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中隐藏的那条线 杜甫篇


历史中隐藏的那条线 杜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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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 陈友谅

血脉传承是个很奇妙的事 , 大部分人所熟知的历史名人其实仅仅是一个氏族最巅峰的那个人物 , 比如我们今天要说的杜甫 , 唐朝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 , 这都知道 , 但你知道杜甫的爹是谁 , 有什么故事么 , 杜甫的祖父又是谁 , 又有什么故事么 , 从前也许看历史你只看一个点 , 今天我带你把这个点的上下传承串联起来 , 看一条隐含在历史中的线 , 一条从未断绝的线 。

中国的历史 , 是士大夫的历史 , 中国的文化 , 是士大夫文化 。 你今天所看到的流传下来的大部分史料和作品 , 都是他们的 。

杜甫的父亲杜闲 , 生于唐高宗永淳元年即682年 , 病故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即741年 。 杜闲的史料记载很少 , 但我们不是研究细节 , 仅仅知道大致即可 。 杜闲一生娶了两个老婆 , 原配是博陵安平崔氏 , 继室是卢氏 , 杜甫是崔氏所生 , 而博陵安平崔氏是汉朝至隋唐时期北方著名大族 。 杜闲工作是什么呢 , 能查到的有三个 , 首先是奉天县令 , 然后正五品下朝议大夫与从五品下的充州司马 , 本来这个官在前几个朝代还很不错 , 只是唐朝司马这个官职有点尴尬 , 一般朝中大员被贬后多变成各地司马 , 算是个闲职 , 不过即使这样 , 官不大 , 但因为有可能复起 , 所以也没人敢得罪 , 一般会置之不理 。 怎么说呢 , 杜甫还是个官二代 , 其父亲在当时也是统治阶级 , 标准的士大夫 。

杜闲的父亲 , 杜甫的祖父杜审言 , 生卒年大致为645年—708年 , 杜审言就比较好玩了 , 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 甚至于史书都不知怎么评价他 , 最后给了他一个“矜诞”的词语 。

杜审言才高傲视 , 用现在来说就是狂的没边了 , 自恋的一塌糊涂 。 后来做过宰相的苏味道当时任天官侍郎 , 主持官员的预选试判 , 杜审言也参加了 , 出来后就跟旁边人说:“苏味道必死 。 ”旁人大惊 , 这怎么了这是 , 忙问原因 , 杜审言回答:“苏味道他看见我的判词 , 应当羞愧而死 。 ”其自恋如此 , 有记载:

为天官侍郎 , 审言集判 , 出谓人曰:“味道必死 。 ”人惊问故 , 答曰:“彼见吾判 , 且羞死 。 ”

还不止呢 , 杜审言还经常会跟朋友说:“我的文章使屈原、宋玉的赋也成为部下 , 我的书法使王羲之也成为学生 。 ”这自恋的气息千百后读来都扑面而来 。 杜审言难得的是一辈子都保持了这种状态 , 直到最后大病不起生命的最后时光还在自恋 , 宋之问、武平一去看望他 , 他对二人说:“我受尽了造化小儿的苦 , 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我活着 , 老是让你们出不了头 。 如今我快死了 , 很是遗憾找不到接替我的人呀!”史载曰:

“甚为造化小儿相苦 , 尚何言?然吾在 , 久压公等 , 今且死 , 固大慰 , 但恨不见替人” 。

更妙绝的还有 , 杜审言一生也娶了两个媳妇 , 巧的是原配是薛氏 , 继室的也是卢氏 , 杜审言杜闲这对父子在婚配上简直一模一样 。 而这个卢氏 , 是范阳卢氏 , 隋朝吏部尚书、容城侯卢柔五代孙女 , 渭南尉卢元懿的孙女 , 庐州慎县县丞卢元哲之女 , 不用深究具体这一长串 , 只需要记得这也是了不得的大族 。 那么杜审言的工作是什么呢 , 记载其当过任隰城尉、洛阳丞等小官 , 后来晋升官修文馆直学士 , 简单说就是皇帝身边的御用文人 , 专门写一些歌颂太平盛世的诗文、整理典籍技艺回答皇帝在文学上的一些疑问 。 某种程度上说就是皇帝师 , 标准士大夫 。

接下来再说杜审言的父亲杜依艺 , 杜依艺的记载太少太少 , 我竟然基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生平 , 有空去图书馆找找史料 。 现在能知道的是其工作 , 唐监察御史 , 后任河内巩县县令 , 并且最后老死在县令位置 , 唐监察御史到是官职不高 , 相当于现在最高检察院的检察员 , 最后的巩县县令大致相当于现在地级市的一把手 , 也不容小觑吧 。

杜依艺的父亲是杜鱼石 , 杜鱼石是隋代襄阳人 , 资料也比较少 , 但其工作还是有记载 , 河内郡司公参军 , 后当了嘉县令 , 也是一把手 , 士大夫阶层 。

杜鱼石的父亲是杜叔毗 , 京兆杜陵人 , 后迁徙到襄阳 , 杜甫也曾在杜陵待过一段时间 , 故而杜甫有时候会说自己是“杜陵布衣”、“杜陵野老” , 原因便是这个 。 杜叔毗是南北朝时期的人 , 他的工作是梁国宜丰侯萧循的府中直兵参军 , 相当于军事参谋 , 关于杜叔毗有个流传下来的故事 。 大统十七年(公元551年) , 宇文泰派大将军达奚武攻打汉川 。 552年 , 把萧循围困在南郑(汉中市西南) , 萧循就派杜叔毗讲和 , 宇文泰就把他留了下来 , 原因应该是爱才 , 西魏正是用人之际 , 可是呢 , 萧循军中另外的一些参谋曹策、刘晓还不知道萧循也正准备投降 , 两人自己着急要保命 , 偷偷收拾行李准备投降 。

当时杜叔毗哥哥杜君锡、侄儿杜映、杜晰都率领数百人 , 曹策等人觉得投降要有见面礼 , 就诬陷杜家军要谋叛 , 然后把杜叔毗哥哥一家全杀了 。 萧循知道事情真相以后杀了刘晓 , 但是赦免了曹策 。 后来萧循带着曹策一起投降 , 来到长安 。

杜叔毗不干了 , 这是杀我哥哥一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 怎么能赦免呢 , 便天天号啕大哭 , 向西魏朝廷申诉 , 要朝廷伸张正义 。 朝廷为此还专门开会研究了一下 , 最后给杜叔毗的答复是:事发生在归附之前 , 不可追罪 。

觉得从法律途径没法解决问题之后 , 杜叔毗非常愤怒 , 志在复仇 , 准备自己解决这深仇大恨 。 但他是一个孝子 , 担心做出什么事情连累自己的母亲 , 就迟迟没有行动 。 杜叔毗老妈看他这个样子已经猜出来了 , 就对他说:“汝兄横罹祸酷 , 痛切骨髓 。 若曹策朝死 , 吾以夕殁 , 亦所甘心 。 汝何疑焉 。 ”

大致就是说你不要犹豫 , 放手去干 , 杀 。

杜叔毗听了母亲的话 , 很感动 。 之后就大白天用刀亲手杀了曹策 , 比较血腥 , 断首刳腹 , 解其肢体 。 杀完人后 , 杜叔毗没有逃跑 , 自己把自己绑了起来 , 请求政府把自己杀了 。 宇文泰爱才啊 , 便嘉其志气 , 特命赦之 。

那么杜叔毗的工作是什么呢 , 记载是北周硖州刺史 , 不用翻译了吧 , 这妥妥的也是士大夫 。

杜叔毗的父亲杜渐 , 资料同样少的可怜 , 但工作依旧有记载 , 梁边城太守 。 这个低了点 , 但也是士啊 。

杜渐的父亲杜乾光 , 依旧没资料 , 在《周书卷四十六列传第三十八》里仅有一句:祖(杜)乾光 , 齐司徒右长史 , 相当于今天的秘书长或幕僚长 , 也还可以 。

杜乾光的父亲杜灵启 , 这个是真的干干净净 , 什么都木有 , 看网上有说此时是南朝时期 , 社会动荡 , 杜氏家族应该是遭遇大难 , 有过一段时间的艰难时刻 。

杜灵启的父亲杜逊 , 能查到的依旧只有工作 , 东晋魏兴太守 , 三品 , 大致相当于今天市长到省长之间 。

再往上的资料网上基本找不到 , 以后去图书馆查吧 , 先简单介绍一下 , 杜逊的父亲杜顾 , 晋西海太守 。 杜顾的父亲杜耽 , 晋凉州刺史 。

杜耽的父亲杜预 , 这个厉害了 , 历任曹魏尚书郎、西晋河南尹、安西军司、秦州刺史、度支尚书、镇南大将军 , 官至司隶校尉 。 还有一个传奇 , 他是明朝之前唯一一个同时进入文庙和武庙之人 , 厉害不 。

此时是司马昭执政期间 , 为了扩大统治基础 , 多任用贤良 , 杜预便被重用 , 并和司马昭的妹妹高陆公主成亲 , 什么概念 , 皇亲国戚啊 。 在后面魏平定蜀国的战争中 , 杜预被委任为主力军统帅钟会的镇西将军府长史 。

看 , 这条线一梳理 , 杜甫竟然跟后三国时代魏灭蜀都串联起来了 , 历史的空间像被压缩 , 现在出现我脑海中的词是宿命 。

杜预的父亲杜恕 , 生卒年大约198年—252年 , 工作就厉害了 , 任幽州刺史 , 加建威将军 , 使持节 , 护乌丸校尉 , 曾经还当过赵国的宰相 。 那个出名的三国志里更有他的传 , 即《三国志·杜恕传》 , 杜恕和司马懿还是亲家你敢信 , 呐 , 好嘛 , 杜甫与司马懿也联系起来了 , 还能说什么呢 。

杜恕的父亲杜畿 , 生卒年大约在163年—224年 , 纯正的东汉末年即三国人士 , 资料非常多 , 但大都是一些平常时间 , 也就不记录了 , 还是主要说他的工作 。 杜畿在河东郡 , 共当了十六年太守 , 史书评价其政绩为“常为天下最” 。 曹操被封为魏王后 , 曾经任命杜畿为尚书 , 但因为河东郡位置重要 , 仍然命杜畿回任河东太守 。 等到曹操去世 , 曹丕继任魏王后 , 给杜畿赐爵关内侯 , 又拜为尚书 。 曹丕称帝后 , 杜畿进封为丰乐亭侯 , 邑百户 , 任司隶校尉 , 后来又升为尚书仆射 。 曹丕出征时 , 杜畿常留守京师 , 妥妥的曹魏重臣 。

杜畿的父亲也找不到什么资料 , 仅有零星的几句被贬为庶人 , 也就是杜畿的父亲曾经其实也是士 , 遇到了一些问题 , 不过没关系 , 我们已经知道在杜畿的这一代开始又重新崛起 。 讲到这里你以为就结束了么 , 并没有 , 杜畿的父亲虽然没查到 , 但杜畿其祖上也是有记载的 , 是西汉著名的杜延年 。

杜延年 , 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 出生已不可考 , 卒于前52年 , 西汉官员 , 与那个更出名的霍光同朝为官 , 或者说是被霍光一手提拔起来的 , 记载说霍光处理奏章的时候 , 每有疑惑 , 则咨询于杜延年 , 杜延年评其否 , 则压下不报 , 可见其信任 。 他的工作也厉害了 , 拜北地太守 , 徙西河太守 。 五凤中拜御史大夫 , 卒谥曰敬侯 , 嘿 , 又一个封侯的 。

杜延年的父亲是西汉的杜周 , 出生不可考 , 卒于前95年 。 杜甫祖上这条线顺下来我们发现其实这些人的名声还都不错 , 而这个杜周是例外 , 《前汉书》记载杜周出生于南阳杜衍县 , 本来是南阳太守手下的一名办事 , 通过巴结上司得利 , 受推荐给张汤 , 升为廷尉史 。 他办事专门看上司的意思 。 上司中意的人他就故意减轻罪状 , 上司厌恶的人他就加以打击 , 用一个通俗的词说就是爪牙酷吏 , 但汉武帝很赏识 , 任御史中丞十余年 。

别说 , 还有排名呢 , 汉武帝时代的十个酷吏 , 即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宣、杜周 。

杜周赫然排名第十 。

再往上我目前找不到了 , 那么我们来总结一下:

从杜甫的父亲杜闲开始

杜闲:玄宗开元末任充州司马 , 天宝年间调任奉天令 。

祖父杜审言:武后圣历中人膳部员外郎 , 中宗神龙年间任修文馆直学士 。

曾祖杜依艺:唐监察御史 , 巩县令 。

五世祖杜鱼石:隋朝嘉县令 。

六世祖杜叔毗:北周硖州刺史 。

七世祖杜渐:梁边城太守 。

八世祖杜乾光:齐司徒右长史 。

九世祖杜灵启:实在找不到 , 此时是南朝时期 , 杜氏家族应该是遭遇大难 。

十世祖杜逊:东晋魏兴太守 。

十一世祖杜顾:晋西海太守 。

十二世祖杜耽:晋凉州刺史 。

十三世祖杜预:晋镇南大将军 , 都督荆州诸军事 , 当阳县侯 。

十四世祖杜恕:魏太和中散骑黄门侍郎 , 后任幽州刺史 。

十五世祖杜畿:东汉建安任河东太守 。

杜畿的祖上杜延年:拜北地太守 , 徙西河太守

杜延年父亲杜周:御史中丞

叹为观止 , 这回你知道什么叫官宦世家了吧 , 我们就算杜周仅活了50岁 , 那么也就是说从前150年到杜甫的父亲741年为止 , 杜家这1000年都是士族 , 即使有某一代很短暂的贬为庶民 , 但马上就又重新崛起 。

从西汉、新朝(王莽篡汉)、东汉、三国、西晋、东晋、十六国、南北朝、隋朝 , 一直到唐朝杜甫 , 10个朝代1000年 , 代代为官 , 这仅仅是杜甫这一支 , 其实还有很多士族也从没断绝 , 中国的历史就是他们的家族历史 , 仅有个别朝代农民起义打乱了一些节奏 , 但不是所有都断绝 , 大部分都延续下去 , 或者蛰伏 , 然后东山再起 。

至于平民 , 你能找到这些任太守治下当年的农民姓什么叫什么 , 有什么流传下来么?找不到的 , 那么这些找不到的人 , 在我看来其实就是被历史抛弃的人 。

好了 , 杜甫这条线到此为止 , 后面有空我再捋一捋其它人 , 还是那句话 , 会让你从根本上改变对历史的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