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绰号里的玄机:花和尚为什么这么“花”?

《水浒传》塑造了许多优秀的人物形象 , 鲁智深便是其中之一 。 他身为佛门弟子 , 却体貌凶顽 , 不戒酒肉 , 且做事不拘格套 , 率性而为 , 绰号“花和尚”可谓准确 , 但细察之 , 这个绰号却是大有玄机!一个“花”字 , 却包含了极为丰富的内容 , 最能体现其个性的生动之处 。


鲁智深绰号里的玄机:花和尚为什么这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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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佛教戒律的讽刺和嘲弄

在鲁智深身上 , 他这“花”首先反映了其对佛教戒律的讽刺和嘲弄 。

其一 , 从体貌和性格上看 , 鲁智深就不合佛家要求 。 鲁智深外貌凶顽 , 五台山首座说他“不似出家人的模样 , 一双眼却恁凶险!”且禀告长老道:“不可剃度他 , 恐久后累及山门 。 ”鲁智深打郑屠 , 三拳将他打得 。 口里只有出的气 , 没了入的气 , 动弹不得” 。

开封酸枣门外的过街老鼠张三、青草蛇李四等二三十个泼皮想给新来乍到的菜头鲁智深一个下马威 。 鲁智深一看见他们的架势 , 就很是疑忌 , 心里已警惕了起来 , 不等他们近身 , 就左右两脚 , 把张三李四踢下粪窖 。 如此暴躁狡猾之人怎可入得佛门?

其二 , 鲁智深用一系列的举动对佛教戒律进行嘲弄 。 鲁智深原本是渭州经略府中的提辖 , 因救金翠莲父女 , 三拳打死“镇关西”郑屠 。 他只为选避罪责无可奈何地出家为僧 , 故而并非全心地皈依佛祖 , 所以 , 屡屡干出一些违犯佛门清规戒律的事来 。

既当和尚 , 就须坐禅 , 而他却“放翻身体 , 横罗十字 , 倒在禅床上睡” , 遍地撒尿拉屎;进入享乐层面的酒肉饮食一直被清规戒律所禁止 , 鲁智深却嗜食酒肉 , 豪饮狂嚼 。 当和尚不到一年 , 就两次下山 , 醉饮而归;更有甚者 , 他不仅击毁了山门外的泥塑金刚 , 而且在佛堂内“指东打西 , 指南打北” , 把一个“千年清净香火去处”闹得天翻地覆 。

鲁智深用行动彻底颠覆了佛教清规戒律对人身心的禁锢 。 他以出家人的身份行入世之事 , 其反叛与嘲弄是极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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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追求自由的个性

“花”所包含的内容还有与鲁智深对佛门戒律的讽刺和反叛相联系的追求自由的个性 , 具体表现为率性而为、不拘小节和反抗强权压迫 。

周作人在《小说的回忆》中评论鲁智深:“他是一个纯乎赤子之心的人 , 一生好打不平 , 都是事不干己的 。 对女人毫无兴趣 , 却为了她们一再闹出事来 。 ”

鲁智深出身行伍 , 却出淤泥而不染 , 自由自在 , 心胸坦荡 , 这是他“赤子之心”的本性使然 。 《水浒》中的鲁智深其所作所为无不表现出他强烈的自由生命意识 。

鲁智深在五台山出家 , 不遵坐禅戒规的乖僻行为 , 反映了他不受羁绊率性而为的性格 。 当军官也罢 , 做和尚也罢 , 当军官时是我 , 做和尚时还是我 , 内心无丝毫功利色彩 。 他救助与自己并无瓜葛的金翠莲父女、在瓦官寺饥饿至极而从老和尚手里抢粥吃以及救林冲等举动 , 都显示出他不像武松那样太重个人恩怨 , 也不像宋江那样 , 往往是带着施舍买恩的心意 。 该送人的便送人 , 该窃取时便窃取 。 施恩不矜己德 , 窃物不知嫌疑 。

追求自由往往和反抗强权压迫相联系 。 他的“拳打镇关西”、“火烧瓦官寺”、“举义二龙山”、“化州刺太守”等壮举都是为此 。 高衙内调戏林冲的妻子 , 林冲慑于权势不敢还击 , 鲁智深却怒道:“你却怕他本官太尉 , 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 , 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 。 ”鲁智深“禅杖打开生死路 , 戒刀杀尽不平人” , 并非从个人恩怨出发 , 所要达到的是消除压迫和不平等 , 达到普遍自由的理想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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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即不花 , 佛缘深厚

鲁智深之“花”还深寓另一层含意 , 他对佛教清规戒律的反叛只是表面上的行为 , 实际上却使他无意中得了成佛的法门 。 即所谓得其神而弃其形 。 所以 , “花”即不花 , 揭示了鲁智深的佛性 。

鲁智深吃酒、打人、盗取金银酒器 , 显然非僧门中人所为 。 只能说是江湖草莽的习气 , 李贽却评为“此回文字分明是个成佛作祖图” , 又如鲁智深怒打镇关西、千里护送林冲到沧州 , 被评为“真佛 , 真菩萨 。 真阿罗汉 , 南无阿弥陀佛” , 这些与佛门中人不相关的犯戒行为、豪杰侠义之举却都被纳入到佛性中 。 从而打破了出世入世的界限 。

自从出现于水浒世界 , 鲁智深就一直以他的血气胆色 , 鲜活地实践着“禅杖打开生死路 , 戒刀杀尽不平人”的侠义精神和朋友义气 。

野猪林救下林冲后 , 他不忍离去 , 道:“杀人须见血 , 救人须救彻 。 洒家放你不下 。 直送兄弟到沧州” , 足见他是一位真正的天地间缓急有用的人 。 无怪乎李贽连连批“佛”、“活佛”、“仁人、智人、勇人、圣人、神人、菩萨、罗汉、佛” , “真佛、真菩萨、真阿罗汉、南无阿弥陀佛 。 ”

鲁智深这一有着佛门身份 , 却充满了江湖豪客的血性肝胆 , 看似分裂的人物形象实际上完整合一 , 他的血气 , 他的豪情 , 非但不是佛性的障碍 , 相反是他佛性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

鲁智深的佛性还在于不野蛮、无色心 。 他有自知之明;“洒家是个粗卤汉子 。 ”因此他杀人 。 但作为个人行动 , 他只杀了绿林强贼生铁佛崔道成和飞天药叉丘小乙 , 此二人杀人放火 , 糟蹋妇女 , 罪不容诛 。

鲁智深杀人不是混杀 , 不是李逵式的不分青红皂白“排头砍去” 。 鲁智深的“赤子之心”使他不必如武松之于潘金莲、石秀之于潘巧云那样下意识地抵制和排斥 。 在客店与金翠莲久处而无所动心 , 上梁山见林冲即问阿嫂音信而全无禁忌 。

不滥杀无辜 , 不起色心 , 在他所处的环境下 , 最难的两戒已天然修炼而成 , “酒肉穿肠过 , 佛祖心中留” , 岂不知 , 在“花”的外衣下竟掩藏了最淳的超凡净化的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