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上战场前我本不该骗您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娘，上战场前我本不该骗您

作者：杨全华（军旅原创文学）

母亲已去世十六年了，十六年来每当想到母亲就会想起三十四年前我曾欺骗她的那件事，虽然那是善意的……

娘，上战场前我本不该骗您// //

1985年1月，部队突然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要从山东开赴云南“老山”执行对越轮战任务，时间接近一年半。

接到命令后，部队上下迅即紧锣密鼓、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参战前的各项准备。召回休假探亲人员、停止亲属来队探望、按战区作战需要实施野外训练等项工作紧张而有秩序地展开……

打仗就会有牺牲。对于牺牲，作为本已献身国防的军人早已置之度外，而承受痛苦的将是他们的家人。战前准备的时间是短暂的，出征前我最大的困惑是该不该、该怎样把参战的事告诉年迈的母亲。

我是姊妹五个中最小的， “当兵”时不满17岁。爱人在部队附近一所大学工作，她与刚满两岁的儿子住在学校，平时我们基本生活在一起，而年迈的母亲生活在几百里外的老家农村。

离出征的时间没几天了，由于紧张备战出征前我已不可能回家面见母亲了。面对这次所要执行的少则一年，多则更长，甚至可能会“永远”的特殊任务，我该怎样向老人“请个长假”呢？经与哥哥姐姐们商量，为不让母亲的生活承受意外的冲击，最后决定对母亲撒谎，说我去南京一所军队院校学习深造，一年期间回不了家并约定这个谎言由全家人共同来维护。

两个月艰苦紧张的战前准备转眼就结束了。 1985年3月15日中午，我们乘专列连同辎重从兖州车站驶离山东，经过一周的铁路输送、两天的摩托化行军，到达云南老山战区，开始了一年三个月的对越戍边轮战……

离家的那天早晨，在楼下我坐上部队的三轮摩托车回头仰望时，清晰地看见爱人站在二楼阳台上，满面泪水，万分痛苦地注视着、目送着即将奔赴战场的我。同时，年仅两岁天真的儿子，在甜蜜的梦中，或许正等待着撒谎的爸爸从远方带回他最喜爱的“好好”......

娘，上战场前我本不该骗您// //

儿子

书信是老山战场与内地家乡唯一的联系方式，而一封信从战区寄到山东家乡至少需要一周时间。靠书信报平安对于浴血前线的官兵家人而言未必可信。因为当他们收到我们的报安信时，或许已于六天前就“光荣”了。虽知如此，家乡的亲人们仍然希望能按时收到“报安”信。如果邮递途中耽误了一天，或是写信的字迹与平时稍有变化，那家里人定会“失魂落魄” 。

有一次，因战事紧张，我写的信字迹有点潦草变形，没想到全家人看后因怀疑我的手可能受伤，心情都变得不像往常。母亲看后问他们我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事，他们只好收起痛苦故作笑容说我都很正常。

1986年春节前，为缓解母亲对我的期盼，爱人决定带着三岁多的儿子，放弃城市的舒适温暖回农村与母亲一起过年。缺少我的春节，母亲对儿媳及孙子格外疼爱。二十多天里，母亲每天晚上都要到爱人住的房间好几次，甚至有时大半夜都坐在她们的床头上，还时不时把手伸到小孙子的鼻孔前。因为她生怕孩子们煤气中毒。母亲的过度疼爱，换来儿媳对婆婆更多的体谅。本不想欺骗母亲的爱人，期间又向母亲编造了许多谎言……

战场

在老山战场一年多的坚守中，我部共与越军进行了大小上百次战斗，不断击退了越军的侵犯和搔扰，捍卫了祖国大西南的领土完整及老山地区边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期间有不少官兵血洒南彊，有一些战友受伤致残。他们有的曾与我多年朝夕相处，情同手足；有两个我的直接下属因遭到敌炮弹的袭击，一个高位截瘫，一个下肢重残。我自己虽然几次险些“光荣” ，但终于幸运“凯旋” 。

娘，上战场前我本不该骗您// //

返回途中

1986年6月部队下阵返回山东后，我带着爱人孩子第一时间回到老家面见母亲。母亲与家人见到我后如同劫后重逢，喜不自禁。母亲是个不善言谈，纳情于内的农村妇女。大喜过后，当我把参战的实情告诉母亲时，母亲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呀，而只是淡淡的说了两句话：“他们说你上军校了，俺感觉不像，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俺；再说，咱当兵了就是国家的人了，上哪去就得听国家的，就是回不来，俺也得挺着。 ”

听到母亲的这两句话，我先是一怔，接着顿然开悟。哦，母亲，当年我本不该欺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