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探访汪中墓

2017年10月5日正值国庆长假 , 我到扬州淮海路86号去修华为手机 , 完事儿以后看看时间还早 , 就乘27路公交前往黄金坝路佳家花园 , 冒雨探访一下记挂已久的汪中墓 。

汪中的墓在佳家南园小区里面 , 这里原来属于扬州市邗江区城北乡三星社区 , 现在属于瘦西湖风景区城北乡佳家花园社区 。 开发商(或是有关部门?)很有良心地保留了墓冢 , 还在墓碑前建了座牌坊式的阴阳隔墙 , 上面嵌有“汪中墓”汉白玉石额 。 汪中墓前是“扬州最后的文章太守”伊秉绶所题的墓碑:大清儒林汪君之墓 , 墓周有遍植翠竹的小径围绕 , 竹林外又有茂盛的树林 , 树林外是一圈河塘 , 小桥、亭子、太湖石环绕 , 整个墓园既是一座小岛 , 又是一处园林风景点 。 对比我曾经探访的已被破坏殆尽的李春芳、黄得功、王永吉、李柟、王引之、史致俨、陈六舟等多处名人墓 , 汪中墓的结局是令人欣慰的 , 位于扬州雷塘的阮元墓保护得也不错 , 不得不说 , 扬州人在历史文化的保护传承方面 , 有意识更有措施 , 值得点赞 。 雨越下越大 , 我绕墓一周 , 即离开 。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

【汪中墓阴阳墙】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

【汪中墓碑】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

【汪中墓冢】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探访仪征周边古迹之城北汪中墓// //

【汪中墓园】

以下有关汪中的信息 , 摘自我的《阮元仪征事》一书 。

道光丁酉(十七年,1837)九月 , 汪喜孙(1786-1847 , 字孟慈 , 江都人 , 嘉庆十二年举人 , 官至河南怀庆知府)将他父亲汪中(1745-1794 , 字容甫)所著《上谢东墅师书》六卷请阮元题识 。 阮元翻阅文章 , 想起了谢墉当初说的“余前任在江苏得汪中 , 此次得阮某矣” , 音犹在耳 , 一晃五十二年过去了!阮元感慨颇深 , 深情写道:

当初谢东墅恩师督学江苏 , 识拔学人 , 选得了汪容甫先生 , 非常欣赏和重视他 。 说实话 , 那时的汪先生 , 学识水平和文章名气还只是局限在他交游的圈子里 , 只有刘端临(刘台拱 , 1751-1805 , 字端临、江岭、子阶 , 江苏宝应人 , 阮常生岳父 , 详见我书《阮元仪征事》第三章第一节“清官常生”)等少数人了解先生 , 其他人都对先生不了解 。 因为汪先生性情率真 , 秉性较直 , 所以世人不仅不了解他 , 还有误解 , 甚至还有诋毁他的 。 先生也不屑于辩解 , 任由评说 。 乾隆四十二年(1777) , 谢东墅恩师将汪先生选为拔贡 , 学官以下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 都在谢东墅学政面前说汪先生的不是 。 恩师力排众议 , 对他们说 , 汪中即使很浑沌、很穷奇、很梼杌、很饕餮 , 但是他的文章好 , 我就是要选拔他!后来汪先生每有好文章 , 必呈恩师 , 恩师每次都很欣赏 。 并且说 , 容甫的学识在我之上啊 。 如果单以学识而论 , 我面北朝他!呜呼!今天还有像汪先生这样学识的人吗?今天还有像谢东墅恩师这样慧眼识才的人吗?

恩师在上书房时 , 遇有年节 , 按例会进些文章到御前 , 每次都是请汪先生预选 。 这本《上谢东墅师书》里有好些都是这样的内容 。 书里提到的“阮封君”是我先大夫也(阮元父亲阮承信) 。 我在北京做詹事时 , 汪先生常与我父亲相聚 。 我是乾隆四十七和四十八(1782、1783)年间认识汪先生的 , 常与凌仲子(凌廷堪 , 1755-1809 , 字仲子 , 安徽歙县人 , 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汪先生等人泛舟同游扬州平山 。 汪先生谈论经史 , 指点江山 , 意气风发 , 文思泉涌 。 我还见到过汪先生的《校大戴记》初稿 。 后来我入京工作了 , 与先生没了联系 。 等我去浙江做督学时 , 先生已经去世了 。 我于嘉庆初年得到汪先生的述学稿 , 将此稿与孔撝约(孔广森 , 1752-1786 , 字撝约 , 山东曲阜人 , 乾隆三十六年1771进士)先生、钱溉亭(钱塘 , 1735-1790 , 字学渊 , 号溉亭 , 江苏嘉定人 , 乾隆四十五年1780进士)先生的著作合并在杭州刊印 。 道光初年 , 我又将收集到汪先生的文章汇集到《皇清经解》中 。

我于道光十五年(1835)返回北京工作后 , 经常与孟慈见面 。 孟慈的学问受益于汪先生父教 , 清新脱俗 , 略有父风 。 我常常赞许孟慈 , 真是个大孝子 。 凡是汪容甫先生的所著所写 , 哪怕片言只字 , 我发现了告诉他 , 他总是“析及精微、心知其意” , 一定要研读再三、分析领会 。 如果发现了汪先生的手迹 , 哪怕是断笺敝纸 , 孟慈总是如获至宝 , 精心收藏 。 像这么好的弟子如今不多见啊 。 (《揅经室集》续集卷三《汪容甫先生手书跋》)

汪中(1745-1794) , 字容甫 , 江都人 , 七岁丧父 , 家境贫寒 , 勤奋好学 , 无书不读 , 乾隆二十八年(1763)二十岁不到就中秀才 , 乾隆四十二年(1777)被学政谢墉取为拔贡 。 但后来没参加乡试 , 基本上以做幕僚为生 。

谢永平《汪中评传》介绍 , 汪中性情傲兀 , 喜欢挑别人的刺 , 越是名人越抬杠 。 为此他得罪了不少人 , 这也是影响他科举前途的因素之一 。 洪亮吉(1746-1809 , 字君直 , 号北江 , 江苏阳湖人 。 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说 , 汪中总盯着扬州安定书院 , 每有新山长到任 , 他总是向人家提疑难问题 , 弄得人家下不来台 , 他却大笑而出 。 沈志祖、蒋士铨(1725-1784 , 字心馀 , 号藏园 , 江西铅山人 。 乾隆二十二年1757进士 , 官翰林院编修)都被他难倒过 , 尤其沈志祖本已年老 , 被他难倒后没几天便去世了 , 众人都认为是汪中造成的 , 视他为狂生 。 对知名学者翁方纲(1733-1818 , 字正三 , 号覃溪 , 晚号苏斋 , 直隶大兴人 , 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 , 官至内阁学士)、袁枚(1716-1797 , 字子才 , 号简斋 , 浙江钱塘人 , 乾隆四年1739进士)、章学诚(1738-1801 , 字实斋 , 号少岩 , 浙江会稽人 , 乾隆四十三年1778进士 , 官国子监典籍)、张埙(1735-1786 , 字商言 , 号瘦铜 , 江苏吴县人 , 乾隆三十四年1769进士 , 官内阁中书)辩论无所辞让 。 他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扬州一府 , 通者三人 , 不通者三人 。 ” , 通者高邮王念孙(1744-1832 , 字怀祖 , 号石臞 , 江苏高邮人 , 乾隆四十年1775进士 , 官至直隶永定河道)、宝应刘台拱和他汪中 , 不通者歙县程晋芳(1718-1784 , 字鱼门 , 号蕺园 , 乾隆三十六年1771进士)、兴化任大椿(1738-1789 , 字幼植 , 江苏兴化人 , 乾隆三十四年1769进士 , 官至御史)、兴化顾九苞(1738-1781 , 字文子 , 江苏兴化人 , 乾隆四十六年1781进士) 。 有一位缙绅拿着自己的文章请汪中指教 , 汪中说:“汝不在不通之列 。 ”缙绅很高兴 , 过会儿汪中又说 , 你再读三十年 , 可望进入不通之列了 , 让人十分难堪 。 (许承尧《歙事闲谭》)汪中就是这样任性 。

阮元在《广陵诗事》卷四中也记载有汪中任性的故事 。 汪中当初做秀才时 , 与兴化顾文子齐名 。 谢墉视学扬州的时候 , 将他们二人叫来问话 , 让他们自己说说谁最牛 。 顾文子谦虚 , 而汪中则说 , 我第一 , 九苞第二 。 谢墉好奇问道 , 你咋就不谦虚点呢?汪中说 , 国家选拔人才的地方 , 哪里容得说多少话呢 , 一言论定!为了个谦逊的虚名 , 失去了真实的自我 , 因世俗客套失去了机会 , 岂不是事后要更加后悔吗?

在《广陵诗事》卷三中 , 阮元记载汪中著有《广陵通典》三十卷 , 考核广陵疆域、沿革极为详核 。 曾经自称其中出处来源于《春秋》 , 可惜这方面没有形成专著 , 但是在他的《左氏春秋释疑》及《居丧释服解义》(今刻《述学》中)中可以看见其梗概 。 他的《伤心集》 , 收录了古人的哀伤之文 。 他还有《春秋后语》 , 但也没有刊刻 。 他的《述学》三卷虽然自刊了 , 但印数很少 , 很难找到 。 我喜欢他的文章 , 珍惜与他的友谊 , 将他的著作收录并刊刻在《琅嬛仙馆著录书》内 。

在《广陵诗事》卷九中记载有汪中幼年的故事 , 说汪中幼年孤贫 , 喜欢读书但家中没有书籍 , 又买不起书 , 就到书店中借阅 , 看过一篇就记住了 。 后来做贩卖书籍生意 , 且贩且诵 , 所以能够博览古今文史 。

汪中的原配夫人孙氏 , 也能作诗 , 有一句特别好:“人意好如秋后叶 , 一回想见一回疏 。 ”

阮元对家乡山水颇有感情 , 并且多次引经据典、结合自身实地考察 , 对长江下游南、中、北三江的形成和演变 , 对“广陵”的范围界定等有很多论述(详见第四章第三节“家乡山水”) 。 在《广陵诗事》卷五中 , 阮元不吝篇幅 , 全文收录了汪中的《广陵曲江证》《广陵对》和俞思谦的《广陵曲江考》 , 对汪中的考证结论持支持态度 。 他说 , 看了汪中和俞思谦的文章 , 可以确认曲江在扬州无疑 。 《禹贡》里说到的三江 , 今天扬州的瓜洲与润州之间入海的就是北江 , 由东坝经太湖至松江入海的是中江 , 由石门过钱塘至余姚入海的是南江 。 我考证二十年 , 查阅众多典籍、问询专家土著、实地考察江浙两省各县地势 , 形成各种可能的结论 , 反复推敲多次 , 现在可以决然定之 。 阮元感慨道:古今地势变迁 , 迥然不同 , 不能拿今天的现实怀疑古人的结论 , 那是夏虫不知道冬天啊!

汪中博学卓识 , 著作众多 , 尤其研究经史成果丰硕 , 还敢于质疑四书之说 。 他对先秦诸子都有较深见解 , 是扬州学派的突出代表 。 阮元在《传经图记》中盛赞汪中为“通儒之学者” 。 在他逝世后的祭祀活动上 , 阮元书题“述德诵芳”匾 。

汪中文采飞扬 , 尤善诗文 , 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的骈文 , 《哀盐船文》《广陵对》《黄鹤楼铭》《汉上琴台之铭》等都是脍炙人口、争相传诵的作品 。 最让世人记得汪中的是他的《哀盐船文》 。 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骈文 , 该文以瑰丽的文词、优美的韵脚、严谨的对偶和真实的情感 , 描述了乾隆三十六年(1771)十二月十九日 , 仪征沙漫洲沿江盐船发生大火 , 火烧连营、惨不忍睹的情形 。 文章开头描述仪征沿江的繁华:“是时盐纲皆直达 , 东自泰州 , 西极于汉阳 , 转运半天下焉 , 惟仪征绾其口 。 列樯蔽空 , 束江而立 。 望之隐若城廓 。 ”这段话是仪征人介绍本地历史、激发爱乡自豪感时必用的经典文字 。

限于篇幅 , 这里仅将此文第一段翻译成白话文如下:

乾隆三十五年(1770)十二月乙卯日(《府志》记载是乾隆三十六年九月) , 停泊在仪征县境江面上的盐船发生了火灾 , 共焚毁船只一百三十艘 , 烧死和淹死了一千四百多人 。 当时 , 朝廷的食盐专营制度规定了两淮盐运的经营范围 , 从东面的泰州开始 , 到西面的汉阳为止 , 几乎遍及半个中国 , 而仪征正是控扼盐船来往的水路要津 。 这里有大量的盐船聚集 , 桅杆遮蔽天空 , 沿江林立 , 远远望去 , 隐隐约约宛若城廓 。 如此繁华盛景 , 却突然毁于一旦 , 死者都变成了烧焦的肉干 。 平白遭受如此巨大的灾难 , 能不叫人悲伤么?

《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卷四十六《杂类志》“祥异”条目记载 , 乾隆三十六年(1771)十二月十九日(估计是汪中记错了年份) , 沙漫洲火 , 焚盐艘六十余只 , 客商舟楫无算 , 伤人极多 , 自康熙中旧港火灾后 , 故盐舟移泊于此 。

汪中写《哀盐船文》时二十八岁 , 才华横溢、激情满怀 , 时任扬州安定书院山长的杭世骏(1695-1773 , 浙江仁和人 , 字大宗 , 号堇浦 , 雍正二年1724举人 , 乾隆元年1736举鸿博 , 官至御史)为之作序 , 说该文“采遗制于大招 , 激哀音于变徵 , 可为惊心动魄 , 一字千金者矣” 。

《县志》卷三十九《人物志》“侨寓”条目中引用了汪喜孙(孟慈)《容甫先生年谱》里的一段记载 , 是汪中居住在仪征十年的轶事 。 其中说到 , 汪中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迁居仪征的花园巷 , 破屋三楹 , 四望田野漫漫 , 屋前有一池塘 , 里面的水是引江潮从涵洞流进来的 。 到了夏天 , 江水潮大 , 不仅池塘满溢 , 家里也被淹了 , 水位高达二尺 , 老母邹太宜人有病不能动 , 只好蹲在桌凳上 ,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 汪中曾经在家门上题联:“海内存知己 , 高堂有老亲 。 ”这个自嘲很有意境 , 至今还被大家传诵 。

《县志》还记载了汪中在仪征时的一首诗:

《馈山长沈公家园扁豆》

学圃关心十亩闲 , 豆苗九月未凋残 。

西风满架花开密 , 白露中宵堕叶寒 。

老母闲居曾手植 , 先生晚食好加餐 。

秋崧春韭山家味 , 多愧投身在玉盘 。

可见汪中的母亲还是位勤劳之人 , 种点瓜果蔬菜补贴生活 , 吃不了还能送给朋友 。

汪中在仪征生活了十年 , 仪征民间流传着不少“汪半仙”的故事 , 如晒肚子晒书、撒钱戏弄县官、帮寡妇赵玉芝写“父死夫亡、子幼翁迈、守嫁两难、清官明断”的帖子募捐、破知县一字诗题(经查“一蓑一笠一扁舟”诗实为山东新城人王士祯(1634-1711)所作《题秋江独钓图》)、皇帝接见汪中对“徒发师不发 , 心高命不高”对子等 。 由于缺少资料佐证 , 甚至有明显错讹 , 《阮元仪征事》一书未予录入 , 有兴趣的朋友 , 可找来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