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读史”随笔】不拘一格降人才(上)

“汉初三杰”的确是汉王刘邦在楚汉之争中逆转胜的关键角色，但是刘邦识人用人的胸襟和气度远非如此。从已读“列传”过的魏豹、彭越、黥布、韩王信、卢绾、陈豨、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张仓、周昌等，这些著名或非著名的王侯将相、文臣武将，无论是中途投靠还是初始追随，因为刘邦的善于驾驭和利用，都发挥了重要作用。续读《郦生陆贾列传》《傅靳蒯成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季布栾布列传》，又是一群民间高人的智慧、勇敢展示，因此对汉王刘邦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用人之道更有了新的见识。

一、人皆谓狂我非狂

生活在秦汉交替、乱世纷争之际的郦食其，胸有诗书却一直穷困潦倒，年过花甲依然是开封陈留城高阳社区的一名看门保安。但“我骄傲”的郦老头总表现得桀骜不驯，乃至给当地达官贵人留下深深的“狂生”印象。其实， “人皆谓狂我非狂”的郦食其是在苦苦等待择良木而栖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先是陈胜、项梁抗秦义军打到陈留高阳，因这些人器量狭隘，郦食其躲避放弃。后来沛公刘邦带领大军过陈留，郦食其深知沛公虽然待人傲慢但胸有大略，便通过沛公手下一老乡主动攀附。初次会见，刘邦坐在床上叉开两腿，两位女子正伺奉他洗脚。狂生对傲慢，郦食其只拱手不下拜，口出狂言：“足下想助秦攻诸侯，还是想率领诸侯破秦呢？”刘邦闻听，张口大骂：“你这没见识的书呆子，老子正带兵抗秦，咋说助秦抗诸侯呢？”郦食其不急不躁：“如果您真是聚集义兵讨伐暴秦，不应该这样傲慢地对待长者。 ”刘邦瞬间意识到这是遇到高人了，立马停止洗脚，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赶紧把郦食其请到上座，连声道歉。于是，郦食其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段战国时期六国合纵连横的故事，刘邦大开眼界，留下吃饭，并虚心请教抗秦大计。好一个狂生郦食其！马上献出一计，凭自己与陈留县令的交情，请命出使说服其投降，不然就做内应，与沛公里应外合拿下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的战略要地。就这样，沛公刘邦兵不血刃占领了陈留，论功行赏，封郦食其为广野君。从此， “狂生”郦食其成为刘邦手下的专业外交官。

遇到良主的郦食其接下来有两次胆识非凡的出色表现：一是楚汉之争期间，汉王刘邦兵困荥阳、成皋，打算放弃成皋以东土地，屯兵巩义、洛阳以抗击楚王项羽。郦食其审时度势进献金句良言：“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于是，刘邦听从郦食其建议， “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孤之口，守白马之津” ，形成天下归心的大势。二是刘邦复守敖仓后，郦食其主动请缨单身一人去齐国劝降。到了齐国，郦食其对楚汉之争下一步的演变进行了深刻分析，齐王田广被郦食其深邃的洞察力打动了，决定携齐国七十多座城池投靠前途无量的汉王。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狂生”郦食其凭三寸不烂之舌轻易拿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的不世之功，被战神韩信紧接着带领大军踏平毫无防备的齐国给一举粉碎了。郦食其面对欺骗齐国的误会有口难辩，被齐王烹杀。刘邦后来感念郦食其，破格封郦食其的儿子郦疥为高梁侯。

郦食其之后，刘邦手下还有一位外交家陆贾，也是著名的敢言善辩之士。陆贾的最大功绩是分别在高祖刘邦和孝文帝刘恒时期，两次作为出使南越的不二人选，先是凭三寸不烂之舌义正辞严地说动自称南越王的尉他，受封称臣，归顺大汉；再次是成功说服尉他取消超越身份的“黄屋称制” ，一切体制都和其他诸侯一样。陆贾还有一个贡献，是建议刘邦效法汤武“文武并用” ，为汉高祖起草了论述国家存亡之道的12篇“新语” ，深得称赞。吕后专权时期，陆贾借病辞职回家，常常安车驷马并跟着歌舞鼓琴瑟者，轮流在五个儿子家逍遥快活。退居幕后的陆贾更加超脱，在调理大臣关系方面发挥着作用：一是进言丞相陈平与太尉绛侯搞好关系，在改变吕后称制恢复汉家正统方面默默做出贡献；二是帮助调理为人“善于舌辩、刻廉刚直” ，做事“行不苟合、义不取容”的平原君朱建与“行为不正，得幸吕太后”的辟阳侯审食其的关系，巧妙布局让辟阳侯出钱为平原君办家母丧事，后来平原君还人情通过关系帮辟阳侯逃脱罪责，但最终辟阳侯还是因为吕后的关系被仇人击杀，平原君则以自杀的方式为后代免祸。

二、笃厚君子亦武将

刘邦的用人之道在郦食其劝降齐王田广时曾有一番评价：“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贿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 ”武将傅宽、靳歙、周緤三人的经历，都是印证。

傅宽曾经是秦朝的五大夫骑将，在商丘起兵随从汉王刘邦起义，起初只是刘邦手下舍人的角色。但是，傅宽一路追随汉王刘邦，攻城掠地，屡立战功，不断受到加官进爵的奖励，从爵卿、共德君到通德侯。根据革命需要，傅宽相继作为淮阴侯韩信、相国曹参、太尉周勃的下属，带兵打仗都是忠勇有加，先后被授予封侯符节，封为阳陵侯，并相继被任命为齐王韩信的右丞相、齐王刘肥的相国、代王刘恒的相国、代国丞相。

武将靳歙起初以中涓随从的身份跟随刘邦从菏泽起步，随着刘邦从沛公到汉王再到汉高祖，其官职爵位也一路高歌猛进，从临平君封号、建武侯封号、骑都尉到获授封侯符节，被封信武侯，乃至升为车骑将军，食邑从4200户到4600户再到5300户。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封官加爵的背后是靳歙用一个个战功赢得的。据统计，靳歙身经百战累计斩敌首90级，俘获132人，单独领兵击败14支军队，降服59座城池，平定1郡1国23县，俘虏国王、柱国各1人和大小官员39名。

武将周緤是从刘邦在沛县起事称沛公起以贴身参乘侍卫的身份起步的，也是一直追随着刘邦从沛公到汉王再到汉高祖，无论顺境和逆境忠心不二、不离不弃，没有功劳有苦劳，从信武侯混成蒯成侯。高祖刘邦立国后，遇到陈豨叛乱，刘邦要御驾亲征，蒯成侯心疼流泪，劝阻说：“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常常亲自出战，难道手下没人可派吗？”高祖刘邦很感动，当即准许周緤进殿不拘礼节、杀人不判死罪。这让司马迁先生很感叹：“蒯成侯周緤操心坚正，身不见疑……可谓笃厚君子矣。 ”

三、民间自有高人在

来自民间的刘邦似乎对民间高人有独到的认识，常常在不经意间就能获得至关重要的建言良策，比如大胆启用穿着破羊皮袄求见的戍边服役者娄敬和频繁跳槽、数易其主、“大直若诎、道固委蛇”的叔孙通。

娄敬拉着车服役途中，在洛阳见到了汉王刘邦。人不可貌相，穿着邋遢的娄敬一见刘邦，张口就说出汉王想定都洛阳的心思，这让汉王刮目相看。娄敬接下来一番周王室兴衰的深刻论述和“陛下取天下与周室异”的精辟分析，结论是定都洛阳不如在关中建都， “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 。娄敬的建言打动了刘邦，但群臣纷纷说还是在成周故地洛阳建都好，直到留侯张良发话明确表示还是入关建都有利，刘邦坚定了建都关中的决心。娄敬关键时刻建言有功，被赐姓“刘” ，拜为郎中官职，封号奉春君。娄敬从此成为高祖刘邦身边的智囊刘敬。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篇分解）

编辑：杨宁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