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研究︱抗战时期上海的毒品贸易与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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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占领上海初期的毒品市场
抗战爆发之前 , 上海存在着一个庞大的毒品消费市场 。 市场上流通的毒品 , 既有“烟”(鸦片)也有“毒”(吗啡、海洛因及可卡因等合成毒品) 。 据上海市公安局1935年的统计 , 全市鸦片消费者人数约为12万人 。 上海地区(含郊区)每月的鸦片消耗量为600担左右 。 其中400担为“官土” , 主要来自云、贵、川三省 。 其余200担 , 则由东北、热河和伊朗等地“非法”输入的“私土”构成 。 随着抗战的爆发 , 上海的毒品贸易与消费遭遇了空前危机:不仅“官土”运销中断 , 走私毒品也因交通阻隔难以为继 。 毒品供给不得不依靠少量个人走私和战前的“存货” 。 鸦片的价格也因此由每两3元飙升至15元 。
面对毒品贸易这一巨大财源和战争爆发后上海毒品市场的无序状态 , 日军当局很早就计划将这一“生意”控制在手中 。 战争初期上海的实际控制者——以楠本实隆为首的“日军上海特务部”——每年的活动经费仅有区区20万元 。 此外 , 各级傀儡政权由于收入匮乏 , 经济上也处于困境之中 。 因此 , 在占领华界之后 , 他们乐观地认为毒品贸易将大大缓解财政上捉襟见肘的窘境 。 他们估计毒品贸易每年可带来3亿元的可观收入 , 这些收入主要来自江苏、安徽、浙江和上海等地区 。 为推动上海地区的毒品贸易 , 攫取更多财源 , 日本当局不仅对本国浪人在上海的贩毒行为采取默许态度 , 甚至还在日军控制的闸北、浦东和公共租界东、北两区实施毒品公卖 。
1937年11月 , 一个背景复杂的日本人藤田勇受上海日军之托 , 通过“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从伊朗订购了一批重达20万镑的鸦片 , 用于上海销售 。 为销售这批鸦片 , 楠本实隆又将另一名日本浪人——里见甫请来负责此项工作 。 1938年春 , 第一批伊朗鸦片到达上海后 , 里见甫便开始接受订货 。 由他主持的鸦片贸易十分隐秘 , 土商只需通过电话即可订货 。 一旦接到订单 , 他便派遣部下前往日军上海特务部申领鸦片批文 , 然后到仓库提货 , 并在事先约定的地点交易 。 为保证安全 , 有时日军也直接参与毒品押送 。 由于一切都处于秘密状态 , 这类交易常常被不知内幕的日伪警察所阻碍 。
大道政府开征毒品税失败后 , 相继又有一些本地土商、日本浪人和少量西方侨民试图与日军合作建立毒品贸易垄断组织 , 但都未能获得成功 。 面对上海毒品市场复杂的形势 , 日本人开始意识到 , 控制上海的鸦片贸易 , 不仅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傀儡政府 , 同时还要与本地土商合作才能获得成功 。 因此 , 1938年2月 , 在日军的推动下 , 蒲剑英、方达璋等鸦片商人在沪西曹家渡成立了一个半公开的鸦片销售机构——“上海公卖处” 。
尽管如此 , 当时华中沦陷区的政治、军事形势和上海本地局势 , 距离日军建立鸦片贸易垄断组织的目标仍有很长一段距离 。 一方面 , 日军不愿背负从事毒品贸易的罪名 , 因此需要一个傀儡政权来为这一行为负责 , 而当时这一条件显然还不具备;另一方面 , 此时一个具有足够实力的合作者还没有出现 。 抗战爆发后 , 杜月笙避走香港 , 上海大土商失去了一位可以信赖的、与当局进行交涉的中介人物 。 尽管有一部分土商愿与日伪当局合作 , 但这些人缺乏足够的实力和声望 , 无法达到日军的要求 。 当然 , 阻碍毒品垄断机构产生的最重要因素 , 是鸦片贸易的巨额利润如何分肥 , 在日军与土商之间并未达成共识 。 此外 , 毒品供应商之间的竞争也构成了一个阻碍的因素 。 为独占中国毒品市场的巨额利润 , 三井和三菱两家公司展开了激烈竞争 。 这一竞争直到1939年4月日本外务省出面协调才得以解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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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与社会漫画(《禁烟半月刊》创刊号1936年6月)
“华中宏济善堂”与战时毒品贸易垄断
至1939年中期时 , 日本当局在沪建立毒品贸易垄断的条件已完全成熟 。 首先 , 一个以梁鸿志为首的伪政权已建立起来 。 其次 , 日本供应商之间的关系也已理顺 。 再次 , 毒品贸易的中介人物——盛文颐获得了日军的信任 。 当然 , 最重要的变化来自抗战总体形势的演变:日军由于深陷中国战场 , 物资消耗不断增加 。 日本亟须强化“以战养战”策略 , 才能在物质上更有力地支持侵华日军 。 随着兴亚院的成立 , 原本由军方控制的毒品贸易 , 转由该机构管理 。 在兴亚院的主导下 , 上海乃至华中地区的毒品垄断组织——“华中宏济善堂”在上海正式成立 。
1939年4月30日 , 兴亚院华中联络部指令伪维新政府在行政院下设立戒烟总局 , 作为取缔鸦片的中央机关 。 在戒烟总局的指导下 , 设立烟商组建的“慈善机构”——华中宏济善堂及地方善堂 , 专门负责鸦片的采办、运输、销售和毒品的戒除、治疗等事宜 。 6月1日 , 里见甫被戒烟总局任命为华中宏济善堂副董事长 , 代理理事长 , 这标志着该机构的正式成立 。
华中宏济善堂实行自上而下逐级公卖体系 , 总堂设于上海 , 并建立起总堂——分堂——膏店——戒烟所(烟馆)的层级架构 。 上海总堂设立后 , 南京、苏州、芜湖等地也先后设立分堂 。 此外 , 善堂还下设“土行联合会” , 作为毒品零售机构的管理者 。 上海地区所有的鸦片销售商 , 都必须在该联合会注册登记 , 并接受其管理 。 鸦片由总堂负责进口 , 并出售给各分堂 , 再由各分堂分售各膏店 , 膏店再分售各戒烟所 。 戒烟所实际上就是烟馆 , 生鸦片被购入之后煮成熟膏 , 开灯供人吸食 。 作为战时上海乃至华中地区最大的鸦片垄断商 , 华中宏济善堂及其网络初步形成于1939年底 , 它的存在与运转一直持续到1944年4月 , 前后共计4年又10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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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烟宣传画(《禁烟专刊》1937年6月)
“非法”毒品的走私活动
华中宏济善堂的建立 , 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上海毒品供给的不足 , 但仍无法完全满足市场需求 , 毒品价格依旧居高不下 。 在厚利的诱惑下 , 日伪当局控制之外的“非法”毒品走私活动随之大量产生 。 在战争爆发的最初几个月 , 由于“官土”运输的中断 , 上海市场上流通的鸦片很大一部分便由这些走私烟土构成 。
毒品的走私者
在日军的保护下 , 旅沪的日籍毒贩构成了战时毒品走私最活跃的群体之一 。 尽管这个群体在战前就是毒品走私的重要力量 , 但由于法律与秩序的存在 , 他们的贩毒活动无论在租界还是华界 , 都不得不处于地下状态 。 随着华界沦陷 , 日侨在南市、闸北以及公共租界苏州河以北地区 , 开始公开进行毒品买卖 , 并将毒品贩入租界销售 。 1937年11月18日 , 淞沪抗战甫一结束 , 一批鸦片就被日本浪人从大连运往上海 , 在虹口、闸北等地公开出售 。
另一个积极的群体则由上海的鸦片经营者构成 。 抗战爆发后 , 毒品价格不断攀升 。 为牟取暴利 , 很多小土商不得不亲自投入毒品的走私与贩运中 。 1938年2月18日 , 法租界警方破获一起鸦片走私案 。 烟贩季国彬见鸦片价格飞涨 , 便指示妹妹和嫂子前往香港购买鸦片偷运回沪销售 , 以牟取暴利 。 两人在法租界外滩码头上岸时被巡捕抓获 , 当场查获走私鸦片约3千克 。
某些特殊的职业群体 , 例如警察、海员也常常卷入毒品案件之中 。 有一名叫做“王金玉”(音译)的香港警察 , 从1935年起便开始负责往返于沪港间船只的海上安全 。 1938年12月1日 , 他所负责的“德生轮”抵达上海 。 在此之前 , 他接受了一李姓乘客的委托 , 将1.8千克鸦片送往爱多亚路“亚洲旅馆” , 双方约定事成后王可获15元酬劳 。 当他携带这批鸦片经过新开河街时 , 被法租界警察查获 。
一些在战争中失去生计的难民 , 也被迫加入毒品的走私当中 。 1938年2月25日 , 法租界警察捕获一名老妇王胡氏 , 从她身上搜出红丸97袋 , 共计17000余粒 。 她声称全家原居住在浦东 。 抗战爆发后 , 家中房屋毁于战火 , 不得已避难到浦西 。 在逃难途中 , 儿子死于流弹 , 媳妇失散了 , 她还有83岁婆婆需要供养 。 无奈之下 , 她受人蛊惑携带红丸17000粒从上海到外埠售卖 。
此外 , 可以免除刑事刑罚的未成年人 , 也常常被利用进行毒品走私 。 1938年5月6日 , 一名家住闵行的14岁女孩 , 在公馆马路被法租界警方拘捕 。 警察从她的身上搜出鸦片35克、海洛因两包以及鸦片烟灰5克 。 她供称并不知道包裹里装有什么 , 包裹由居住在公共租界的叔叔委托她带回闵行老家 。
走私线路
战时上海的毒品走私一般可分为外埠和本埠两条路线 , 走私的方式主要以海运为主 。 所谓外埠 , 即指从上海以外的地区输入毒品 。 一般而言 , 大连、天津、青岛、厦门、汕头、香港都是上海毒品的主要来源地 。 例如 , 1938年2月20日 , 江海关检查员从一艘从香港驶来上海的“绥阳轮”上 , 抄获走私鸦片534.5千克 , 价值约30万元 。 三天后 , 又在另一艘由天津开来的轮船上 , 查获一批总量约6万两的走私鸦片 。 另一方面 , 作为华东地区重要的毒品集散地 , 上海也向很多周边地区输出毒品 。 因此 , 外埠路线也包括从上海向周边地区的毒品输出 。
本埠走私 , 主要指浦东与浦西之间的毒品贩运 。 大道政府在浦东建立后 , 大量土行、烟馆开始在这一区域出现 。 据《新闻报》估计 , 至1938年2月时 , 浦东地区的烟馆数量至少已有100家以上 。 1938年11月 , 日军又在浦东设立一个毒品销售机关 , 将大量从大连、青岛和香港等地运来的鸦片及合成毒品进行公开销售 , 浦东由此成为战争爆发初期上海重要的毒品运销中心 。 由于货源充沛 , 价格低廉 , 许多浦西地区的土行、烟馆老板纷纷前往浦东进货 。 此外 , 由于浦西地区毒品价格腾贵 , 毒品消费者也不得不渡江到浦东“消费” 。 在返回浦西的时候 , 他们常常会携带少量毒品或自用 , 或出售 。 黄浦江两岸的毒品贩运 , 构成了战时上海本埠毒品走私的重要路线 。 本埠走私另一个组成部分是从租界之外向租界内走私毒品 。 档案显示 , 一条主要线路是将毒品从虹口地区运至闸北光复路 , 再从光复路渡口通过摆渡船将毒品运至对岸曹家渡上岸 , 然后在曹家渡地区分销 。
走私的方式
毒品走私的方式多种多样 。 数量不大的走私 , 多采取身体藏毒的方式 。 如上文提到的季国彬一案 , 两名犯罪人就将鸦片绑在腿上从香港带回 。 1938年2月28日 , 四名苏州人在曹家渡被拘捕 。 他们计划将12包鸦片运往苏州销售 , 走私方式也是将鸦片绑在腿上带回 。
另一种常见的方式是“委托走私” 。 一般而言 , 此类案件所走私毒品数量巨大 , 因此毒贩常常通过船员、水手等享有便利条件的工作人员进行运输 。 在“绥阳轮”一案中 , 涉案鸦片即为毒贩委托水手所运 。 一般情况下 , 载有走私毒品的船只到达上海后 , 不会在日军控制的吴淞码头靠岸 , 而是选择停泊在公共租界、法租界外滩码头以及华界南码头 。 然而 , 尽管避开了日军的搜查 , 走私者还必须面对海关的检查 。 因此 , 毒品如何安全上岸并离开码头是毒贩必须面对的另一个挑战 。 此时他们需要另外一些同伙的配合 。 毒品运送者(多为船员)一般会在夜间将毒品从船上抛下 , 此时会有划船者在江中接应 , 将抛下的毒品运走 。 例如 , 高等第、伏锦阳和陈玉卿等三人分别为码头接客员和黄浦江中的船夫 。 1938年4月29日上午 , 三人划船至高昌庙码头“庆元轮”附近 , 接取轮船上抛下的竹筐两支 。 正在附近巡逻的警察发现后 , 迅速将三人拘捕 , 并从竹筐中搜出鸦片10斤 。
毒品的伪装在走私活动中十分重要 , 而且方式也多种多样 。 1938年2月 , 陈梦韩、吴世芳将鸦片伪装成糖果 , 通过海运从外埠走私进入上海 , 在提货时被海关稽查人员发现 。 同年3月25日 , 泰兴人戴五魁将几瓶吗啡隐藏在经过伪装的肥皂内 , 在经过法租界时被警察发现并拘捕 。 8月22日 , 潘西楼、储和根在浦东被抓获 , 他们涉嫌将重量约20两的鸦片放置在挖空的草纸内从浦东走私到浦西 。 1938年7月1日 , 毒贩陈小弟被浦东警察抓获 , 他涉嫌将重约72两的鸦片放置在竹筒中运往南市销售 。 此外 , 1940年6月11日 , 一名叫作米林弟的女性毒贩在大西路被捕 , 她试图将14小包海洛因隐藏在雨伞内带入市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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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食鸦片的人(Visual Shanghai)
毒品的经营与销售
无论通过“合法”还是“非法”渠道输入上海的毒品 , 都需要借助一个等级分明的销售体系 , 才能流入市场并最终被消费者使用 。 其中最主要的渠道 , 无疑是通过华中宏济善堂的网络进行贩售 。 事实上 , 在日军的支持下 , 沪西曹家渡早已开始公卖鸦片 。 据记载 , 这一带的土行服务颇为“周到” , 瘾君子一旦踏入忻康里等土行、烟馆聚集的街区 , 便有“老烟枪”上前接待 。 土行内部也多附设毒品吸售处 。 一旦踏入其间进行消费 , 便有女招待代客装烟 。 附近的配套设施也颇为完备 , 不仅设有各式饭店、菜馆 , 而且还聚集着大量色情场所和赌场 。 因此一到晚间 , 曹家渡一带夜市繁盛 , 通宵达旦 。
至于“非法”走私毒品 , 情况则相对复杂一些 , 其销售方式也各不相同 。 一部分从事零售业务的毒贩 , 走街串巷进行兜售;另一些则通过电话订货 , 由土商直接送货上门 。 一般而言 , 合成型毒品因为体积较小 , 携带方便 , 常常由毒贩随身携带在街头零售 。 由于合成毒品的走私和生产基本被日籍毒贩控制 , 因此在战时上海 , 合成毒品的贩售基本被包括朝鲜人、台湾人在内的日籍毒贩所垄断 。 他们常常出没于比较贫穷的街区 , 公开兜售小袋包装的海洛因 。 这些毒贩常常采取欺骗的手段 , 声称使用毒品不仅可以治疗疾病 , 而且可以消除疲劳 。 合成毒品价格十分低廉 , 一般为两毛、五毛或一元 。 为尽可能多地销售毒品 , 这些日籍毒贩甚至走村串寨 , 深入城郊乡村地区推销毒品 。 1938年2月 , 一名叫作卢大云的朝鲜毒贩在江湾附近蒋家浜地区被警察抓获 , 从他身上搜出海洛因50余克 。
送货上门是另一种重要销售形式 , 主要被应用于鸦片的销售 。 由于抗战爆发后 , 租界当局并未改变禁毒政策 。 因此 , 为避免警察的搜查 , 很多土行、烟馆将总部或仓库设在华界 , 而在租界设置代理商 。 客户如有需要 , 只需电话订货 , 毒贩很快就会用自行车等工具 , 将毒品准时送达约定的交易地点 。 此外 , 邮寄也在鸦片销售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 。 1938年3月法租界警察破获了一起贩卖鸦片案件 , 涉案的郭茂源土行即是通过邮寄的方式进行毒品销售 。
华界与租界对毒品实施的不同政策 , 造成两界内的毒品销售机构处于不同的法律地位 。 设在华界的戒毒所和鸦片馆只需在相关机构进行登记并交纳捐税后 , 便可公开营业 。 但在租界内 , 毒品贸易与消费始终属于“非法” , 因此一直处于隐藏状态 。 一般而言 , 此类机构都秘密开设在居民区内 。
1937年11月25日 , 钱尤氏因贩卖毒品被法租界警方拘捕 。 她的供述展现了战时上海地下毒品的生产和销售情形:
余今年(1937)六月间在闸北宝山路时 , 认识一名王阿三者 。 自战事起 , 余与王阿三即逃至英租界 , 同居于客栈中 。 至九月三十日 , 余向女友吴姓者租得一房间 , 即郑家木桥八十二弄十五号 , 后王阿三与余即同居该处 。 数日后 , 约于二十三日 , 王阿三忽将做红丸之器具运至家中 , 并有一切原料 , 如此后余与王阿三共同做红丸四次 , 每次约做红丸一万五千粒 。 此项红丸由余与王阿三分售于各个烟馆或贩客 。
在钱尤氏的指认下 , 她的一名客户——在法租界经营地下鸦片馆的林阿金也被警察拘捕 。 他的供述则进一步揭示了地下毒品消费场所的供给关系:
因战事发生致无业 , 故在余之居处 , 即奥利和路二十三号 , 开设一鸦片馆供客吸食 。 所有鸦片乃由余至华界九亩地郑协记土行购来 , 至于红丸乃由钱尤氏供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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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在上海被缴获的毒品(哈里森·福尔曼中国摄影集)
毒品类型的新变化
抗战的爆发 , 也使针对日籍毒贩的处罚发生了显著变化 。 战争爆发之前 , 在华日侨享有领事裁判权 , 他们若涉嫌毒品犯罪被捕 , 将被引渡给日本领事警察 , 再由领事法庭或长崎地方法院进行审判 。 尽管判罚非常轻微 , 且以经济处罚为主 , 但犯罪人毕竟仍需面临法律制裁 。 然而 , 战争爆发之后 , 在日军的鼓励和庇护之下 , 日本人或具有日本国籍的朝鲜人、台湾人的贩毒行为几乎完全合法化 。 在此前提下 , 在华从事毒品贸易的日籍毒贩也大量增加 。
在上海 , 无论涉嫌吸食(此类案件较少)还是贩卖毒品案件 , 由于得到日本军事当局的包庇 , 包括朝鲜人和台湾人在内的日侨几乎全部可以获得刑事豁免 。 例如 , 上文提到的朝鲜籍毒贩卢大云 , 他被中国警察抓获后 , 很快就被移交给日本宪兵队 。 经过简单的讯问 , 日本宪兵队以“因生活所迫而贩卖毒品” , 且是初犯为由 , 便将他释放了 。 1939年1月7日 , 一名叫作安济贤的日籍朝鲜毒贩在浦东东昌路被捕 , 警察从他的身上查获海洛因300小包 。 这名毒贩很快被送往附近的日本宪兵队 。 然而 , 在宪兵队内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 只被“略加申斥 , 即行释放” , 所缴获的赃款 , 发给中国傀儡警察当作茶水和买煤之用 。 由于享有领事裁判权 , 大量朝鲜毒贩开始登陆上海从事贩毒活动 。 英国外交文献显示 , 1938年 , 仅有8名朝鲜毒贩在上海被捕 , 而在1939年 , 这一数字已经上升到119名 。 在1940年 , 仅4月1日至6月30日之间 , 公共租界警察就抓获了127名涉嫌贩卖海洛因的毒贩 。 其中115人为朝鲜人 , 1人为日本人 。
租界警察对这些日籍毒贩也束手无策 。 一名工部局警察曾在法庭作证 , “我在上海公共租界曾多次抓获在街头贩卖海洛因的毒品贩子 。 他们常常自称台湾人或朝鲜人 , 不用说 , 他们都有日本国籍 。 根据有关日本国籍持有者的法律 , 这些毒贩必须送交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处理……只过了两三天 , 我便又看见这些人重新出现在街头 , 继续兜售他们的东西 。 常常使用海洛因或兴奋剂的人 , 其毒品大多来源于这些街头贩子” 。 由于领事裁判权的存在 , 朝鲜毒贩所进行的毒品犯罪愈演愈烈 , 甚至引起了伪上海市市长陈公博的不满 。
(本文首刊于《抗日战争研究》2018年第4期 , 原题《战争与毒品:战时上海的毒品贸易与消费》 , 作者蒋杰为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 。 本文已经作者删改 , 原文注释从略 , 澎湃新闻经授权发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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