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媳妇儿不好当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作者大爽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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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有个著名的“东海孝妇”故事，在当时感天动地，经常被朝廷大臣拿来引用，大概至少百分之八十是真人真事。东海郡有一妇女，结婚不久就守寡了，也没有孩子。但她坚持不嫁，在家侍奉自己的婆婆。老太太总是劝她再找一好人家，但是媳妇不肯，于是老太太感慨道，我家媳妇不能将大好青春岁月全部奉献给我这把老骨头，干脆自己上吊而亡了。可惜的是，婆婆虽然是好婆婆，这位孝顺媳妇没有落到一位好小姑子，小姑子报官，状告媳妇杀人，这名孝妇受不了重刑，只得认罪，被判死刑。她死之后，郡中大旱三年。后来换了一任县官，亲自祭拜孝妇之墓，为她翻案，郡中才得以降下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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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算是《窦娥冤》的原型之一吧，饱受冤屈的女子们无处申辩，只盼望上天能感同身受，使得郡中大旱，这是典型中国式的女人复仇。因为在东汉时代，男子复仇便是手起刀落，事了拂衣去，郡中太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逃出自己所在的郡，不但经常不会被问责，反而能因此名声大显，耀祖光宗。可是女子复仇却困难得多，除非是真正的狠角色，否则如果在婆婆家没有搞好关系，就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时有一个叫“玉”的女子，丈夫家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位女子为父报仇，杀死了自己的小叔子，被当局果断判了死罪。好在一个少年儒生仗义执言，慷慨陈词，说服了县令，才将她减死一等，那少年儒生从此声名大振。

东汉时代，按照史书记载，也有许多恶婆婆和贤良的品如式的故事。最耳熟能详的应该是《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了，明明多才多艺，也要莫名其妙被婆婆嫌弃，这个故事在汉代绝对有原型，或者说它反映了当时的某种比较普遍的社会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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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偷窥的婆婆令人不寒而栗

比如，在汝南有一户姓邓的大户人家，男主人邓元义是个挺重要的官员，要到京城洛阳去做官。他的老婆对婆婆非常的恭敬孝顺，但是还是被婆婆虐待，甚至不给她饭吃，这位太太依旧毫无怨言。邓先生回家后觉得老婆瘦的厉害，就感到奇怪，他们的儿子邓朗告发了奶奶的行为。邓元义非常伤心难过，却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见，只得出妻，请她另择佳婿。

在改嫁离婚这件事情上，汉朝人倒是开放很多。这位太太后来又嫁给了南阳名士应顺，但是时常想念自己和前夫的儿子邓朗，几次三番想见他，邓朗却总是躲着亲妈，给他礼物他也不要或者烧掉。后来应太太请邻居帮忙，把儿子请去别人家做客，再去母子相见，邓朗见到母亲，行过大礼之后，就哭着跑掉了，母亲追出去哭着说，并不是我要离开你啊，我在你家的时候，差点死掉，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可是她的儿子始终也没有原谅她。

不过，应太太改嫁之后，又生了超级多儿子，而且应家的儿子都非常的有才华，倘若大家熟悉“建安七子”的话，就该知道其中一个叫做应瑒，他还有个兄弟虽然不是七子之一，却也是个著名文学家叫应璩，他们都是应夫人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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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奇怪的“高士”老公也非常倒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汉朝男人的路子有多野。有个隐士叫冯良，因为出身比较寒微，只能做个普通公务员。一天被安排去县城迎接上司——督邮，东汉的督邮大概是在基层很让人讨厌的官，《三国演义》中，张飞就受不了这种官腔嘴脸，怒鞭督邮，这确实是个真实的故事，不过历史上，是刘备亲自干了一票快意恩仇的豪侠之事。

不管怎么说，冯良在等候督邮的过程中越等越气，觉得自己屈居下僚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于是当即决定离家离职出走，去跟隐士学习。为了骗过自己的老婆和上司，他在路上把车搞坏，把马杀死，自己的衣服都撕碎。他老婆见他不回家，一路找去，果然以为他被猛兽吃了，心痛不已，只好给他办了丧事。冯良十年时候学成归来，人模人样，为人处世马上就上流社会了起来， “非礼不动，遇妻子如君臣” ，因此被乡亲们推举成了道德模范——只是可怜了那位守寡十年的太太，冯良家里本来也不富裕，不知道靠什么来生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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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名士叫姜肱，他的人格特点是非常的“孝悌” ，恪守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为此，他们兄弟三人直到成年也要晚上睡在一起，甚至各自结婚之后也不愿意分开。后来邻居们纷纷劝谏哥几个，你们这样搞没办法传宗接代的呀，他们才依依不舍分房睡觉。姜氏兄弟因此名声在外，成为汉朝男人人人敬仰的对象。（啊，小编一颗蠢蠢欲动的腐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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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代，还有一个著名的寓教于乐的烈女故事——秋胡戏妻。据说鲁大夫秋胡离家远行，做官十几载，功成名就回家，路遇一美妇人，遂调戏之，这女子誓死不从。后来秋胡发现，这女子正是自己的原配夫人，而秋夫人也不愿意与秋胡这种动辄性骚扰女性的烂人在一起，竟然自尽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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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民间故事在西汉时就极为流行，常见于汉墓画像石、画像砖中，后来被西汉末年的大学者刘向编进了《列女传》，就形成了比较固定的文本。秋胡的妻子是个可怜人，但是我国民众一向乐观积极，把结局该做了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秋胡戏妻的动机也变成了为了测试独守空房的妻子贞洁如何，由此让这个上古流传的民俗故事更加符合后代的逻辑。这样的叙事模板又被安插在了薛平贵故事中，离家十八载的薛平贵归来，路遇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一段流水对唱，在各大剧种中都是名段。甚至，大部分学者也承认，汉乐府《陌上桑》，美丽少妇秦罗敷的故事也是秋胡故事的流变，看来在汉代，路遇性骚扰真的是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啊。

不过，一个流传千年的故事必然有它独特的文学价值。其实，从汉朝以后，历代各个阶层的民众都对“秋胡戏妻”这种故事类型抱有强烈的兴趣，未必是出于“女德”的教诲目的，而是“调戏自己妻子”这样的剧情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戏剧性。后人笔墨润色之间，又可以重新诠释出新的意义。比如说《大明宫词》里贯穿全剧的皮影戏情节，就是秋胡故事，唐高宗弥留之际，唤爱女到病榻前，两人玩最后一次皮影戏，老父亲对太平念剧中秋胡的台词：“你唯一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 ，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到“你当然美若天仙，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便溘然长逝，秋胡戏的意义早已经超出了渣男和烈女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