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型抑郁——屈原式的男人和女人们

作者：于玲娜

中国的男性知识分子实在应该认真关注女权议题，不是因为他们承担什么拯救女性同胞的责任，而是因为，在权力／权威面前，他们很多时候的表现，简直就像个“女人” 。

屈原这个人，代表了一种重要的人格类型，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绝非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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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在形态看，这种人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以男性为主，或喜欢读书，或学了人文学科，或在某个领域小有才气。他们意识层面的核心痛苦，就是“怀才不遇” ，围绕这一核心的，还有愤世嫉俗，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他们总能找到一个时代，在那个时代里，自己这种人是最受重视的，并据此论断：那个时代才是一个“好时代” 。

而现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小人坏人，自己无法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都怪他们。

第二类以女性为主，自我感觉还不错，要么苦于遇不到配得上自己的男性，在青春流逝带来的焦虑中煎熬；要么被渣男始乱终弃，或抑郁而终，或自行了断，或遁入空门。

这两类人的精神内核如此相似，以至于第一类人的典型代表屈原，在作品中习惯性地把自己比拟成第二类人。

这种比拟并非孤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有才华的男人和权力的关系，与美貌的女人和男人的关系，常常是同构的。

这些“屈原型”男人和女人们，到底有什么样的相似之处呢？

一言以蔽之：都是“自恋型抑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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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详细分解其内涵：

1、自恋。

自我感觉好到不能再好，就像爱上自己倒影的那喀索斯。

人的自恋一旦注入美学趣味或道德判断，常会成为一种“精神洁癖” 。在屈原眼里，自己是善鸟香草，别人是恶禽臭物， “举世皆浊我独清” ，所以要“伏清白以死直兮” 。

你可以隔着数千年的距离欣赏他“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脩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

但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是以周围人为参照的，如果没有这一审美距离，你就在屈原身边，那你就是那些恶禽臭物， “进以贪婪兮，凭不猒乎求索”；这个时代在他看来，当然也还是“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

——别着急纪念屈原，如果他就在你身边，他恐怕还是会斥责你、和你翻脸、自杀，留下一堆磅礴的诗句，让你背负千古骂名。

而你多半会比楚国贵族利益团体还讨厌他。

再来看看“宁吃仙桃一口，不要烂柿一筐”的文艺女青年王彩玲。因为她长相的违和，你很容易识别出她的自恋，并对之时而嘲笑时而心疼。因为你也有自恋和文艺的一面，她的命运会触动你，让你为之落泪。但如果这样一个人在你生活中呢？如果你以为可以和她惺惺相惜，那恐怕是你“自恋”了。在她心里，你很可能也是一枚浑身艺术脓包的“烂柿” ，而你也许会时时感受到她的嫌弃，最终忍不住加入嘲笑和孤立她的阵营。

还有前面提到的那类女性，她们失恋时，偶尔也会对闺蜜讲出真心话：

“你看那谁，胖成那样；那谁，丑成那样；那谁，简直是个泼妇——但她们居然都嫁了，过得还不错！我哪里不如她们？为什么我得不到幸福？”

——此为女性的“天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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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抑郁。

自视甚高而被动等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失落沮丧。

到此只是心境低落，真正的抑郁尚未到来。

所谓躁郁，抑郁的另一面是躁狂。本质上，躁狂并非“硬币的另一面” ，而常常是对低落心境的防御。

如果你是《灰姑娘》中的辛蒂瑞拉，你不必特别付出什么努力，等着奇迹降临，赐你一桩迅速实现阶层跃升的婚姻就行。

但那是童话。如果你是这个故事的读者，那么这个故事，很可能给你的是一个躁狂式防御的幻想：在你被继母和姐姐欺凌冷落，垂头丧气时，让你想像自己或许也能遇到善良的仙女和南瓜车。

香车宝马，华府夜游，遇到高贵而情投意合的人，进入体验的巅峰——这些也正是屈原式幻想的主题。

可以说，屈原的这一类诗作，是他身处低落心境时的躁狂式防御。

女性失恋时疯狂购物、精心打扮、一身名牌昂首挺胸去夜店，常常也是躁狂式防御。

躁狂式防御无法应对现实。做完美梦，继母回家会以偷懒为名把你一顿胖揍。屈原诗写的好，他的世界却不会因此改变分毫。

躁狂式防御也不能化解、而只能遮掩低落的心境，妨碍哀悼，同时消耗精神元气。常见的结果就是：元气用尽，跌进更深的低落和无望中。

——此时是真正的抑郁。

此时的女人再也不相信爱情，觉得人生无望，甚至不能出门。

此时的屈原尽是悲痛，香也香不起来，飞也飞不起来，只能向下跌落。

写《怀沙》，沉汨罗。

自恋型抑郁怎么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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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要点：

1、哀悼。

自恋型抑郁需要哀悼的太多，比如:

地位的跌落（屈原年轻时是很得重用的，女人年轻时被捧着的机会也多一些）；

年岁渐长，姿色／才华不再；

世界就是它本来的样子，充满苦难与无情；

自己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自恋者无法理解“众生平等”这四个字）；

自己或早或晚终将嗝屁（名垂青史或有靓照留存于世也并不意味着什么）；

人性是复杂的，不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坏（把人分为好人和坏人，是简单的头脑理解这个复杂世界的权宜方案，离真相还远）；

知识分子眼中的理想当权者，和女人眼中的理想男人一样，大多数时候并不存在。

以及，不论你是梦想当帝王师的知识分子，还是梦想征服男人的女人，你终将独自直面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男性可以仰赖。

2、哀悼这些并不会让人陷入悲观。

哀悼进行时，希望会逐渐浮出。你会像王彩玲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大冬天吸着鼻涕去卖羊肉，也觉得有意义。

衰世中的知识分子，如果没有胆量落草为寇，找个地方躲起来过过小日子（隐居）也是可以的。

3、肯定自己。

一个人有多自恋，他的内心深处就有多自卑。这个自卑的部分有时藏的很深，轻易无法看见。要化解自恋，就得看到自己自卑的部分，温柔地抱着它，尝试带着真情实感肯定它——不是肯定它的“优点” ，而是肯定它本来的样子。像一个有爱的母亲，哪怕自己的孩子天生残疾，也会心疼ta ，尽心呵护ta 。

4、扎根地面。

屈原在他的诗里，常常都要飘走了。

从躯体能量上看，这类人体型以瘦长为多，能量常常过于向上／头部集中，精神层面会比较有创造力，但下肢能量不足，难以“扎根现实” ，有时生活也会“漂泊无依” 。

去地里插插秧，去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多做做家务，闲来无事上网撕撕逼、线下约约架——都能起到改善作用。

以及，多吃点墩实的食物，比如粽子；多参加竞技运动，比如赛龙舟。

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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