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

1955年 , 陈再道被授予上将军衔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

陈再道(左三)视察青藏铁路时与部队领导合影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

将军后代合唱团演出现场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

陈江平身穿演出服留影

在开国将领中 , 陈再道的英勇善战是出了名的 , 毛泽东、朱德说他是“一员战将” , 徐向前、陈毅盛赞他“再道之勇” 。 他还是一位“硬汉” , 带出了武汉军区“硬骨头六连” , 有人说“他本人其实是最硬的那块硬骨头” 。 从鄂豫皖走出来 , 历经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直至四军军长 , 陈再道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 作为陈再道的小女儿 , 陈江平从小就知道父亲那一辈人的成绩 , 自己根本无法企及 , “他们要求我们踏踏实实做老百姓 , 那我们就踏踏实实做老百姓 。 ”

陈江平一直从事着普通的工作、过着平淡的生活 。 她说 , 父亲如指路明灯一样引导影响着她的价值观 , 父亲那一代人有耀眼的光环 , 而他们什么光芒都没有 。

自己用手指把子弹从伤口里挤出来“信仰坚定是他们一代人的特点”

陈再道出生于湖北麻城市乘马岗镇新村程家冲 ,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 , 只能跟叔叔生活在一起 , 后来叔叔也生病去世 , 他成了孤儿 。 陈江平说 , 父亲幼时家贫 , 他的母亲曾托人送他到当地一个私塾听课 , 其实就是在外面窗户听人家讲课 。 然而 , 这种听课也没持续多久 , 因为在那里备受欺负 , 陈再道又是一个很倔的人 , 一气之下不学了 , 所以他基本上不识字 。 1926年4月 , 陈再道参加麻城县农民自卫军 。 其实他的本名叫程载道 , 报名的时候人家问他叫什么 , 他不识字 , 而且说的是土话 , 名字就稀里糊涂被记成了“陈再道” , 问他写得对不对 , 他也不知道 , 只说“你写上我的名字就行了” 。 自此 , “陈再道”就这么沿用下来了 。

1927年陈再道参加大别山区秋收暴动 , 同年参加黄麻起义 。 黄安县城失守 , 他与起义武装转到黄陂县木兰山坚持斗争 , 这就是红四方面军战史上有名的“木兰山72英雄” 。 当时 , 全军的经费仅仅几百块银元 。 保护装有银元的钱袋子的安全 , 成为转移当中最重要的 , 也是最棘手的一件事 。 军长吴光浩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瘦小但机灵的陈再道 。

有一次敌人追得很紧 , 陈再道背着沉重的钱袋子 , 转移时掉了队 。 敌人见状高喊“抓活的” , 当时陈再道只有一个念头 , 就是搭上性命也不能让这几百块银元落到敌人手中 。 但是如何甩掉身后的追兵又能保证经费的安全呢?危急关头 , 陈再道看到前面有一个池塘 。 急中生智 , 他故意跌倒 , 顺势把钱袋扔进路边的池塘 , 爬起来就跑 。 当晚 , 陈再道趁着月色和战友一起从池塘中捞出钱袋 。 正是这一袋子银元 , 使得全军度过了在木兰山最初的艰苦生活 。

1932年1月 , 红四方面军发起了商潢战役 , 身为营长的陈再道不幸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左臂 , 当时鲜血直流 。 为了不影响行动 , 他让他的通讯员用刀把子弹从伤口里给挖出来 。 可是通讯员面对自己的首长 , 怎么也不忍心下手 。 在这种情况下 , 陈再道自己咬紧牙关 , 用手指把子弹从伤口里给挤出来了 。 当时鲜血直流 , 但是他顾不上包扎 , 又勇敢地冲上了战场 。 战斗结束后 , 给陈再道看病的医生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笑着说:“你这个人真算命大 , 如果这一枪再往前一点 , 恐怕你吃饭就不香了 。 ”陈再道却回答:“革命还没胜利 , 哪能轻易就"光荣"了!”徐向前知道他这个特点 , 所以每次下命令时 , 都会补充一句:“陈再道不能打冲锋!”

抗日战争爆发后 , 陈再道率领的红四军被改编为八路军第129师第385旅 , 陈再道被任命为第386旅副旅长 。 即将离开生死与共的部队和战友 , 陈再道十分不舍 , 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和四军真可以说是一起成长的 , 从黄麻起义开始 , 先是一个队、一个营 , 以后是一个团、一个师 , 最后发展成一个军 。 我自己则在这支部队从一名战士一直当到军长 , 整整十年 。 ”陈江平说 , 父亲从鄂豫皖走出来之后 , 当过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 , 一步一步上来 , 几乎一级都没有落过 。 她觉得 , 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打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 首先是很勇 , 无所畏惧 。 “他经常对我们说 , 参加革命就要不怕死 , 豁得出去 。 ”陈江平说 , “父亲虽然没有文化 , 但不等于没有智慧 , 包括我后来接触过的叔叔们 , 他们绝对不是莽撞的人 , 打仗要有勇有谋 , 他们经历了几十年枪林弹雨 , 我们的部队从弱小到强大 , 这一定是有很深刻的原因的 。 ”

退休后 , 陈江平走过父亲战斗过的很多地方 , 比如红安、麻城、太行山等等 。 2018年5月 , 陈江平和几位将军后代进行了“重走长征路 , 体验远征难”红色自驾游活动 。 他们沿着红军前辈当年的足迹 , 途经四川都江堰、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县、茂县、松潘县、若尔盖县、包座大金寺及九寨沟县、甘肃陇南两当县、天水市、陕西临潼、富平、西安 , 历时半个月 , 行程5000多公里;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上 , 吸着氧气袋 , 克服了高原反应 。

一路走下来 , 陈江平收获很多 , 因为父亲这一辈人很少讲过去的事情 , 等到退休后想了解的时候 , 他们已经不在了 , “很遗憾 , 所以只能靠自己去了解 。 ”陈江平说 , 父亲出版回忆录 , 那么厚的一本书 , 数十万字 , 对自己的功绩讲得很少 。 他总是说哪个战友牺牲了很惋惜、哪个战友作战很英勇 , 他把那些牺牲的战友列了个名单 , “我觉得这是他们一代人的特点 , 无私无畏 , 信仰很坚定 , 就是要为解放全中国奋斗 , 而且他们做到了 。 ”

扒火车走了三天到北京找父亲“我这个人比较叛逆 , 这一点像父亲”

陈江平出生在河南开封 , 在她两三岁的时候 , 父亲被任命为武汉军区第一任司令员 , 全家搬到了武汉 。 “七二零”事件发生时 , 陈江平15岁 , 还在上中学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 一片混乱 , 陈再道一直被关在北京 , 家里人都不确定他具体在哪里 。 “后来出来一个报纸 , 说我父亲在北京自杀了 。 那个时候通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 我们很担心 , 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 母亲说 ,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 , 他绝对不会自杀的 , 因为那个年代 , 自杀就等于对革命的背叛 。 ” 陈江平决定独自去北京找父亲 。 她给母亲留了一张字条,偷偷离开了家 , 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她的同学 。 “那会儿没钱买车票 , 我就扒火车 , 上不了客车 , 只能扒货车 。 当时没有直达北京的货车 , 转了好几趟车 , 走走停停 。 最可怜的是我们没吃的 , 每个货车站都有很多水龙头 , 我们就在水龙头上喝水 。 现在想起来好像挺艰难的 , 但是那会儿真没觉得多苦 , 到底是年轻 , 而且我这个人比较叛逆 , 这一点像我父亲 。 ”陈江平笑言 。

走了三天 , 货车到丰台停了 , 她和同学买了两个包子 , 又花两毛钱买了一张票到北京 。 在来北京之前 , 家里人听说父亲被关在海运仓总参招待所 , 住进了后小楼 。 那里已住了一大批受冲击的将领 , 如宋任穷、钟汉华等人 。 当时 , 人们因为楼上住的是“反革命”分子 , 故称后小楼为“黑小楼” 。 陈再道、钟汉华却叫它“红小楼” 。 渐渐地 , 红小楼的叫法就传开了 。

陈江平说 , 她在海运仓门口被扣了好几个钟头 , 不断有人审问她怎么知道父亲在这里 , 不过最终还是放她进去了 。 “我一敲门 , 传来父亲的声音问"谁呀" , 我当时激动得不得了 。 父亲看见我很激动 , 但他不太会表达感情 , 也不说自己在哪里批斗受了什么罪 , 只问了家里的情况 。 ” 从女儿那里 , 陈再道了解到自己走后 , 妻子被揪斗 , 家里的东西也被造反派抄走了 , 两个工作的儿子和三个上学的孩子也因父母问题受牵连 。 “那时武汉有特别多的批斗会 , 父亲去了北京 , 他们找不到父亲 , 每一次必须都拉着我妈妈 。 因此她身体不好 , 70岁多一点就去世了 。 ”陈江平说 。

陈再道一手带出了武汉军区“硬骨头六连” , 有人说“他本人其实是最硬的那块硬骨头” 。 尽管备受冲击 , 陈再道一直不屈服 ,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 因为他保护的是广大的群众 , 是问心无愧的 。 “九一三”事件后 , 中央解放老干部 , 要让干部出来工作 。 “他很高兴 , 但是当时没有适合他这一级的职位空缺 , 他表态说没有关系 , 你给我分配什么工作都行 , 只要让我出来 , 为党为人民做点事情 , 我不计较什么职务 。 ”1972年6月 , 中央军委任命陈再道为福州军区副司令员 。 “他本来是正职 , 这等于说是降级安排了 。 那会儿我去过福州看他 , 他非常投入工作 , 沿海地区有台风 , 他经常到基层去调研 , 下部队、上灾区、搞训练 。 ”

1977年 , 陈再道被任命为铁道兵司令员 , 那时候他已经快70岁了 。 陈江平说 , 尽管年纪很大了 , 父亲却像焕发青春一样 。 铁道兵是个很艰苦的部队 , 几年间 , 他把铁道兵重要工程的施工现场几乎跑了个遍 。 从黑龙江的吴八老岛到金沙江畔 , 从长城脚下到巴山汉水 , 从南疆“火洲”到青藏高原的“生命禁区” , 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 陈再道的秘书张明鸣曾这样回忆:整个南疆线、青藏线 , 陈司令是一个团一个团地看 , 有些条件很差的地方 , 都住的帐篷 , 这老头都进去到帐篷里去看 , 全程大约一千多公里 , 而且是和部队住在一起 。 他这样的作风 , 我觉得可能在铁道兵的历史上也是比较少的 。

去核试验现场参加动物试验“我想的是哪艰苦就到哪里去”

陈江平说 , 父亲当了一辈子职业军人 , 生活中对自己严格 , 他的衬衣扣永远是系着的 。 他对子女也严厉 , 比如不准手插在口袋里 , 穿衣戴帽要规规矩矩 , 冬天冷手不能拢起来 ,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 周末早晨不能睡懒觉 , 等等 。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 , 父亲教育我们做事不要胆怯 , 我们学游泳 , 他就把你直接扔到水里练 , 有时候我妈妈都看不过去 。 当时觉得他有点过分 , 但其实是有用的 。 ”

小时候,有一次陈江平贪玩,让叔叔代写了病假条,就跟一个阿姨出去玩了,一天没去上学 。 后来老师家访,母亲知道后就严肃地教育了她,父亲虽然没有开口批评她,但看起来非常生气 。 “在父母眼里,撒谎和骗人是一个绝对不能被容忍的事情,这是原则问题 。 ”陈江平说自打那以后,自己再不撒谎,这种家风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它渐渐成为自己人格中一种坚定的存在 。

陈江平当过三年的野战部队医务兵 , 那时是在师医院 , 和军区医院不一样 , 要求他们到了一个地方要赶紧支起帐篷 , 手术台快速搭建好 。 陈江平还参加野战兵的千里拉练 , “一个师去8个女兵 , 我就是其中之一 , 最多一天走了140里 , 腿都迈不开了 , 昏昏沉沉 。 ”之后 , 陈江平考上了武汉同济医学院 , 毕业之后回军内工作 。 陈江平说 , 她这一生有一件永远不能忘记的事情 , 那就是1978年去核试验现场参加动物试验 。 当时会把兔子、狗、猴子等动物投放在距离爆炸中心不同距离处 , 在核爆之后 , 观察动物辐射量和发病情况 。 陈江平说 , 他们在马兰实验基地 , 一待就是两三个月 , 核爆之后 , 他们要抓紧时间进场回收动物 , “虽然有一定的保护措施 , 但并不能很好地起到保护作用 , 也不可能等辐射散太长时间 , 因为晚一点可能动物就死了 。 ”陈江平说 , 她在现场看原子弹爆炸 , 看到蘑菇云升腾像棉花一样散开 , 特别激动 。 后来陈江平的身体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 白血球曾低于2000 , “当时去的时候是自愿原则 , 我想的是哪艰苦就到哪里去 , 这跟父辈的教育、整个社会的风气是分不开的 。 我接受了任务有这样的经历 , 我觉得是很自豪的 。 ”

在将军后代合唱团坚持11年“等我们唱不动了再说”

陈江平今年67岁了 , 可是 , 当她向采访人员走来时 , 却几乎没有年龄感 。 金边黑色墨镜 , 桃红色短袖搭配明黄色九分裤 , 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身材 , 处处流露出活力和气质 。 她喜欢旅行 , 经常看《向往的生活》 , 除此之外 , 她还有一个坚持了11年之久的爱好——唱歌 。

1958年12月5日 , 为了迎接新中国成立10周年大典 , 由一百多名陆海空军将军们(包括当时唯一的女将军李贞在内)组成的“将军合唱团”成立 。 2008年 , 他们的后代带着对父辈的敬仰组建了“将军后代合唱团” , 陈江平是第一批团员 。 11年来 , 合唱团先后走遍全国十几个省市 , 公益巡演200余场 。 说起合唱团来 , 陈江平两眼泛着光彩 , 可以看出 , 她对这个团发自内心的热爱 。 她还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合唱团成立之初的大合影照片给采访人员看 , “最边上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就是我 , 看看 , 现在比那时老多了 。 ”时光飞逝 , 凭着心中传承父辈信念的一股热忱 , 她一唱就是11年 。

据陈江平介绍 , 合唱团最多的时候有200多人 , 后来陆陆续续有一些人退出 , 目前在册的有100多人 。 合唱团完全是一个社会团体 , 演出全部是公益性质的 , “我们自己心里明白 , 我们不挣钱 , 就是演出宣传 。 ”加入合唱团后每年都要交团费 , 就连合唱团的演出服装都是自己出钱做的 。 为了和当年父辈们在舞台上的穿着保持一致 , 他们的演出服特意选择了和当年的将军制服相同的布料和款式 。 但是当年的将军服衣料是苏联进口的 , 现在无法找到同样颜色的布料 。 后来 , 机缘巧合下才找到相同颜色的布料 。

成立之初 , 合唱团的平均年龄是60岁 , 如今 , 这个数字到了68岁 , 陈江平已经算年轻的 , 团里有很多70多岁的人 。 去外地演出一趟并不容易 , 然而 , 他们每次都满含激情 , 依然坚持一周两次的排练 , 拖着箱子上火车上飞机 。 陈江平说 , 团员们精神状态都很好 , 他们觉得干的是一件正事 , 尽到了宣传父辈精神的责任 , 老了老了 , 虽然能力有限 , 起的作用比较小 , 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 , 合唱团的邀请不断 , 4月份在北京刚演了一场 , 反响很好 。 去年11月份 , 合唱团和海军军乐团合作 , 举办了一场规模比较大的演出 , 形式很丰富 , 有大合唱、小合唱、朗诵、独唱 , 甚至有舞蹈 。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 对于合唱团的未来 , 大家也都有担忧 。 “就这么走下去 , 等我们唱不动了再说 。 组织一个合唱团 , 总会有开始有结束 , 这也很正常 。 ”

陈江平说 , 虽然父亲是上将 , 但和很多开国元勋的后代一样 , 在父亲光环下长大的他们就是一个普通人 , “光环是他们的 ,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 。 ”她说 , 做普通人正是父亲对她的要求 。 “从小 , 我们就知道 , 父辈的成绩是我们所不能企及的 , 他们要求我们踏踏实实做老百姓 , 那我们就踏踏实实做老百姓 。 ”

本版文/本报采访人员 陈品 供图/陈江平

作者:陈品 供图 陈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