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笑话看的《三毛从军记》，到处隐藏着成人社会的触目惊心

2019-09-08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我们当笑话看的《三毛从军记》，到处隐藏着成人社会的触目惊心

很多人的童年里，可能没有《龙珠》，没有《柯南》，没有《哆啦A梦》，但肯定有这个名字——《三毛》。

这个因为营养不良身子小脑袋大，而且只长了三根头发的漫画人物，伴随了大多80、90后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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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这个形象，出自大名鼎鼎的“三毛之父”张乐平先生。早在1935年，张乐平在画宣传画的时候，三毛就诞生了。

到今天， “三毛”已达84岁高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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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读者看到的《三毛》漫画，应该是1947年正式连载于《大公报》的《三毛流浪记》。

张乐平先生笔下的三毛，其实从来不是一个喜剧人物，他没有亲人，孤苦伶仃，总是受人欺侮，他挣到的钱连吃顿饱饭都不够，但是他总是那么的负责，没有生出怨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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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三毛的故事，张乐平刻画了一个旧时代被奴役、被欺负、被凌辱、被践踏的流浪儿童形象，同时也揭露了人间的冷酷、残忍与丑恶。

到1992年的时候，著名第五代导演张建亚将《三毛从军记》搬上了大银幕。

虽然这部电影在当时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儿童喜剧片，但如今看来，它的深刻，绝非“喜剧”二字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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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从军记》虽然讲述一个穷孩子参军求生的故事，但它没有旧时代被压迫者的苦大仇深，也没有战争片应有的壮怀激烈，反而处处是笑料，包袱和梗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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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看它从头到尾开怀大笑，可如今再细细品来，笑声之余却满是人间苦难的辛酸。

《三毛从军记》本就是一部特别的，不按套路出牌的电影。

开篇即戏谑：本片全无虚构，如有雷同，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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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1938年， “77事变”后不久，日军开始了大规模侵华，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这时候，大街上的流浪儿童三毛（贾林饰），听到委员长关于征兵的动员后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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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武穆即岳飞）

他也要参军。

来到征兵长官面前，三毛自称“岳武穆” ，没想到这个机灵抖得长官开心，稀里糊涂就收了三毛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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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三毛一起应征入伍的，还有街上的老油条老鬼（魏宗万饰）。

和三毛立志报国的雄心壮志不同，老鬼参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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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这次，他已经是第四次参军了，军队里人人认识他，长官更是调侃“你个老鬼，把这当客栈了” 。

不过，油条自有油条的好处。三毛和老鬼，一个新兵蛋子，一个老兵流氓，就这样一起进了军营。

《三毛从军记》从这里才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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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和老鬼，代表了当时人们参军打仗的两种普遍心态。

三毛是愤青，他参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报效国家，成为岳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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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是老油条，反正不参军他也无法苟活于乱世，不如参军混口饭吃，运气好还能杀敌立功混个一官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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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三毛和老鬼，刚开始是不对付的。

老鬼吃饭的时候不给三毛匀一点，还把他绊进了饭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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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两人渐渐熟悉后，也就没有什么隔阂了。军队里普遍都是这样相互感染，战友情也就此催生。

抬木头，三毛反而被老鬼用木头“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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抡大锤不小心抡掉锤头砸死战友，三毛反而没事人一样掩护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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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老鬼在日本人炸弹里救了正在洗澡的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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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在老鬼参加敢死队的时候陪着他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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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战友情也就此结下，以致于到最后空降缅甸，是老鬼陪着三毛一起“终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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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三毛和老鬼的感情，是最不戏谑，最不喜剧的部分，反而在荒诞里透出些许温情。

可以说没有老鬼，就没有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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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部电影，并没有严格完整的故事，反而有点像大杂烩，但正是这大杂烩，让影片从头至尾充满了各种荒诞不经和黑色幽默。

那星星点点散落在全片的细节、段落和桥段，把《三毛从军记》构筑成了睿智、滑稽而又辛酸的童话寓言，也让它成了中国漫改真人电影不可逾越的一座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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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暂且把电影拆解，看一看《三毛从军记》儿童和喜剧表象下的各种触目惊心的深刻。

1、戏谑

作为漫改电影，《三毛从军记》从头至尾都充满了戏谑。

影片开始就上演了一出黑白默片中经典的“猫鼠游戏” ，三毛因为扔鞋砸到警察，而被满街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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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上蹿下跳，把下边追赶他的警察耍的团团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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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黑白色的追逐戏，颇有卓别林默片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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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后，三毛用当兵作为幌子逃脱了警察。但进了军营，导演也没停下他戏谑的脚步。

上一秒还是国民党大兵踢正步的场景，下一秒就是一群鹅乌泱泱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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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完上战场，首要的工作是修理掩体。

三毛操着排骨一般的身体，挖了半天也没挖下一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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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挖完了，长官又下令：再往下挖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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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一脸疑惑问老鬼：啥情况？老鬼答：打起来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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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开始后，三毛才明白，每个战士都要带个小凳，站在上面射击。这样阵地丢失后，日本鬼子进来就啥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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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设定有多戏谑？

一方面，长官们其实在打仗前，就想好了退路，即丢失阵地后应该怎么做，不知道是未雨绸缪还是心里没底；

另一方面，顺便还嘲讽了日本人的个头，毕竟“倭寇” 。

战场前的劳军，更有意思。上海各界名媛穿着清凉前来跳舞，引得台下一片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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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长官的望远镜，竟像活了一样自己“飘”了起来。

这种将心态表象化的表现手法，在那个年代，足以让人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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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喻

《三毛从军记》的深刻，当然不仅仅停留在漫画和喜剧般的戏谑和表达。

片中穿插着多处暗喻的情节的镜头，彰显着导演张建亚对历史的见解和对那个时代的解构。

三毛刚进军营的时候，有一个穿插的镜头，一帮日本军官坐在餐厅里等待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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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餐点端上打开一看，是一个中国版图状的蛋糕，上面毫不隐晦地写着“CHINA” ，被政客们刀刀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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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众人大快朵颐之际，蛋糕后若隐若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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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方战场鬼子的战车和炮火，是中国土地的沦陷和民族的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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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食”的暗喻，像极了晚清那副《时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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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些场景，我们很容易能看到作者家国天下的民族情怀和重提历史的责任感。

天下大势之下，像三毛这种无名的“岳武穆” ，也只能在台下做做当岳飞的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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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在三毛的睡（yi）梦（yin）中，拯救长官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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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武器杀敌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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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万骨枯，岳武穆终归只能有一个，而像三毛这种底层士兵，大多是将军军功章上百万英魂中的一缕罢了。

3、反讽

《三毛从军记》情节的进展，是依靠许多黑白胶片风格的伪纪录片片段串联的。

这种影像处理让我们时常有“出戏”的感觉，就像三毛的故事真的发生在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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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为了真实性，导演请来了特型演员孙飞虎来扮演蒋介石，他饰演的蒋介石甚至受到了蒋经国的认可。

这份细心，也让《三毛从军记》的反讽意味更为强烈。

三毛炸了炮兵阵地立了军功，接受了委员长的亲切接见和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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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拍照见诸媒体的时候，高高举起锦旗遮住自己的三毛却连上镜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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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敢死队立下军功，三毛拿命换来的，是一个去师部报道的机会。

可到了师长身边，三毛才发现，作为立功的英雄，他荣升成了一个“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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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师长退茶倒水洗衣服，跟着师长夫人偷情，给师长儿子擦屁股，是他每天的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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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他学到了“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让你看的没看也看了，不让你看的看到也没看” 。

他学到了“再议、再讨论、再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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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毛心里，干这些事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报效祖国吧。

不曾想前线战事吃紧，师长因贪恋舞女贻误军情。

喝醉酒的师长问了三毛一连串灵魂拷问：你大还是我大？我大还是司令大？司令大还是委员长大？委员长大还是外国佬大？

在三毛“外国佬大”的回答中，师长畏罪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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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二天，畏罪自杀的罪将却被塑造成了以死报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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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光光的葬礼上，三毛哭成了泪人，可师长夫人却在坟头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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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儿子则拿着丧棒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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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来，不论是民族英魂还是三毛这等小兵，到头来不过都是大人物操纵摆弄的“小把戏” 。

抗战胜利，委员长在大大的“V”字前面发表胜利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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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复原的三毛则失去了人生方向，只能在一片亡灵中找寻自己的战友，期许未来或许更为悲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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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成功了吗？在我看来成功了。

他立了战功，报了祖国，实现了当初参军的愿望。

可面对广告词一般的大人物演讲，三毛也终于明白了“要以无数的无名华盛顿,来造就一个有名的华盛顿;要以无数的无名岳武穆,来造就一个中华民族的岳武穆”这句话。

他就是华盛顿，就是岳武穆，只不过是无名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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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听人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别笑三毛，你我，我们都一样，都是历史洪流中的水滴，都是小人物和小把戏。

可我们又不像三毛，甚至不如三毛。

不是每个无名之辈，都能找到自己可以为之奋斗的事情并踏踏实实努力，等待应有的结果。

很多生活在底层的民众，甚至没有机会去追逐、去奋斗、去循规蹈矩。

他们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只好把目光投向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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