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酒文化：为何禁酒令屡屡废止，酿酒居然这么赚钱？
上上周我们从酒的源头开扒 ， 给大家粗略地讲了酒起源的几种传说 ， 传送门→_→中国人饭桌上必不可少的"酒" ， 究竟从哪里来？；
上周我们给大家讨论了一下先秦时饮酒风俗的发展变迁 ， 传送门→_→中国最早的戒酒令出自周公旦：谁敢喝酒 ， 我杀了他
这周我们接着扒 ， 历史往前走 ， 到了秦汉时 ， 大家喝不喝酒？怎么喝酒呢？
秦在公元前221年扫尽六合 ， 建立了秦帝国 ， 向六国充分展示了把权力集中到一起 ， 令出一人之口的强大威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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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疆域图
秦、汉之初：严令禁酒
可是 ， 秦只传了一代就结束了 ， 算上秦始皇一共两个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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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 胡亥 像
可是在秦短短的两朝之中 ， 仍然是禁酒的 。 秦帝国建立之后 ， 有许多商君当初制订的政策并没有改变 ， 按图索骥 ， 我们可以查到秦国的《田律》中 ， 有具体的关于禁酒的规定：
"百姓居田舍者, 毋敢酤酒, 田尚、部佐禁御之, 有不从令者有罪 。 " 《田律》
明令禁止农民用粮食酿酒、售酒获利 ， 如果这么做了 ， 就是犯罪 。 这是秦朝 。 后来秦灭亡了 ， 汉承秦制 ， 一开始 ， 也禁酒 。
"汉兴有酒酷禁其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 罚金四两 。 " 《文献通考》
看到三人以上聚众喝酒的（聚众的标准是三个人） ， 就要罚款四两——这个四两不是银子 ， 而是金子 。 虽然比起西周时周人敢喝酒被发现就会被杀头的惩戒 ， 只罚款已经进步了很多 ， 但是四两金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 所以 ， 西汉初期 ， 禁酒还是比较严格的 。
在汉初"与民休息"的政策之下 ， 民间很快恢复了一定的生产力和活力 ， 一片欣欣向荣之像 ， 但是大家很快发现 ， 酒 ， 禁不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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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喝酒！
时禁时废：究竟搞什么鬼？
汉初的禁酒真的是很严格的 。 为什么？粮食不够嘛！
因为秦朝修了好几个大工程 ， 农业生产就有点荒废了 。 后来秦末农民大起义 ， 大家都去打仗了 ， 更没人种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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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咸阳宫殿群 B—C 长城 D都江堰 ， E郑国渠 ， F灵渠
所以到了汉初 ， 国力衰微到什么地步呢？皇帝想找几匹颜色相似的马都找不到 ， 只能坐一下牛车了 。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 ， 农业生产恢复 ， 过了几年 ， 日子就渐渐好过起来 。 酒又是祭祀中不可或缺的 ， 这酒禁 ， 也渐渐地越来越松了 。 平时大家装作不提 ， 只是到了灾荒年月 ， 粮食又紧张起来的时候 ， 皇帝又才会颁布禁酒令 。 比如：
汉文帝后元元年 ， 公元前163年, 因为水旱疾疫而宣布禁止酿酒：
间者数年比不登, 又有水早疾疫之灾, ……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 以口地其于古扰有余, 而食之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 为酒呼以靡谷者多, 六畜之食焉者众 。 《汉书·文帝本纪》
汉景帝中元三年 ， 也就是公元前147年 ， 又因为大旱而颁布禁酒令：
景帝中元三年, 夏旱, 禁酤酒 。 《文献通考·征榷考》
但是隔了4年 ， 也就是公元前143年 ， 还是这个汉景帝 ， 他下旨大布五日, 准民酤酒 ， 又废止了他前面禁酒的诏书 ， 对于这种禁禁废废 ， 时禁时废的做法 ， 后来北宋的苏东坡评价说：
"自汉武帝以来至于今, 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 赏或不货,未尝少纵, 而私酿终不能绝周公独何以能禁之？ 曰周公无所利于酒也, 以正民德而已 。 " 《文献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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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 像
苏东坡说的是从汉武帝往后 ， 不是没有法令禁酒 ， 也不是没有惩罚的措施 ， 但是为什么禁酒却不像周公时那么彻底呢？ 是因为周公不贪图酒带来的好处 ， 一心想纠正酗酒的不良风气啊 。 咦？这话 ， 话中有话 ， 难道汉代的皇帝不禁酒就有利可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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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 像
爱喝酒的汉朝人和初榷酒酤
"酒者 ， 天之美禄 ， 帝王所以颐养天下 ， 享祀祈福 ， 扶衰养疾 。 百礼之会 ， 非酒不行 。 "
《汉书·食货志》
这句话是说 ， 酒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珍宝啊！酒的用途太多了 ， 可以祭祀、祈福、扶助衰弱、治疗疾病 ， 没有酒都不能算是大场合了 。 其实这句话在汉代 ， 一点也不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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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在祭祀中
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 ， 就是喜欢喝酒的人 。 《史记》里记载他"好酒及色" ， 而且他起兵反秦之时 ， 酒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 徒多道亡 。 自度比至皆亡之, 到丰西泽中, 止饮, 夜乃解纵所送徒 。 曰:`公等皆去, 吾亦从此逝矣!' 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 。 高祖被酒, 夜径泽中, 令一人行前 。 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 愿还 。 ' 高祖醉, 曰:`壮士行, 何畏!' 乃前, 拔剑击斩蛇 。 蛇遂分为两, 径开 。 行数里, 醉, 因卧 。 " 《史记》
无论是放走了押送的人 ， 还是斩蛇 ， 都是喝醉了之后的"醉行" 。 天下平定 ， 未央宫建成之后 ， 刘邦在阳南宫和未央殿前 ， 摆下酒席 ， 大宴诸侯群臣 。 高祖十二年十月 ， 刘邦平定了英布叛乱 ， 大军返回路过沛县时 ， 刘邦回想起过去的生活 ， 在"沛宫"摆下宴席 ， 把老朋友都叫来喝酒 。 俗话说"酒多则乱" ， 喝多了酒 ， 群臣们开始面红耳赤地争夺战功 ， 大喊大叫 ， 还把剑拔出来乱砍柱子……酒德问题 ， 看来古今都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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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 像
从上述的例子中 ， 足见汉初宫廷宴会之频繁 。 有皇帝带头 ， 汉朝高官权臣都饮酒成风 。
而且 ， 不仅权贵们爱喝酒 ， 汉代 ， 随着农业生产力的进一步开发和酒曲酿酒技术的进步 ， 酒已经不再是贵族阶层的专属品 ， 慢慢地日常化、平民化了 ， 喝的人多了 ， 酿的人也多了 。 《史记·货殖列传》中 ， 记载了三十多种赢利的工商业产品 ， 酿酒业被列在第一位 ， 是当时最赚钱的行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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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卖酒的店家
从前 ， 朝廷的禁酒反而肥了大商人的腰包 ， 到了汉武帝时候 ， 针对禁酒存在的漏洞和弊端, 采纳大司农桑弘羊等人的建议, 于天汉三年 ， 也就是公元前98年, "初榷酒酤" ， 从操纵酒市的巨商手中, 把酒利全部夺归官府 。 也就是说 ， 凡是酒类 ， 从此以后禁止百姓自酿自配, 一律由官府专卖 。 这也是我国历史上有关榷酒的最早记录 。
除了榷酒 ， 汉武帝时期还有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等经济政策 ， 敛得一手好财 。 所以汉武帝时期 ， 汉朝才有国力用骑兵与草原上的匈奴对抗 ， 才有卫青、霍去病等人"封狼居胥"、"燕然勒功"这样流传千古的强国佳话啊 ， 哪里是容易得来的呢？
好了 ， 话题又绕回来 ， 所以苏东坡说汉朝自武帝以后 ， 酒禁效果不好的原因 ， 也正是在这里了 。
自由酿酤、征取酒税
汉武帝一死, 在汉昭帝始元六年 ， 也就是公元前81年, 推行了十八年的"酿酒官营" ， 在反对声中被废除了 。
"二月议罢盐铁榷酷, 秋七月, 罢榷酷官" 《汉书·昭帝本纪》
那么反对的人又是哪些人呢？ 分两拨 。
一拨是官僚、工商地主和富商 。 本来酿酒这种有大利可图的行当 ， 没有点社会背景的人 ， 是干不来的 ， 商靠官护 ， 官靠商养 ， 皆大欢喜 。 一旦由国家垄断专营 ， 这批人就落空了 ， 所以他们极力反对 。
一拨是儒生 。 他们在这其中无利可图 ， 但是他们秉承着"贵义贱利"的价值观 ， 打心眼里觉得"酿酒官营"是与民争利 ， "散敦厚之朴, 成贪鄙之化"的做法 ， 所以也极力反对 。
所以就废掉了"榷酒" ， 改为自由酿酤、征取酒税的税酒政策 ， 允许民间酿酒、卖酒 ， 并收取一定的酒税 。 这个政策就固定下来了 ， 在昭帝以后一直到东汉灭亡的三个世纪中, 除新莽代汉的十四年曾一度复行"榷酒" 外, 其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沿用汉昭帝 "以律占租" 的税酒政策 。
东汉末年 ， 又爆发了农民大起义, 直接冲垮了汉朝四百多年的江山 。 在之后魏晋南北朝的三百六十一年中, 除西晋有过五十年的短暂统一外, 我国基本上都处于分裂割据的局面, 酒政上亦无甚独创, 或禁酒或由政府专卖, 并不统一 。 但是魏晋南北朝在饮酒风气方面 ， 有许多值得一提的有趣故事 。
我们下一期再见 。
往期内容：
中国人饭桌上必不可少的"酒" ， 究竟从哪里来？
中国最早的戒酒令出自周公旦：谁敢喝酒 ， 我杀了他
参考文献：
《文献通考》
《汉书》
《史记》
《论汉代饮酒的世俗化与平民化趋势》by 孙伟
《酒、酒器与传统文化》by 黄亦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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