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宣:《疯话》(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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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羡恨富人 , 他们的钱 , 若不由正道得来的 , 他的子孙就能给他“散” 。 不必羡恨贵人 , 他们的权 , 若不是用正道得来的 , 他的妻女就能给他“现” 。 这并非迷信之谈 , 正是循环之理 。

行善的人 , 家有坏子孙 , 也能变好了 。 为恶的人 , 家有好子孙 , 也能变坏了 。 这是感应之理 , 也是必然之道 。

我最重视古人 。 我极轻蔑今人 。 古人的功罪已定 , 不必再骂他们 。 今人的是非难断 , 不必瞎捧他们 。

古人所说的“信天命”与“畏天命” , 不是信畏虚空的天 , 是信畏万古不变的“自然之理” 。 果能本着自然之理行事 , 不必跪拜玉皇大帝 , 也不必祷告天主耶稣 。

真聪明的人 , 不致失败 。 真糊涂的人 , 也不致失败 。 失败的人 , 全是些混蛋而自认为聪明的人 。 我中华的危乱 , 全是由这第三种人招起来的 。

能克己 , 才能克人 。 能自胜 , 才能胜人 。 自己是自己最大的仇敌 。 你若不能先将它克服了 , 征服了 , 你永久要受它的驱使 , 永远没有安闲宁静的时候 。 自己也就是一个我字 。 大圣大贤 , 全是些能先在自己身上作工夫 , 首先能打倒我字的 , 千古的小人 , 全是些我字的奴隶 , 全是些我字的牺牲 。

人怨恨人 , 多是真的 。 人敬爱人 , 多是假的 。 所以人怨恨人的时候多 , 敬爱人的时候少 。

至大而不可变易之理 , 为天理 。 至明而不能掩闭之心 , 为良心 。

《孔子家语》上说:“汤武以谔谔而昌 。 桀纣以唯唯而亡 。 ”当权的人 , 若欲国事兴隆 , 不可不广开言路 , 使人民有敢进直言的可能 。 若愿国势危亡 , 只有箝制人口 , 强使人民歌功颂德 。

《史记》上说:“千人之诺诺 , 不如一士之谔谔 。 ”民国以来 , 一切失败的要人 , 全是被诺诺之声而毁坏了的 。 他们部下 , 虽有时有一二特出的人员 , 对他们竭尽忠言 , 怎奈他们听不入耳 。 不但不肯采纳 , 且必力加摈弃 , 使中正之士不能展其所长 , 尽其所能 。

欧阳修说:“士不忘身不为忠 。 言不逆耳不为谏 。 ”现在 , 有志有胆的明达之士 , 纵然不避斧钺之诛 , 愿粉身碎骨对当权者直言劝谏 。 不但要触当权者的震怒 , 并且社会间也要说他是个疯子 。 假若他对国事毫不关心 , 终日混吃混喝麻木不仁 , 社会间还说他是识时务的俊杰 。 人情如此 , 国事焉得不糟 。

吕坤先生说:“庙堂之上 , 以养正气为先 。 海宇之内 , 以养元气为本 。 能使贤人君子 , 无郁心之言 , 则正气培矣 。 使群黎百姓 , 无腹非之语 , 则元气固矣 。 ”庙堂就是政府 , 海宇就指民间 。 政府之内 , 若多为小人霸占 , 纵有贤人君子 , 正气也无法发挥 。 国中的言论 , 若受无理的箝制 , 纵有真正的舆论 , 也无法上达 。 民意既无法发泄 , 元气就保不住了 。 正气不能存 , 元气不能养 , 国命就是到了尽头了 。

一党须先统一党员的心 , 一党才能站立得住 。 一国须先统一要人的心 , 国政才能进入轨道 。 人说 , 治国须先统一人心 。 我以为所谓人心者 , 是“要人”之心 。 只要“要人”们能统于一 , 人民自必风行草偃 。 因为人民向来就是统一的 , 不过被一些“要人”们 , 强加上不统一的恶名而已 。

人民自古就有互助之心 , 所以容易统一 。 要人从来就有猜嫉之念 , 所以惯于彼此分立 。

现在我国的大患 , 是党干党的 , 官干官的 , 民干民的 。 彼此隔绝 , 不能串通一气 , 而变成三截了 。 乍读几天书 , 最容易将自己认为圣人 。 多读几年书 , 才知道自己是个愚人 。

读书愈少 , 对环境愈不满意 。 读书愈多 , 对自己愈不满意 。 现今 , 大骂环境的人 , 一天比一天多 , 就是因为真读书的人 , 一天比一天少 。

镜明 , 才可以照物 。 心明 , 才可以察理 。 欲得镜的效用 , 不可不常常拂去上面的灰尘 。 愿求心的效用 , 不可不时时消除其中的欲念 。

镜虽明 , 若旋转不停 , 照物必不能清晰 。 心虽明 , 若妄用不休 , 察理必不能精确 。 所以 , 镜须定心须静 。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妄想 。 一知人事 , 就是妄想的发端 。 一断气息 , 才是妄想的完结 。 所谓妄想者 , 包括一切不必存的希望与不必费的思索 。 人能少存妄想 , 就能多安乐而少忧愁 。

军阀因妄想 , 而抢夺地盘 , 而苦害人民 。 大员因妄想 , 而贪赃枉法 , 而剥削百姓 。 土豪劣绅因妄想 , 而欺孤侮寡 , 而鱼肉乡里 。 学者因妄想 , 而创造主义 , 而牺牲青年 。 妄想既是不合理的 , 所以他们纵能将妄想做成事实 , 达到一时欲望 , 然而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眼就完 。 不但苦了自己 , 并且害了别人 。

某军阀当权之日 , 浪耗了无数的民脂民膏 , 毁坏了无数的青年妇女 。 结果 , 他白白的被人诛杀 , 较寻常的小民 , 还无处诉冤 。 这本是为恶无不报的循环之理 。 然而他的母亲 , 竟对人哭喊着说:“我儿一生 , 未尝为恶 。 天之报施太不公了 。 ”她原是一村女乡妇 , 不能辨别善恶 , 不必深责 。 可惜现今 , 竟有一些饱受教育的人 , 也缺乏辨别善恶的能力 。 中国焉得不危不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