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七十年的小政府大社会:治乱世余生的黄老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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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减水书生
图/来源网络
你好 , 我是减水书生 , 与您一起品读历史、感悟思辨 。
秦始皇之所以能灭六国、打遍整个已知世界 , 是因为奋六世之余烈 。
始皇帝的霸气来自于关中秦国的百年积累 。
汉武不让秦皇 , 北伐匈奴、南征百越、左破朝鲜、右胁西域 。
他也是打遍了整个已知世界的 。
而且这个已知世界比秦始皇时期的还要辽阔、还要难打 。
那么 , 汉武帝的霸气 , 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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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七十馀年之间 , 国家无事 , 非遇水旱之灾 , 民则人给家足 , 都鄙廪庾皆满 , 而府库馀货财 。
打仗要靠霸气 , 但更靠钱、靠粮、靠马匹、靠钢铁 , 就是靠家底 。
汉兴七十年来的家底 , 支持了武帝的霸气和嚣张 。
而这些家底是怎么来的?
武帝前的刘姓皇帝们是怎么攒下了这么雄厚的家底?
就是黄老之术 。 怎样理解黄老之术
我们的认知逻辑往往都是这样:
概念 , 它是什么?
背景 , 怎么来的?
功能 , 能干什么?
结果 , 有啥实用?
影响 , 意义何在?
而古人的讲述可不是这么条理清晰地给你归总好了 。
所以 , 就有了汗牛充栋的各类论文 。
不要说写得对与不对、清不清楚 , 就是写对了、写清楚了 , 你也不见得去看 。 因为太枯燥 。
所以 , 与其纠结于官僚化的认知 , 倒不如拿出奥卡姆的剪刀 , 精简认知 。
因为越精简的认知越是清楚、越是有用 。
首先 , 明确黄老之术 , 不是道而是术 。
啥意思?
就是不要从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高度来认识它 , 因为它没有那么高深 。
即便高深 , 施用起来也不会那么高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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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就是汉初的那些统治者比你文化还低 , 太高深的东西他们自己也玩不了 。
如果非要纠结于“道”的层面 , 那就去看《汉书?艺文志》的“黄帝四经” 。
如果非要给黄老之术下个定义 , 那就取《论六家要指》的道家定义:因阴阳之大顺 , 采儒、墨之善 , 撮名、法之要 , 与时迁移 , 应物变化 , 立俗施事 , 无所不宜 。
如果非要纠结黄老之术的来源背景 , 那就取《史记?乐毅列传》的说法:(乐毅后人)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 , 不知其所出 。 河上丈人教安期生 , 安期生教毛翕公 , 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 。 盖公教于齐高密、胶西 , 为曹相国(曹参)师 。
其次 , 黄老之术是什么术?
没必要看理论著述 , 因为著述的理论家都不见得知道自己写得是什么 。
就看汉初具体史实国策和执政态度 。 约法省禁 , 轻田租 , 什五而税一 , 量吏禄 , 度官用 , 以赋予民 。
刘邦时期的这几条国策 , 基本上就贯穿于汉初7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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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皇帝 , 基本上就是在这个政策圈里小修小补 。 孝惠、高后时 , 为天下初定 , 复弛商贾之律 , 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 。
虽然“约法省禁”、“轻田租” , 让天下百姓、特别是让农民放开了手脚 , 但汉承秦制 , 所以对商人的管控还是比较严格 。
而到了孝惠和吕后时期 , 汉帝国也放开了商人的手脚 , 你们随便干 。
统治阶级都是“法律主义者” , 所以法律总是越来越多 , 他们总是在做加法 。
即便废除一部法律 , 也要新修立一部法律 , 必须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
而汉初的统治者们 , 却是一直在法律上做减法 。
高后时期 , 废除了三族罪、妖言令和挟书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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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时期 , 废除连坐法 , 改肉刑为笞刑和杖刑 。
同时 , 文帝还废除了过关传用制度 , 也就是过关卡不再盘查证件 , 老百姓可以自由出入 。
汉文帝还放开山泽之禁 , 即“弛山泽之禁” 。
以前的山泽之利 , 那是归少府、归皇家的 , 现在都开放给老百姓 , 想挖矿的就去挖矿、想煮盐的就去煮盐 。
甚至 , 直接废除了盗铸钱令 , 也就是把铸币权交给老百姓 , 国家规定货币样式 , 然后有本事的就去铸钱 。
到了汉景帝 , 基本上已经没啥更“无为”的空间留给他发挥了 。
所以 , 景帝时期 , 也就是继续重视农业、继续减轻赋税、继续“约法省禁” 。
但景帝时期的“有为”政治 , 已露端倪 。
比如 , 打了一场内战 , 平定七国之乱 , 而后中央从地方收回了很多权力 。
再比如 , 对匈奴虽然继续奉行和亲 , 但该不客气的时候也强硬了起来 。
帝国中央主动推行马政 , 就是政府大规模养马 , 同时鼓励民间积极养马 。
此外 , 还推行卖爵令、“黩罪之法”以及徙民实边 , 以加强边地建设 。
这基本上就有点儿备战干匈奴的架势了 。 黄老之术下:政府与社会的关系
汉初推行黄老之术 , 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
第一个是陆贾 , 陆贾虽然号称儒生 , 但却是道家的做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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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强调儒家“仁义” , 但在施行“仁义”的理念上 , 却坚持“无为”的做法 。
道家的“无为”是个人层面和哲学思辨上的“无为” 。
至于社会和国家 , “无为”就是无为的态度 , 也就是漠不关心 。
就如庄子所言 , 我就要做一只在泥塘中嬉戏的乌龟 , 不愿意出仕为官 , 而为世俗所累 。
而陆贾却把“无为”比附到政府与老百姓、与社会的关系上 , 政府就是啥也别管 , 让老百姓做泥塘中的乌龟、自己玩 。
第二个是曹参 , 萧何不能算 。
萧何又是修法律 , 又是筑城长安、又是造豪华宫殿 , 所以不能说萧相国有“无为”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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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参做齐相 , 首先是问政于民:你们齐人说 , 我们这些当官的应该怎么治理你们 。 于是 , 盖公就传曹参黄老无为之术 。 按照盖公的方法 , 曹参把齐国治理的很好 。
等萧何死了 , 曹参就当了大汉帝国的丞相 , 于是继续秉持“无为”的理念 , 当真就是啥也不干 。
所以 , 陆贾和曹参基本上就定了大汉帝国的执政基调 , 或者说完成了治国理念的顶层设计 。
以后 , 高后时期、文帝时期以及景帝时期 , 大体上就按照这个基调来执政了 。 从民之欲 , 而不扰乱 , 是以衣食滋殖 , 刑罚用稀 。
这句话精准概括了汉初政府与百姓的“无为”关系 , 即“从民之欲”;也切实说明了“无为”的果效 , “衣食滋殖 , 刑罚用稀” 。
那么 , 汉初政府与社会、与老百姓是一个什么关系呢?
小政府大社会 。
可以说 , 汉初政府就干两件事 , 一个是收税、一个是边地 。 其他事情 , 它啥也不管 , 老百姓自己玩 。
首先是政府自己足够克制、足够节俭、足够无为 。
官僚规模 , 控制 , “量吏禄 , 度官用 , 以赋於民” , 养官得花钱 , 为了不花钱、为了少收税、为了赋税与民 , 所以“漕转山东粟 , 以给中都官 , 岁不过数十万石” 。 帝国中央的的官僚体系 , 一年也就消耗几十万石粮食 。 即便按照100万石算 , 汉帝国一年也就拿出八百分之一的粮食产出 , 来养活整个官僚体系 。
皇室花费 , 节俭 , 文帝要建露台 , 算了一下需要百金之费 , 相当于十户百姓的家产 , 于是就不建了 。 从天子到有封地汤沐邑的列侯贵胄 , 就不要从国家领钱 , 就花自己封地的税赋 。 汉初七十年 , 也就萧何建了一座豪华未央宫 , 还被刘邦骂了一顿 。 其他时候 , 都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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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
对外邦交 , 忍着 , 打不过匈奴 , 那就不打了 , 咱们和亲 。 从吕后、到文帝、再到景帝 , 基本上就是政治上和亲、经济上关市 。 即便有冲突 , 甚至战事冲突很大 , 也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战争 。
其次是百姓社会要足够自由、足够宽松、足够任其所欲 。
农民种地 , 鼓励 , 十五税一而后三十税一 , 再之后干脆就不收农业税了 。
商人经商 , 不管 , “复弛商贾之律” , 除了商人子弟不能为官 , 其他都一样 , 但后来连这一条也可有可无了 , 因为后世已经有了很多大商人当了大官 。
社会治理 , 随便 , 咱们是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 关中秦地 , 百年秦法秦制 , 所以你们就继续这么治理 。 关外六国 , 郡国因俗而治 , 适应不了秦法 , 那就建立封国 , 你们自己治理自己 。
市场流通 , 放任 , 这种放任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 那就是政府连铸币权都不要了 , 你们自己铸币、老百姓自己选着用 。 所以 , 邓通钱和吴王钱 , 因为质地优良 , 所以大家都喜欢用 , 于是便流通天下 。
自由经济的开创者亚当?斯密 , 主张政府要小而简单 , 社会要宽松和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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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密
也就是要形成所谓的小政府和大社会的关系 。
但是掌握了权力的政府 , 很难做到这一点 , 即便是近代的西方国家 , 也很难做到 。
然而 , 在两千年前的汉初 , 遵循黄老之术的汉帝国却做到了 。
政府连铸币权都不要了 , 还有什么比这再宽松 。
皇帝吝惜十户之家的财产 , 还有什么比这更节约的财政开支 。
能赚钱的行业 , 冶铁、煮盐都给了社会 ,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利于民的 。 黄老之术之于中原帝国
黄老之术的治理效果是巨大的 , 它堪称治国神策 。 非遇水旱之灾 , 民则人给家足 。
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农业社会 , 汉初的老百姓 , 如不是遇到水旱之战 , 他们都能做到人给家足 , 自己不会挨饿 , 养家也不成问题 。
既是战略物资 , 又是物质财富 , 还是交通工具的的马匹 , 在普通百姓的街巷都能见到 , 阡陌之中则是成群奔驰 。
少年聚会 , 谁要是骑匹母马 , 不仅被看不起 , 而且直接就不让参加 。
简单说 , 就是你要开辆“日本车” , 都抬不起头来 , 大家也不会跟你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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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
地方政府的粮仓都是满的 , 府衙之中也有余财可用;中央太仓更是粮食太多以致溢露于外而腐败不能食 , 京师的钱财更是多的难以统计 , 因为长期不用 , 串钱的绳子都朽坏了 。
就是说 , 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 , 都实现了财政盈余 , 而且有得是钱、有得是粮食 。 守闾阎者食粱肉 , 为吏者长子孙 , 居官者以为姓号 。 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 , 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 。
市井中的普通人也能吃上膏粱肥肉 。 基层小吏因为长期任职 , 于是就以官职为姓号 。 人人奉公守法而爱惜名节 , 当真是“仓廪实而知礼节 , 衣食足而知荣辱” 。
对于儒释道三家 , 南怀瑾先生有一个非常精妙的比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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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故居塑像
他说儒家是粮食店 , 佛家是百货公司 , 而道家则是药店 。
当国家和社会生病了 , 道家就要发挥作用 。
秦末战火之后的中原大地 , 就是生了一场大病 。
而道家的无为就是治病的 , 而且非常有效果 。 中原王朝从奄奄一息 , 变得健康而强壮了 。
但是 , 只有在汉初这七十年 , 道家的这副药——黄老无为之术 , 才最得奇效 。 之后的乱世余生 , 道家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 但效果都不够理想 。
乱世之后 , 道家总要登场 , 无为总会应用 , 都是一派休养生息的场景 。
但黄老之术 , 却未如汉初这般淋漓;小政府大社会 , 也不如汉初这般尽致 。
究其原因就是:药未尽其力而术未得圆满 。
首先 , 自武帝收回铸币权 , 民间便再无铸币之能 , 而财政问题很多时候就是货币问题 。
其次 , 盐铁专营使得最赚钱的行业被收归国有 , 重农抑商使得工商业无法复兴 , 于是社会便始终羸弱而难以做强 。
第三 , 官僚系统恣意膨胀、皇室靡费不得克制 , 于是只能不断开源、不断加税 , 竭泽而渔的社会也就无法再有活力、再去支撑政府的存在 。
而总其原因 , 就是权力一旦生长膨胀 , 便难以再被克制 , 小政府大社会的关系也就无从形成 。
于是 , 政府越来越强势 , 而社会越来越羸弱 。 当羸弱的社会无法支撑庞大政府之时 , 中原帝国也就只能再大病一场 , 再从头收拾一遍碎山河 。
汉初七十年为什么能形成这种小政府大社会的格局呢?
是刘邦及其一众统治者的高瞻远瞩?
是陆贾、曹参及继任者的英明神武?
还是法儒残破而道家茁壮?
都不是 , 可能就是一场偶然吧 。
首先是权力尚未成熟 , 或者说还没成长到可以放任的地步 。
“百代皆行秦政制” , 但汉初之时 , 秦政秦制以及统一帝国 , 在当时还未形成共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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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当时的社会和老百姓 , 不仅不知道皇帝是什么 , 而且都不能理解统一的帝国是什么 。
他们还在留恋过去的士大夫和诸侯王时代 。
齐地之民 , 只知有齐王 , 而不知有皇帝 。 其他列国也是如此 。
吴王刘濞领导七国叛乱 , 七国的百姓就跟着自己的王去打仗 , 管你皇帝不皇帝 。
主父偃游学四十余年 , 他首先想得是在家乡齐地谋个出身 , 实在不行再去燕地、赵地和中山看看 。 逼不得已 , 才想到要去帝都长安走上一走 。
中央集权下的权力还在生长之中 。
所以 , 社会的自我生长也就有了可能 。
其次是汉初统治者当真是质朴非常 , 他们是一群“质胜文”的“野人” 。 先进于礼乐 , 野人也;后进于礼乐 , 君子也 。 如用之 , 则吾从先进 。
先学礼乐而后做官的 , 是平民;先做官而后学礼乐的 , 是贵族 。 孔夫子说 , 如果让我选择 , 那我就选择那些先进的平民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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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我们可以把这里的礼乐换成实践经历、换成民间生活、换成基层阅历 。
大汉帝国的一众朝堂精英 , 他们不知道儒家视野下的权力设计、也不知道法家视野下的权力势术 , 更不知道从前的贵族和执政们是怎么摆弄权力 。
但是 , 他们最懂普通百姓、最懂民间社会、最懂现实该当如何 。 因为他们本就是老百姓 。
所以 , 他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感知老百姓需要什么样的政府 , 也知道政府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 还知道让老百姓自己去玩、他们会玩得很好 。
再者 , 一路妥协而来的大汉帝国不可能自由而任性地摆弄权力 。
刘邦是妥协的艺术家 , 汉帝国就是一个相互妥协的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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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与群臣
帝国建立之时 , 庙堂之高有异性诸侯王、有军功大臣、有外戚世家 , 所以起初的皇帝们都不敢任性 。
而江湖之远呢?并非是编户齐民的社会 , 三代以降的族群形态还在延续 , 所以政府面对的不是一个个的老百姓 , 而是一个个的大家族 。 所以 , 政府也不敢任性 。
皇帝不敢任性、政府不敢任性 , 所以社会也就有了自由发展的可能 。
最后 , 就是以儒家为本位的大一统意识形态尚未形成 。
不仅统治者的思想很自由 , 而且老百姓的思想也很自由 。
所以 , 在儒家和法家之外 , 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
所以 , 走上一条黄老无为之路 ,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而后世呢 , 儒家的意识形态已经形成 , 法家的权力手段也已成熟 , 虽然很稳定、很明确 , 但少了选择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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