么 , 急忙回到原地寻找可能留下的残渣 , 找到的兴奋不已 , 快速拂去灰尘 , 将杂碎吞进肚里 , 然后闭目做享受状;来晚的则垂头丧气 , 咬牙深悔自己当初的莽撞 。 夜色降临 , 明军时不时地发起小规模进攻 , 日军饿得眼冒金星 , 仍勒紧裤腰带坚持战斗 。
“情况非常的不妙 , 没有食物 , 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支持不住的 , 必须想办法让援军知道城里的真实情况 , 全力以赴地救援才可以 。 ”加藤清正表情沉重地说道 。 “是呀 , 那么今晚 , 咱们就组织一次突击行动 , 争取能有几个人冲出包围圈 , 如何?”浅野长政问道 。
“这个么 , ”加藤清正思索着摇了摇头 , “城里已经没有多少精兵了 , 要来一次像模像样的突击 , 最少也得1000人吧?就算能冲出去几个 , 也必将损失其中的大部 。 依我看 , 人少目标也小 , 还是派几个胆大的武士趁着夜色 , 利用绳索从山后悬崖垂下去 , 设法蒙混过关与西生浦的援军取得联系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 这和大部队突围可能取得的效果是一样的 , 就这样试试吧 , 不行再说 , 好吗?”
浅野父子对望一眼 , 终于下定了决心 , 向加藤清正使劲一点头道:“就按清正殿的意思办吧 。 ”幸长补充道:“既然是人越少越好 , 那么从城内的忍兵头目中挑选一名高手去好了 。 ”“原来浅野家的忍兵也在城里 , 真是太好了 , 这个时候还真得靠这种人不可 。 ”加藤清正赞同道 。
幸长拍手击掌 , 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 匍匐在三人面前 。 加藤清正吓了一跳 , 随即释然 , 知道这间屋子里必有密室 , 忍者一直呆在那里等候着家主的召见 。 再细细打量 , 只见这名忍者头目又瘦又小 , 身材不过一米五左右 , 面目冷酷 , 身着黑衣 , 背插着忍者刀 。 幸长交待完任务后 , 他要求留下人在后山守夜 , 准备接应他回来 , 然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 低身行了个礼 , 倒退着爬出门外 , 一晃就不见了 。
作为一名优秀忍者 , 不但要有过人的武功 , 还要具备顽强的意志 , 冷静的判断 , 高明的伪装 。 只有这样才能面对艰巨任务的挑战 。
当夜 , 浅野家的忍者借着夜色的掩护 , 顺着后山峭壁溜下山城 。 他像一只蜗牛一样 , 极耐心极缓慢地完成了下垂过程 , 海拔50米的高度 , 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 也亏了如此 , 伏在山下的明军侦察兵愣是没看出来 。
当双脚落地后 , 他又将身体贴着岩壁慢慢平趴在地上 , 冒着刺骨的寒冷 , 在漆黑的夜里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 每当山前响起零星的火铳声时 , 他就趁机向前蠕动半尺 , 然后停下 , 再等待下一次前进的机会 。 雨后的泥浆 , 成为了忍者的最爱 , 除非是有人一直死死盯住他 , 否则在暗夜里谁又会注意这样一堆不起眼的泥团呢 。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 , 忍者避开明军斥侯 , 接近了江边 , 虽然不远处就是明军营盘 , 可在忍者的眼里 , 比起方才的情况要轻松多了 , 他四肢贴地 , 与军营保持着十几丈远的平行距离 , 借着地形和夜色的遮掩 , 快速爬到太和江边 , 转眼就消失在了滚滚的江水之中 。
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焦急地等待着 , 谁也不敢预料派去的忍者能否冲出包围 , 又过了两个时辰 , 外面一阵骚动 , “报告主公!”浅野家臣木村左兵卫急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地 , 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低声道:“派去的人回来了 。 ”
“噢?这可真是天大的奇迹啊 , 能出去已经不易 , 居然还能返回来?”三人又惊又喜 , 不由地手按刀柄 , 将身子从蒲团上齐刷刷挺起望向门口 。
执行任务的忍者一身泥水地走进来 , “快说说外面的情况如何?”长政急切地催促道 。 “是 。 ”忍者头目跪下行礼之后说道 , “禀二位主公和加藤将军 , 小人上半夜越过了敌人封锁 , 泅水前往西生浦 , 谁知在太和江下游正巧遇到了我军哨船 , 带我见到了加藤将军的部下龙造寺又八殿 。 一切都打探明白了 , 率领援军的主将是毛利秀元将军 , 因为明军炮火猛烈 , 我军虽然奋勇作战 , 却始终无法成功破围 。 不过秀元将军既然从釜山赶来了 , 想必小早川金吾阁下的大军不日也会前来助战 , 龙造寺殿让我托口信给加藤将军和主公 , 一定要坚持下去 , 等待救援!”
“是这样哦 , 嗯 。 ”长政紧皱眉头道 , “可是城内无水无粮 , 真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啊!”
“小人另有一事想禀告主公 。 ”
“说吧 。 ”
“小人斗胆 , 没有主公的命令 , 擅自向龙造寺殿请求派出小艇接应主公突围 , 现在船只正潜伏在岛山背后的江岔里 , 这里有少主和加藤将军守卫就可以了 , 我已经解决了敌人的哨兵 , 但是不知道他们何时换岗 , 请您趁着夜色赶快从城后走吧 。 ”
“什么?”浅野长政又惊又喜 , 有心应允 , 看看儿子和加藤清正 , 又转了主意 , 断然道 , “不行 , 虽然我的年纪老了 , 可是手中的刀不老 , 我要和你们待在一起共同作战 。 幸长 , 如果城池被敌人攻破 , 就请你做我和清正殿的介错吧 , 父亲宁可战斗到自杀的那一刻也绝不撤走 。 ”
“父亲大人!”
“长政公!”
“主公!”浅野幸长、加藤清正及长政身边的忍者、武士们听到他慷慨激昂的话语 , 都万分感动 。
幸长扑通跪下 , 恳求道:“父亲大人 , 这里交给我好了 , 你快走吧 。 ”
“不!如果非要那样的话 , 就请清正殿走吧 , 你冒险杀入城内 , 与我们父子并肩坚守了这么些天 , 已经仁至义尽了 , 贵殿的家臣们正急盼着您平安归来呢 。 ”长政反倒游说起加藤清正来 。
听他这么一讲 , 加藤清正赶紧表白心意:“长政公 , 你也太小看我虎之助了吧!说真的 , 我当初破围而入 , 就没抱着生还的打算;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 , 如果我撤退 , 军心马上就有可能涣散 , 岛山城恐怕一天都守不住 。 所以这种话请长政公不要再说 , 您就放心突围吧 , 我会和幸长殿把城守住的 。 ”
“啊 , 既然这样 , 那我就更不能离开此城了 , 清正殿 , 我会
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 幸长 , 你年纪轻 , 突围时比我这个老头子要灵活得多 , 还是你走吧 。 ”
“不行 , 父亲大人 , 还是让我留下来 , 如果你不走 , 我就自杀在您面前 。 ”幸长坚定地看着父亲说道 。
“不要乱说!”浅野长政大发雷霆 , 生气地训斥幸长道 , “你以为突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年轻人腿脚快一些 , 就算遇到不测也可以做出及时的反应 , 你怎么可以让我这快60岁的人冒险从危崖上垂下去呢?而且沿途很可能会遇到激烈的战斗 , 真是不孝啊 。 就这样说定了 , 我这是在命令你 , 懂了吗!”
见到父亲发怒 , 幸长委屈地差点哭出来 , 加藤清正忙道:“长政公说的有道理 , 事不宜迟 , 幸长殿 , 你马上带几十个人从后山走 , 我会在前面施放铁炮 , 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 相信咱们会再见面的 。 ”浅野幸长望着一脸怒色的父亲 , 又看了看加藤清正 , 突然向二人各鞠了一大躬 , 然后转身冲出门外 。
浅野长政忙喊道:“木村殿 , 你陪同幸长将军一起突围 , 要保护好他!”
“是!”木村右兵卫和忍者头目紧跟着出去 。 “毕竟是父亲啊 , 幸长殿虽然现在可能不理解 , 但我想以后他会明白的 。 ”加藤清正笑了笑说道 。 浅野长政快步走到门口探头向外看着 , 直到幸长一行人转过天守阁背后去了 , 才怅然若失地回过身 , 加藤清正刚才说些什么 , 他竟然一句也没有听到 。
“我现在就去三丸 , 饭田殿呢?”
“我在这里 。 ”饭田角兵卫从外面进来 。
“你布置一下 , 看到幸长殿他们快下山的时候 , 在天守阁上举灯为号 , 我就会向城外的敌军发起佯攻 , 知道了吗?”
“一切交给我吧主公 , 没问题 。 ”饭田角兵卫答应着下去了 。 浅野长政送走儿子 , 似乎心力完全地憔悴 , 看着加藤清正排兵布阵 , 自已却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 只有走到蒲团边缓缓坐下 。
“长政公 , 你休息一下 , 我会随时派人向你报告幸长殿突围的情况 。 ”
“拜托啦 。 ”长政略点了点头 , 双目紧闭 , 在心里默默为儿子祈求神灵的保佑 。
浅野幸长挑选了30名久经战阵的武士 , 与家臣木村左兵卫及那名忍者头目一齐来到后山 , 均是黑衣短打 , 野太刀和长矛都不用 , 换成了较短的小太刀背在身上 , 腰间系着粗绳 , 饭田又兵卫见众人结束整齐了 , 打手势让天守阁上的武士点灯 。
不多时天守阁顶层亮起了长明灯 , 紧接着从三丸方向传来呐喊声和密集的铁炮射击声 , 浅野幸长知道这是加藤清正在山前发起了佯攻 , 不敢怠慢 , 和众人顺着山崖向下滑去 。
这一回因为知道伏路的明军哨兵被忍者干掉 , 所以这三十几人动作非常快速 , 片刻间就垂降落地 , 浅野幸长闪在暗影里四下看去 , 黑茫茫一片 , 只有远处灯光闪烁 , 那是明军营盘所在的地方 。
幸长大喜 , 心说只要不惊动明军 , 就可以顺利地到达江边 。 看着部下们都聚拢在身边 , 他把嘴一努 , 向那名忍者道:“你在前边带路 , 要快!”
“明白!”几十人跟随着他急速向前摸去 , 起初非常的顺利 , 不想离江边还有十四五丈远的时候 , 忽然听见对面脚步声噪杂 , 紧接着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 , 站住!”
武士们大惊 , 齐刷刷手按刀柄驻足 , 不巧 , 就在这个时候 , 明军吴惟忠部的一名把总率着四五十人前来查哨 , 见一群人飞奔向江边 , 当即出言喝止 , 数十人抽刀拔剑 , 向这边扑了上来 。
“冲过去!”幸长低喝一声 , 上前抡刀便砍 。 “不好 , 是倭贼的奸细!”随着一名明军士兵被砍倒在地 , 其余的人都大声叫喊起来 , 刹时间 , 岛山背后刀光剑影 , 乱作一团 。
躲在江岔里的日军小船见岸上展开了混战 , 当即驾船直奔滩头 , 想救出己方突围的人 , 就在这时 , 江面上又出现了五七条小艇 , 却是朝鲜军的巡逻小船闻警赶到 , 看看将近 , 来船上梆子一响 , 箭如飞蝗 , 来援日军措手不及 , 五七人中箭中伤 , 当下顾不上再去救援岸上同伴 , 急急地调转船头向来路逃走 。 朝军又是一轮箭雨袭过去 , 黑夜中只听得一阵阵惨呼声 , 重物落水声不断 。
浅野幸长见状知道硬冲不得了 , 忙呼招一声 , 率领着部下且战且退 , 饭田右兵卫在山顶看得真切 , 将几十条粗绳甩下山去接应 。 木村右兵卫大叫道:“将军快走 , 我来抵挡追兵!”喊罢率领着六七名武士走在最后奋力格斗 , 幸长等人趁机将绳索系在腰间 , 城上六七人拽一根索 , 忽哧哧将众人提到了半空里去 。
“快放箭!”明军把总厉声喝道 , 木村又兵卫虽然听不清他喊些什么 , 可是见敌军纷纷将弓箭摘下 , 知道不好 , 急吼了一声 , 抡刀旋进旋退 , 把明军队伍搅得乱作一团 , 后面的弓箭手连连后退 , 虽然百忙中也向崖上放了几枝箭 , 但是黑暗中却无法判断是否射中 ,
此时山下只剩下木村右兵卫等六七名武士 , 虽然绳索就垂在背后的山壁上 , 却已经来不及系绳了 , 只得拼死一战 。 白森森的枪尖刀刃往来互刺 , 惨叫声、肉体和铠甲被尖锐异物切割、刺穿声不绝于耳 , 有一时不得死的伤者 , 躺在地上痛苦挣扎流血 。 明军士兵红了眼地厮杀 , 挥刀乱砍 , 日军人少势孤 , 在激战中纷纷倒地 , 木村右兵卫一连身中两箭 , 仍然挣扎着拒战 , 最终被明军乱刃分尸 , 那名带路的忍者也在混战中切腹自尽了 。
浅野幸长在山上看了心如刀绞 , 吼叫着从身边武士手中夺过一枝伺筒 , 向下猛烈地开火 , 明军士兵们一哄而散 , 躲在暗影里戟指大骂 , 也有用弓箭回击的 , 冷箭嗖嗖地往上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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