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于尔衷

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历史上常常出现“易姓革命”的现象 ， 也就是帝王之位轮番被不同姓氏的家族抢夺 。 而同处东方的日本却与皇位继承上与中国大不一样 。 从神话传说中的神武天皇到已退位的明仁天皇 ， 日本共经历了125代天皇 ， 同一皇族存续1400年之久 ， 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现象 。 日本的天皇制度堪称世界上历史最为悠久的家族统治 ， 后人称之为“万世一系” 。 为什么日本的天皇能够做到万世一系？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原因 ， 又体现了日本社会怎样的文化思想？

日本天皇为什么能够万世一系？如何做到同一皇族延续千年之久？// //

日本天皇

一、天皇制度下“万世一系”概念的形成

“万世一系”（ばんせいいっけい）一词的意思是 ， 从古到今日本天皇都是出自同一个家族的人 。 这一概念最先由18世纪末日本的国学名人——本居宣长（Motoori Norinaga, もとおりのりなが ， 1703—1801年）提出 。 本居宣长是日本复古国学的集大成者 ， 曾对《古事记》、《源氏物语》和《日本书纪》中的神话进行大量研究 ， 并以此为依据 ， 摒弃儒家和佛家思想 ， 提出了日本民族独有的情感元素“物哀” ， 认为这是日本固有的精神 ， 即所谓的“大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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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书纪》

本居宣长为日本神道教的复兴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 ， 他认为日本是“天照大神” ， 即太阳神眷顾的国家 ， 是“万国之原本大宗之御国” 。 他还依据日本南北朝时期的一位南朝大臣公卿——北畠亲房所写的《神皇正统记》 ， 提出了“天壤无穷之神敕”、“三种神器”等理论 ， 架构了天皇“万世一系”、“日本为神国”的理论体系 。

1889年日本所颁布的首部宪法——《大日本帝国宪法》中的第一章第一条就直接表明：“大日本帝国 ， 由万世一系之天皇统治（大日本帝国ハ万世一系ノ天皇之ヲ統治ス） 。 ”日本将“万世一系”直接写入法典 ， 并以此为文化上的自豪 。

二、神道教、佛教、程朱理学为日本天皇的神圣地位提供了思想支柱

首先 ， 神道教是一种起源于日本民间的多神崇拜信仰 ， 它的核心观念是“万物有灵” ， 山川湖海、日月星辰、花草尘埃 ， 甚至英雄伟人都被日本人奉为神灵 。 植根在日本民族基因里的这种万物有灵思想 ， 使得日本人将天皇也奉为神灵 。 北畠亲房在《神皇正统记》一书中写道：

“大日本者神国也 ， 天祖肇开其基 ， 日神统绪绵延”（大日本トハ神國也 。 天祖ハジメテ基ヲヒラキ、日神ナガク統ヲ傳給フ） 。

这句话体现了日本人认为日本天皇是太阳神 ， 是天照大神的后裔 ， 同时也揭示了日本天皇背后的第一股思想力量 ， 即神道教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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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照大神出岩屋

其次 ， 约公元6世纪中期 ， 佛教传入日本 ， 并成为日本上流社会普遍尊奉的思想 。 日本奈良时代上有很多高僧为日本的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 如李白好友——晁衡 ， 又叫阿倍仲麻吕 ， 是著名的遣唐使之一 ， 也是中日文化交流的使者；高僧空海受中国片假名的影响 ， 发明出日文的平假名 。 而且在日本历史上 ， 有几任天皇都出家为僧、放弃皇位 ， 他们看似出离尘世 ， 实际仍握实权 ， 以佛教领袖的名义暗中帷幄 ， 这样的皇帝被人称为“法皇” 。 可见 ， 佛教思想对天皇神圣形象的巩固起到了重要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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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皇

再者 ， 中国的儒家思想的忠孝观念为日本天皇地位的稳固提供了思想利器 。 尤其是程朱理学强调忠与孝 ， 到了日本 ， 忠的思想被放大 ， 以对君王的“忠”为中心 ， 日本儒学强调要效忠天皇 ， 维护天皇的权力 。 总之 ， 日本天皇万世一系的背后 ， 有三股思想力量在加持：神道教、佛教和程朱理学 。 这三种思想的最大共识 ， 就是维护天皇的神圣地位 。

三、天皇“万世一系”有现实因素 ， 与日本的自然条件、政治经济有关

第一 ， 日本作为一个资源较为匮乏的岛国 ， 未曾有过被外族入侵的历史 ， 且民族组成单一 ， 因此日本人较容易接受一个统一的信念作为膜拜的对象 ， 并且需要一个统一的权威将分散的政治力量聚合起来 ， 需要一个能够激发民族团结和增强凝聚力量的想象物 。 在这种情况下 ， 天皇作为日本国家的象征 ， 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体国民在集体无意识作用下的必然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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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神天皇

第二 ， 日本岛内的大小势力集团分散 ， 且历史上一直存在各派政治势力的争斗 。 先是公卿贵族和武士阶层的争斗 ， 后是武士阶层内部各地大名之间的争斗 。 任何一方要想取胜 ， 都需要借助天皇这面招牌 。 同时 ， 任何一方都不能像中国的秦始皇那样 ， 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 然后取天皇而代之 。 所以 ， 天皇家族也就得以万世一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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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 到了近代 ， 随着西方国家驶入资本主义发展的快车道时 ， 日本猛然发现自己还处于封建囹圄之中 ， 于是日本想要变革求新 。 但是囿于历史条件和社会条件的局限 ， 他们无法形成“日本人”这样一个高度认同的抽象概念 。 于是 ， 日本在建立近代国家过程中 ， 采用了多种方式来建立和强化天皇的集权统治 ， 根本目的是想藉着天皇的旗号 ， 借用天皇的精神权威 ， 实现日本民族自下而上的 “国家认同” ， 从而获得岛国的统一和发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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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语

日本天皇能够万世一系 ， 背后既有思想观念上的原因 ， 又有现实政治中的原因 。 从思想角度来看 ， 日本天皇能够万世一系的背后有着三股力量在支撑 ， 分别是神道教、佛教和中国的程朱理学 。 日本天皇是神道教的领袖 ， 号称是神的后裔 ， 扮演着精神图腾的角色 。 日本列岛上的各大政治势力 ， 为了获取合法性 ， 都需要借用天皇这个图腾 ， 因此天皇的“万世一系”的传统就得以延续下来了 。

参考文献：

（日）北畠亲房：《神皇正统记》 ， 岩波书店 ， 1975年 。 （日）井上清：《天皇制》 ， 商务印书馆 ， 197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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