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时期功臣侯的六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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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雕像

摘要：功臣侯的内部结构是不断发生变化的。在王朝建立之初，及王朝鼎盛时期，统治者进行统一战争，军功侯、外交侯、投降侯、事功侯数量急剧增加。而后统治者逐渐把目光转向国内以稳固统治，在这样的大趋势之下，功臣侯的内部结构发生变化，军功侯、外交侯、投降侯、事功侯便逐渐减少，定策侯、告密侯逐渐增多。

汉之功臣侯，《新序》曰：“其功不细，必厚爵之”；《春秋繁露》曰：“有大功德者受大爵土，功德小者受小爵土”立有大功者受封列侯之大爵。功臣侯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而言，功臣侯指的是军功侯，在汉初，功臣侯即指军功侯；广义而言，功臣侯包括军功侯、事功侯、定策侯、外交侯、归降侯、告密侯。

一、军臣侯

军功侯分为三种类型，开国军功侯，西汉开国所封的位军功列侯，东汉开国所封的以云台二十八将为核心的135位军功列侯为此一类型；参与对外战争所封之军功列侯，西汉长平侯卫青、冠军侯霍去病、平陵侯苏建、岸头侯张次公、从票侯赵破奴，海西侯李广利等为此一类型；再次是镇压国内叛乱、起义所封之军功侯，西汉之建陵侯卫绾、建平侯程嘉、当涂侯魏不害、乌程东乡侯抗徐都乡侯皇甫嵩、乌程侯孙坚属于此一类型。

秦汉时期，整个等级阶次、等级构成，基本是稳定的，但具体到每个人的等级身份是可以变动的，等级之间充满了人员的流动。流动的渠道也是比较多的。以军功封侯就是不同等级之间人员流动的一条重要渠道，从而造就了军功侯的封授对象具有广泛性的特点。

首先，封授军功列侯不受身份等级之限制，只要有军功均能封侯。就出身而言，汉初“布衣将相之局” ，绝大多数军功侯出身于布衣平民， “汉初群臣惟张良出身最贵，韩相之子也；其次则张苍，秦御史；叔孙通，秦博士；次则萧何，沛主吏掾；曹参，狱掾；任敖，狱吏；其余陈平、王陵、陆贾、郦商、郦食其、夏侯婴等皆白徒；樊会则屠狗者，周勃则织薄曲；灌婴则贩缯者；娄敬则挽车者。一时人才皆出其中，致身将相，前此所未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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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剧照

其次，不受民族的限制。两汉时期是民族大融合的时期，这一趋势在军功封侯制度中亦有体现。两汉统治者的民族观念其实并不狭溢，异族将士同样能够以军功封侯，高祖所分封的143位军功列侯中，就有不少越族军功列侯，如阳都侯丁复，海阳齐侯摇母余，终陵侯华毋害。景帝时胡人公孙混邪以将军击吴楚功而封侯。武帝时，匈奴人仆朋、复陆支、伊即轩、渠复垒等以军功封侯；越族人吴阳、黄同、建成、孙都、居股以军功封侯。东汉章帝时，昆明夷卤承以军功获侯。和帝时，羌人号封、榆鬼、雕何以军功获侯，匈奴人须沈以军功获侯。

二、事功侯

事功侯是功臣侯中的一种，所谓事功，《周礼.夏官.司励》：“事功曰劳。 ”郑玄注：“以劳定国若禹。 ”贾公彦疏：“据勤劳施国而言。 ”即勤劳于国事。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励，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 ” 。萧何为西汉第一位事功侯，萧何自沛县起义后一直辅佐刘邦，镇守关中、巴蜀主持征发兵员、粮草供应与后勤保障。

在封授列侯之时，先封萧何，且食邑多，弓丨起众武将的不满，认为萧何等人无战功，舞文弄墨，空言议论。而刘邦以狩猎为比喻，把武将比喻为抓捕猎物之狗，把萧何比喻成指示猎狗行动之人，以说服群臣。尽管刘邦的比喻不太恰当，有些伤害众功臣的自尊心，但足见在刘邦心中事功侯萧何地位与功劳是远远高于诸军功侯的，立有“万世之功” 。丰饶军国之用而封侯， “都亭侯任峻，以兴农中郎将大兴屯田，军国致饶侯。 ”峻主持屯田，保证了农业生产的正常发展，为曹操军队提供了充足的军粮供应而封侯。

出奇谋妙计而封侯，曲逆侯陈平“出奇计，定天下，侯，五千户” 。 “太史公曰：‘（陈平）常出奇计，救纷纠之难，振国家之患。 ’”刘邦封其为曲逆侯留，尽食一县。留侯张良“常为计谋，侯，万户”气“汉六年正月，封功臣。（张）良未尝有战斗功，高帝曰：‘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 ”刘邦高度评价了张良的谋划之功。万岁亭侯荀彧审时度势，精于谋划，善出奇策，为曹操最终击败袁绍立下大功，其侄荀攸亦以筹策而封侯。事功侯大多发生在西汉初期或东汉末期。王朝末期或初期爆发起义，继而全国四分五裂，军阀割据称雄，相互混战，在互相攻伐的战争中，奇计谋略成为制胜之关键因素，稳固的后方、充沛的兵员、充足的军粮供应亦显得特别重要，所以在此时，以事功封侯之人便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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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剧照

三、定策侯

“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 ”“勋”功成为首要之功，对于统治阶级而言，是最重要的功劳，以此功劳而封侯者为定策侯。此类列侯一般出现于大行皇帝无嗣，外藩王侯入继大统之时，新皇为感激拥立自己的臣子，分封这些人为列侯。文帝以代王入继皇位，分封的第一位定策侯为阳信侯刘揭。定策侯一般发生于皇权较弱之时，而不会发生在皇权加强的时代。汉初皇权“有限” ，军功侯集团势力极为强大，消灭诸吕后，军功侯集团便废掉吕后所立之少帝，拥立文帝。武帝去世前，任命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 “初辅幼主，政自己出” 。霍光为昭帝皇后之外祖，又为宣帝皇后之父，先立昌邑王，后又立皇曾孙，专权十几年，皇权衰微， “上谦让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天子。 ”汉末外戚王莽专权，立平帝，平帝死后又立孺子婴。东汉中后期，太后临朝称制，外戚宦官交替专权，皇权旁落，安、质、桓、灵均以外藩为外戚所立。在以上背景之下，定策侯便大量出现了。

四、外交侯

在两汉历史上亦有不少在外交领域立功封侯者，我们称之为外交侯。博望侯张骞， “以校尉数从大将军击匈奴，知道水，及前使绝国大夏，侯” 。建元三年张骞以郎官应募，率众余人西行，途中遭匈奴抓获，被长期监禁， “匈奴得之，传诣单于。留骞十佘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历时10年左右，终于逃脱，张骞继续西行，行至大宛，经康居，抵达了定居在今天阿姆河北岸的大月氏，大月氏安于现在肥饶之地，无意东归，复仇匈奴。张骞东返，途中又裤匈奴扣留，一年后，乘匈奴内乱，于元朔三年回到长安。张骞首次出使西域，虽然没有完成联合月氏夹击匈奴的使命，但是他到达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四国，熟悉了西域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军事、政治、物产、气候等情况，向西域诸国宣扬了汉朝国威，使汉王朝的声威和汉文化的影响传播到了当时中原人世界观中的西极之地。为他第二次出使西域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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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剧照

元狩二年，汉军占领河西，盐泽以东，空无匈奴，为张骞的第二次出使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元狩四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欲联合乌孙共击匈奴，这次外交活动没有达到使乌孙东迁夹击匈奴的目的，但是与乌孙昆莫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张骞在乌孙又派遣使者访问大宛、大月氏、康居、于阗等国，和这些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为日后西汉之政治、经济、军事势力进入西域奠定了基础。外交侯一般是在两汉王朝国力强盛之时才出现的，东方的文化、经济不断向西输送，使与西方武力相凝合，而接着再从长安向西北伸展。在这个伸展的过程中外交侯出现了。

五、归降侯

早在战国之时，就已经存在封投降者为侯之例， “（赵王）告冯亭曰：‘敝国使者臣胜，敝国君使胜致命，以万户都三封太守，千户都三封县令，皆世世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吏民能相安，皆赐之六金。 ’”冯亭因向赵王投降，献出上党郡而封三万户侯。在两汉，以封侯而诱使敌军将领投降成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重要手段。刘邦在进兵关中途中，为免腹背受敌，釆纳陈恢之言，封秦宛守为侯。项羽亦以封侯诱降敌兵，以三万户侯劝降汉将周苛， “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周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

东汉初，光武帝刘秀更是频繁利用封侯为手段，分化敌对势力，贾丹、霍匡、解胜以献城降而封侯。高湖、重连、铜马农民起义军首领投降光武帝而封侯， “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余众合，光武复与大战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 ”东汉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分封列侯为手段诱降、分化、瓦解敌对势力。东汉的开国君臣均有儒学背景，光武帝刘秀深恶吴汉纵兵烧杀百姓之举，下诏书严加谴责。伴随着儒家思想的盛行， “不战而屈人之兵” ，尽量避免双方士兵与百姓的伤亡，成为作战的重要指导思想，故所分封的归降侯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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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剧照

六、告密侯

所谓告密侯指的是在统治阶级的内部斗争中，向皇帝告发谋反者而封的侯。高帝时有三位告密侯，温疥， “为燕相告燕王（臧）荼反，侯” 。乐悦， “为淮阴舍人，告淮阴侯信反，侯” 。贲赫， “淮南王布中大夫，有隙，上书告布反，侯，一千户。 ”这三位告密侯为刘邦剪除臧荼、韩信、英布三位异姓诸侯王提供了口实。文帝、景帝时无告密侯，至武帝时一人，孙王， “以告反者太原白义等侯”昭帝时二人，杜延年， “以谏大夫告左将军等反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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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剧照

西汉之告密侯明显多于东汉之告密侯，这反应了在东汉王朝之豪族的特点。东汉王朝是由豪族建立的，具有一种豪族特性，豪族具有强烈的排他性。伴随着这种排他性，豪族内部的经济政治依附性增强，被察举的孝廉同牧守，长官与所辟举的據属都具有君臣之谊，无论是长官去职还是改任，他们长官与故吏的隶属关系是不会改变的，有的故吏甚至为长官服三年之丧。伴随着封建大土地所有制建立与发展，豪族集团内部政治经济依附性的增强，淡化了民众们福辏于皇权的意识，告密者必然越来越少。而在西汉，名田制确立，统治者大力推广编户齐民制，民众对国家的依附性较大，封建大土地所有制并未确立，豪族的发展在西汉并不成熟，为告密侯的出现提供了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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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光武帝

总的来说，功臣侯的内部结构是不断发生变化的。在王朝建立之初，及王朝鼎盛时期，统治者进行统一战争、开边战争，军功侯、外交侯、投降侯、事功侯数量急剧增加。而后统治者逐渐把目光转向国内以稳固统治，在这样的大趋势之下，功臣侯的内部结构发生变化，军功侯、外交侯、投降侯、事功侯便逐渐减少，定策侯、告密侯逐渐增多。就列侯阶层内部结构来说，伴随着儒学的发展与外戚势力的拓展，功臣侯集团在列侯阶层中所占的比例相对来说不断减少，而外戚侯所占的比例则越来越大，只有经过改朝换代， “非有功不得侯”的原则才能重新得到恢复，才能够打破这一结构。

参考文献：《汉书》、《后汉书》、《资治通鉴》、《周礼注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