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要驱逐所有非秦国的外国人，李斯《谏逐客书》如何说服秦王

【前言】李斯，战国时楚国上蔡人，是著名思想家荀子的弟子。后辅助秦始皇统一中国，官至丞相。秦王赢政初年，一些外国人来秦国的目的是消耗拖垮秦国，因此，秦国一些目光短浅的宗室大臣却认为所有外国人都是坏人，要把他们全部逐走。李斯是楚国人，也在驱逐之列，于是写了这封《谏逐客书》。秦王看后废除逐客令，恢复李斯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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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 ”李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书曰：

秦国的宗室大臣一起对秦始皇说：“来秦国任职的其他诸侯国的人，大概是为了他的君主来游说、离间秦国的，请下逐客令把他们全部赶走。 ”李斯是楚国人，也在被驱逐的名单中。于是李斯上书给秦王。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邳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

“我听说官吏们在商议驱逐客卿，我认为这是错误的。 “从前秦穆公招揽人才，西面从西戎招揽到了由余，东面在宛地得到了百里奚，从宋国迎来了塞叔，又从晋国招来了邳豹、公孙支。这五个人不生长在秦国，而穆公重用他们，吞并大小国家二十，使秦国得以称霸西戎。秦孝公采用商鞍的变法主张，改变传统的风俗习惯，人民因此而殷实兴旺，国家也因此而富裕强盛，老百姓乐于为国家出力，诸侯对秦国亲近服从，战胜楚国、魏国的军队，获取了上千里的土地，使国家至今安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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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众，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秦惠王采用张仪的计策，攻取了三川地区，西部吞并了巴国、蜀国，北部收取了上郡地区，南部占领了汉中地区，兼并了广大夷族地区，控制着楚国的鄢、郢二都，东面占据成皋险要的地理位置，割取了大片富饶的土地，终于拆散了六国的联盟，使它们都到西面来事奉秦国，这一功绩一直延续到现在。秦昭王得到范谁，废除和穰侯，驱逐华阳君，加强朝廷势力，限制私家权势，一步步蚕食诸侯，终于使秦国成就帝王霸业。这四个君主，都是依靠客卿的功劳。

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从此看来，客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秦国呢？如果这四位君主都拒绝不接纳客卿，疏远贤士而不取用他们，那么秦国既不会富裕，也不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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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

现在陛下您收罗了昆山产的宝玉，拥有随侯珠、和氏璧那样的宝物，悬挂着夜明宝珠，佩戴着太阿宝剑，乘坐着纤离骏马，竖立着用翠凤羽毛装饰的旗帜，安置着灵冕皮蒙的大鼓。这许多宝物，秦国一种都生产不出来，然而陛下您喜欢他们，为什么呢？如果一定要是秦国出产的东西才可以使用，那么那些夜晚放光的宝玉就不能用来装饰宫廷，用犀角象牙雕制的器具就不该作为玩赏嗜爱的珍品，郑卫两地的美女就不该充满在后宫里，骏马就不能挤满宫外的马棚，江南出产的金锡就不能用来做器具，西蜀出产的丹青就不能用作彩饰。

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

如果用来装饰后宫、充满堂下、娱乐心意、取悦耳目的一切都必须是出产在秦国才可以的话，那么，嵌着宛珠的簪子，镶着小珠的耳环，东阿丝绸制成的衣服，锦绣制成的边饰，就不能进献到您的眼前来，而那些打扮入时、艳丽娴静的赵国女子就不能站在您的旁边。敲着瓦罐瓦击，弹着竹筝，拍着大腿，哇啦哇啦唱着歌，这才是真正的秦国音乐。郑国、卫国的桑间音乐，虞舜的韶乐，周朝的武象，这些都是别国的音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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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如今抛开瓦瓮之声而去欣赏郑卫音乐，屏弃竹筝而去听取韶虞乐曲，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不过是为了使心意快乐，耳目舒服而已。如今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行还是不行也不管对还是不对，不是秦国人就要离开，凡是客卿都要被驱逐。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陛下您所看重的是美色、音乐、珠宝、玉饰，而所轻视的则是人民。这不是统治天下、管制诸侯的办法。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我听说土地广的粮食就多，国家大的人民就多，军队强大，士兵就勇敢。因此，泰山不拒绝细小的土壤，所以能够成就它的高大；河海不排斥细小的水流，所以能够形成它的深广；成就帝王霸业的人，不排斥民众，所以能够将他的德行发扬光大。因此，土地没有东西南北的区别，人民没有本国他国的区别，一年四季都充满美好的事物，鬼神也会来赐福，这就是五帝三王无敌于天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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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

现在却抛弃百姓以帮助敌国，排斥宾客以使诸侯成就功业，使天下的贤士退缩不敢西向，停住脚步不肯进入秦国，这就是所谓的“借武器给敌寇，送粮食给盗贼' 。物品不出产在秦国，而可以作为宝物的很多；贤士不生长在秦国，可愿意效忠的很多。现在驱逐宾客去资助敌国，减少自己的百姓去增加仇敌的力量，使自己国内虚弱而国外树敌，这样想求得国家太平安定，是不可能的。 ”

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

秦王于是废除了逐客的命令，恢复了李斯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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