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 ——7\沈家门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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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沈家门之行

洞头渔港，十几艘白底船扬帆起航，旌旗招展，在一阵阵鞭炮声中，一字排开。这些渔船由洞头宫口等几个村岙的渔行组成，满载着洞头洋海鲜特产海蜇、虾皮、乌贼干等，往沈家门进发。

平时，渔行收购的海产品，留一部分供应岛内，其余的销往温州市区。前段时间，洞头的两只渔船被日军飞机轰炸沉没了，死了七八个人；也有触礁j沉没的。于是，许多渔行就增开了一条新航线——沈家门。虽路途遥远，总算多了一条生路。

这次首航，由美玉带队，路蛮仁随行。头船风帆吹得呼呼响，尾随船只浩浩荡荡，蔚为壮观。船只经过一昼夜的航行，顺利抵达沈家门港口。

沈家门，地处舟山群岛，为浙江渔业生产第一产区，全国闻名渔场。来自全国各地渔船商船云集这里，这里的海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中日两军自淞沪大会战之后，上海沦陷，国民政府想把宁波作为进出口贸易中心。而日本人想通过宁波把大量的货物走私到中国各地，牟取暴利。于是，大量逐利的商人云集舟山沈家门，而来自甬台温及福建沿海各地的商渔船数不胜数。

日军占领沈家门后，所有的船舶进出港必须登记，才允许通行。

美玉的船队，在码头日军警岗处办好登记手续后，就开始卸货。过了几天，又采购了一批物资装船，如红枣、番薯丝、米、布等洞头的稀缺货。等待潮水、风向合适，返回洞头。

当时，洞头海岛与大陆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唯一的就是用船舶运输。

有一天适合行船，美玉就到码头日军警岗处办理离岸手续。却被告知，所有船只，一律不得离港。路蛮仁的那几句日语，也派不上用场。

不得离港？那这满载的货物，不能久放，或者就会变质发霉烂掉，那损失可大了。美玉如芒刺在背，坐卧不安。暗忖着，难道日军闻到什么风声？这么一呆，又过去三五天。美玉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

一天，美玉等人在码头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饭。他看见邻座客人在聊天，讲闽南语。

他有意凑上前搭讪，方知是本店掌柜，叫林永飘，洞头人。美玉喜出望外,借机告诉自己目前的困境，希望他能帮忙破解迷津。

林老板听了他们的状况，辞别了那几位客人，就把他们两人引到一个小阁楼。相互略作介绍后，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他才说了一句令他们目瞪口呆的话。 “你们没有跟我说实话？”林永飘的表情很严肃，和刚才随意的态度判若两人。

路蛮仁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永飘直截了当地：“你们的船上不仅装有红枣、番薯丝、米、布匹，还装有药材。在这种非常时期，买卖药材是要杀头的，是日军严控产品！一旦查到，不是坐牢，就是枪毙！”

美玉问：“敢问林老板，你怎么认为我们买卖药材？有何根据？”

“叶老板，我也实话告诉你们。 ”林永飘侃侃而谈， “大家都是洞头人，上山下海亲兄弟。我们现在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实话相告，我是温州地区派到沈家门的地下党联络处主任。自你们一上岸，我就暗中派人跟踪你们，了解了你们的来龙去脉。发现了你们向葆仁堂购买了十几箱中药材，又向德铭药行庄掌柜购买了部分西药——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属于日军的违禁产品。你们通过精心的伪装，把药品巧妙地混在物资中躲过了日军的检查。 ”

美玉被说得无言以对，面面相觑。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煞是难看。仿佛小孩做错事了，当场被人揭穿一般难堪。

原来，在出发沈家门之前，地下党老郑找上门来，他们请求叶家船队这次沈家门之行，能为他们办一件事，就是偷偷购买一批物资。因为现在中国军队与日军作战，急需救治伤员的药材。老郑又交给他一封信，叫他到了沈家门之后，去找葆仁堂李掌柜，他会安排具体事宜。于是，葆仁堂掌柜在销售给他们的药品中，包括从德铭药行购买的西药，一同和那些红枣、番薯丝、米、布混装在一起，因此逃过了日军的检查。

老郑又说：“关于这次购药之事，仅你们两个人知道，千万要保密。假如，你们购药期间出现差错，只能一口咬定是商业买卖。也就是说，你们的任务是独立的，和任何人没有一点关系。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购药运输中，万一被日本人抓住，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就算我们倒霉！”美玉说。

“呸呸呸，乌鸦嘴！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路蛮仁在一旁捂着美玉的嘴，生气地说道。他最忌讳，这种事还没办成，就想着倒霉结果的话，多不吉利哟。

“不瞒你们说，前段时间， ”老郑说， “我有一朋友走私药材，被日军抓住，鬼子直接把人关在船舱内，舱板用铁钉钉牢，把船烧了。一船人活活闷死在里面，沉入海里。 ”一席话，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希望你们把这批药材药品平安抵运回来，那将是我们洞头人民的大功臣!”

“啥功啥臣，我不邀功，也不想封臣。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凯旋归来的！”路蛮仁说。

“既然林老板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美玉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眼神也变得惶惑不安。他从小读书到当渔行老板，还不曾远航。这次，他不想节外生枝，有任何差错。

林老板眼珠子转了一下，计从心来，出了一个点子：“听说你们洞头宫口有一个阿柳小姐，现在是日军司令官田川夫人，你们去求她一下，也许管用。 ”

“阿柳啊？！”美玉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问道：“林老板，你不要逗我开玩笑了！阿柳啊，我们洞头人，怎么会嫁给日本人当夫人呢？”美玉猛然忆起，几年前，阿柳不是从洞头来沈家门吗？而且是搭乘洞江号。也许是久无信息，互不交往，慢慢把此事给淡忘了。

“这是真的，我何必骗你！我也找过她帮忙几次。不信，你们明天几个去找她，就明白了！”林老板言辞切切，让大家相信他所说之言。

“好好，如此，那是杨府爷保佑啊！”美玉双手拍额。现在，他巴不得马上见到阿柳。

j：据史料记载：1939年4月20日，日本空军突然开始对温州进行频繁的空袭，轰炸的目标集中在温州港进出口的咽喉，东门码头一带，使该地段的一些仓库遭到全部或部分损坏。 1939年6月27日，日本海军在瓯江口设桅礁封锁温州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