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名山大川,还苏轼千古英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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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名山大川 , 还苏轼千古英灵之气


历尽名山大川,还苏轼千古英灵之气

历尽名山大川 , 还苏轼千古英灵之气// //

苏轼晚年谪居岭(南)海(南) , 已是身心瘦弱的老人 。 然而 , 当他离开虚伪、污秽的官场生活 , 很快又适应了“蛮烟瘴雨”的岭海环境 。 他初来惠州第一次食荔枝时 , 就显得特别高兴:“人间何者非梦幻 , 南来万里真良图 。 ”(见《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他感到 , 来南国真不错 。 经过几度迁居 , 他很快在白鹤峰处 , 筑足够一家三代二十多人安住的新居 。 整饰雅洁的新居内 , 还辟有书房 , 并取名于孔子对《诗经》的评价 , 曰“思无邪斋” 。 他家门前朝北 , 有小河流过 , 放眼望去 , 一抹绿野;近处的白水山 , 隐隐可见的罗浮山 , 也尽收眼底 。 处处是浓绿的草木和亚热带水果 , 真的是“岭南万户皆春色” 。 闲来他以食荔枝为乐 , 并作诗《食荔枝》 , 吟道:“罗浮山下四时春 , 卢橘杨梅次第新 。 日啖荔枝三百颗 , 不辞长作岭南人 。 ”

这次谪徙岭南 , 是苏东坡在政治上受到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 官场上失意 , 生活上成为一个农夫 , 但他与当地的居民相处十分亲密 , 他自己甚至说“鸡犬识东坡” 。 体现了诗人“不屈己 , 不干人”的愉悦心情 。 他要把羁留在这里的时光酿造成生命的蜜月 。

苏东坡一生忧患 , 一生写诗作词 。 当年 , 他在湖州太守任上 , 因写有“根到九泉无曲处 , 世间惟有蛰龙知”的两句咏老柏的诗 , 被认为是对皇帝的大不敬而获罪 , 下过大狱 , 差一点儿丢掉性命 , 后被贬黄州 。 这就是发生在宋神宗年间有名的“乌台诗案” 。

他住在长江边上一个穷苦小镇边 , 筑有“雪堂” 。 他甘愿做个农民 , 躬耕东坡 , 自得桑田之乐 。 此时 , 他常呼朋唤友 , 引舟夜游 , 以诗酒邀月 , 写下了诸如《大江东去》、“前后赤壁赋”以及《承天寺夜游》等多篇精妙幽玄的神品 。

如今 , 他又被贬住在岭南这荒蛮的瘴疠之地 , 于“思无邪斋”写下食荔枝诗篇 。 从“雪堂”到“思无邪斋” , 都是诗人以平常慧心 , 参悟宇宙人生的最好居所 , 也表明诗人不再“心为形所役” , 明了生命的真趣 , 不为物役而保有内心的清明 。 他在宋元祐年间 , 为颂扬韩愈功绩而作的《潮州昌黎伯韩文公庙碑》中 , 借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以自砺写道:“不依形而立 , 不恃力而行 , 不待生而存 , 不随死而忘者矣 。 故在天为星辰 , 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 , 而明则复为人 。 此理之常 , 无足怪者 。 ”当年韩愈因《论佛骨表》中有“事佛求福 , 乃更得祸”二句触犯了唐宪宗的忌讳 , 曾被贬谪岭南潮州 , 而今苏东坡又踏上这被贬谪之路 , 一样的羁旅 , 一样的命运 , 他傲然挺立在大庾岭上 , 朗声高吟《过大庾岭》:“一念失污垢 , 身心同清静 。 浩然天地间 , 惟我独也正 。 ”

南迁途中 , 已是五十九岁的苏东坡 , 决心斩断前缘 , 追求精神上的新生 。 虽饱经忧患 , 但心境却已然澄澈安详 。 他以了生死、忘宠辱的旷达态度对待不幸的命运 , 高高超越蝇营狗苟的政治勾当之上 。 读此碑文 , 和他那《过大庾岭》的诗篇 , 感到诗人是那么老而弥坚 , 字里行间流淌的还是那种浩气四塞的声音 。

正当苏东坡辛苦经营建造的白鹤峰新居落成 , 将要安心过着遒健朴茂的生活的时候 , 不幸的消息又传来了 。 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 , 朝廷加重对元祐党人的处理 , 四月诰下 , 责授苏东坡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 , 不得签署公事 。

昌化古称儋耳(今海南儋县) 。 此地的生活条件比在惠州艰苦得多 , 政治处境也险恶得多 , 古代迁客逐臣 , 谪此少有生还者 。 但他总能以儒家的道义感激励自己 。 晚年 , 他特别仰慕陶渊明 “性刚才拙 , 与物多忤” , 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性情和为人 。 他视陶渊明为挚友 , 在《和陶咏三良》中提出“事君不以私”的看法:“杀身固有道 , 大节不要亏 。 君为社稷死 , 我则同其归 。 顾命有治乱 , 臣子得从违 。 ”他大胆地否定了对皇帝的愚忠 , 这是苏东坡政治认识上的一大进步 。

苏东坡晚年还是个超级学术男 。 他在海南完成了《论语》、《尚书》、《易经》三书的注解 , 同时写了一百二十多首和陶诗 。 或咏史 , 或描写海南生活 , 更多的是抒写自己“有志不获骋”的抑郁心态 。 如《和陶岁暮作和张常侍》中把自己比作被藤蔓缠绕的长松:“有如千丈松 , 常苦弱蔓缠 。 养我岁寒枝 , 会有解脱年 。 ”诗人已经是欲罢不能 , 欲进不成 , 但依然高扬“千丈松”的战斗品格 , 真可谓长歌当哭、精神飞扬了 。

苏轼在南迁中有强烈的北归信念 , 哲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五月得赦 , 六月北归 , 终得生还 , 他情绪激动 , 连续写了一些优秀诗篇 。 《澄迈驿通潮阁》是有名的一首:“余生欲老海南村 , 帝遣巫阳招我魂 。 杳杳天低鹘没处 , 青山一发是中原 。 ”

结尾两句 , 表现了苏轼晚年诗艺的精纯成熟 , 达到了诗歌绝诣 , 所以纪昀认为它是“神来之句”(见《纪评苏诗》) , 难以企及 。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 也是苏轼北归时的一首名作 , 诗云:“参横斗转欲三更 , 苦雨终风也解晴 。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 空余鲁叟乘桴意 , 粗识轩辕奏乐声 。 九死南荒吾不恨 , 兹游奇绝冠平生 。 ”诗意含蓄 , 充满诗人喜悦与自豪的情感 。 诗中妙于将眼前现实情景 , 赋予象征意义:苦雨终风停止、云散月明 , 象征诗人苦难的谪居生活结束;天容海色原本澄清 , 象征诗人一贯独具的高洁超旷的情怀 。 自海外归来 , 犹余下夫子乘桴海之意 , 领会了黄帝“达于情而遂于命”的天乐 , 真正达到超然于物的高境 。 作者虽然也流露时光虚掷、人生易逝的晚年感慨 , 但回想起南荒七年 , 死里逃生 , 终觉欣慰;而且带着嘲讽的意味说:兹游奇绝 , 实为平生之冠 。

北归不久 , 历尽沧桑、忧患一生的一代文豪苏轼 , 终于在常州的家园病倒了 。 弥留之际 , 诗人作《答径山琳长老》诗 , 说:“大患缘有身 , 无身则无疾 。 平生笑罗什 , 神咒真浪出 。 ”说完 , 便与世长辞了 。 苏轼的门人李廌在祭文中云:“皇上后土 , 知平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 , 还千古英灵之气 。 ”这一联语 , 当时传播天下 , “士大夫称其词赅而美” , 代表了我国古代人们对苏轼的最高评价 。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