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深：谈昆曲曲牌〔山坡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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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深

赵景深（1902-1985），曾名旭初，笔名邹啸，祖籍四川宜宾，生于浙江丽水，中国戏曲研究家、文学史家、教育家、作家。 1922年毕业于天津棉业专门学校后，入天津《新民意报》编文字副刊，并组织绿波社，提倡新文学。 1930年起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曾任中国古代戏曲研究会会长，中国俗文学学会名誉主席，中国民间文学研究会上海分会主席等。

我学唱昆曲，常遇到商调〔山坡羊〕，最脍炙人口的《雷峰塔·断桥》《渔家乐·藏舟》《牡丹亭·惊梦》以及《玉簪记·问病》。后二出唱法与前二出不甚同：前者悲哀中带有激越，后者则悲哀中带有缠绵。商调属于秋，原是带有肃杀的秋意或哀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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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早年《断桥》

因为能唱〔山坡羊〕，便检阅《集成曲谱》中所有的〔山坡羊〕。根据仅有的十出，再加上一出《与众曲谱》里的《问病》来做结论，也许是危险或不甚可靠的。我姑且写下来，以备他日作更详尽的归纳。

我所看到的特殊现象如下：

（一）〔山坡羊〕两支大的即可独立成套，且不带尾声。梁辰鱼《浣纱记·养马》是这样的，《玉簪记·问病》也是这样的。

（二）〔山坡羊〕常与别的宫调联套，很少与本调联套的：在这十一出里，〔山坡羊〕下常用仙吕、仙吕入双调、双调、正宫、中吕、黄钟、越调，甚至用羽调，但用商调的，只有《断桥》一出。

（三）〔山坡羊〕与仙吕或仙吕入双调联套者最多。《占花魁·卖油》〔山坡羊〕是与仙吕〔皂罗袍〕〔解酲甘州〕〔皂角望乡〕联套的。但〔皂角望乡〕的前面插了一曲仙吕入双调〔玉抱肚〕。《牧羊记·看羊》〔山坡羊〕是与仙吕入双调〔夜行船序〕〔黑麻序〕〔锦衣香〕〔浆水令〕联套的。《雷峰塔·断桥》是与仙吕入双调〔五供养〕〔玉交枝〕联套的，末缀本调〔金络索〕二曲。《双红记·盗绢》〔山坡羊〕与仙吕〔皂角儿〕联套。《祝发记·祝发》〔山坡羊〕亦与仙吕〔二犯傍妆台〕联套，但末缀中吕〔扑灯蛾〕二曲。

许之衡《曲律易知》卷下有几句话说得很好：“〔山坡羊〕属悲哀之曲，然或先悲而后喜者，则接仙吕或仙吕入双调均可，视其情节而定之。 ”看羊以至冻饿，这是悲，但吃了仙人的赐与，便能不饿，这便是喜了；白娘娘怪许仙负心，不该让法海欺负她，这是悲，但见面以后，又生怜念，这便是喜了；卖油生活固是悲，但乍见花魁，好像增加了新的生命力，这又是喜了；红绡在闺中自怨自叹，等待情人不来，这是悲，但被昆仑负去与崔生相会，这又是喜了。祝发不尽合此说，置之不论。

〔山坡羊〕与他调相联的：《藏舟》联黄钟〔降黄龙〕与〔黄龙滚〕，《惊梦》联越调〔山桃红〕与〔绵搭絮〕，花神唱黄钟，只能常作配角的插曲看。《荆钗记·哭鞋》联套最乱，次序是：仙吕入双调〔川拨棹〕二曲，羽调〔胜如花〕一曲和越调〔忆虎序〕二曲。《琵琶记·吃糠》则联双调〔孝顺儿〕四曲和正宫〔雁过沙〕三曲。好像第一支总还是离不了仙吕入双调或双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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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芸芳之《惊梦》

（四）〔山坡羊〕每为两支相连，很少单独用一支的。〔山坡羊〕连用两支的是：《吃糠》《看羊》《盗绡》《哭鞋》《养马》《藏舟》《断桥》《问病》八出，单用一支的仅《祝发》《惊梦》《卖油》三出。

（《申报》1946年9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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