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再走长征路】手记：两万五千里长征路上的过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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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广网赣州6月17日消息（采访人员陈锐海）重走长征路，这是一趟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寻访之旅。

历时两年、途经14省份、路程长达两万五千里的红军长征已经过去80余年，绝大多数亲历者早已不在人世，仅存的部分见证者也从当年追逐打闹的孩童变成如今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年复一年，时光在墙面刻下斑驳，风雨在屋角打出青苔，岁月在革命旧址中留下太多痕迹。在和平年代看来， 80多年前的战乱故事似乎很遥远。

往事已矣，却与当下息息相关。通往今天和平的道路，是无以计数的革命先辈在枪林弹雨中用自身的热血铺就而成。历史在成就今天的同时，也给这个时代留下一些继往开来的“种子” 。

战时食盐紧缺，百姓将其捐给红军医用，至今饮食咸辣的赣南人喝汤依旧不放盐。八子参军、十送红军等故事，被苏区人民唱进山歌里。一座座有关长征的纪念馆，在革命老区的大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向后代重述先辈为革命事业血拼的故事。而这些都是为了警戒后人：牢记来时路，扬帆再起航。可以说，红色的基因，早已植入苏区人民的身体。长征的文化，也成了这片土地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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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赣州瑞金市叶坪革命旧址群红军广场。（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我的探寻之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2019年6月中旬，我跟着“壮丽70年·奋斗新时代——采访人员再走长征路”主题采访团来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所在地、长征出发地——江西赣州。 85年前（1934年10月），在第五次“反围剿”失利后，受到重创的中央红军共8.6万余人从赣州于都出发，向陕甘宁地区战略撤退与转移，开始踏上艰难险阻的漫漫征程。

在这里，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在山沟里打捞一个个长征故事，通过它们一点点去触摸隐藏其中的精神命脉。我想理清楚，当我们谈长征时，我们在谈什么？长征胜利，凭的是什么？它对当代人，尤其是青年人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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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赣州瑞金市“二苏大”旧址。（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盛夏6月，赣南天气阴晴不定，很是闷热。毒辣的太阳与充沛的雨水交替上场，群山包围之下的革命老区像个热腾腾、直冒烟的蒸笼。树林密布之处，随处可见叮人的蚊虫。当年，中国共产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建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炮火之中，一边反抗敌军的围剿，一边带领苏区人民发展经济。

在瑞金市沙洲坝镇，我看到一口“红井” 。它的旁边，一位老人家正在教牙牙学语的孙儿念水井后面石碑上的两行字——“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 。据当地人介绍，这口6米深的水井记录了苏区干部“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的良好作风。

当年沙洲坝干旱缺水，无水灌田，群众喝的也是池塘里的脏水，却因迷信风水不肯挖井。 1933年，毛主席来沙洲坝之后，一直将此事挂在心头，此后便扛着铁锹，带领干部，动员“老表”们一起挖井，让人们喝上清澈甘甜的井水。

时隔多年，这个故事在沙洲坝传了一代又一代。 “苏区干部好作风，自带干粮去办公，日穿草鞋干革命，夜打灯笼访贫农。 ”这首山歌在赣南地区至今都广为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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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毛主席带领干部、群众挖井的雕塑。（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在赣南的这几天，我能感受到“老表”们对那段艰难岁月的深厚感情。村子里，他们保留了红军当年借住的屋子；祠堂内，毛主席的画像被挂在正中央；餐桌上，人们依旧能吃到几样“红军菜” 。仔细一想，这并不难理解，因为老区群众的祖辈、父辈就是革命的参与者与牺牲者，也曾在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路上过雪地、爬雪山……转战大半个中国，为夺取革命胜利历尽磨难，能归来者却寥寥无几。

而当年把他们送上战场的，正是苏区人民。在烈士后代的讲述中，一个个母送子、妻送郎的故事似乎穿越漫长的时光隧道，重现在我们这些聆听者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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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瑞金市超田村的祠堂墙面挂着红军先烈的照片。（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1934年长征开始之时，身怀六甲的黄检娣即便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一定要离家当红军，最后还是挺着肚子，打着家里唯一一盏马灯，走在黑夜的山路上，把丈夫三兄弟送进军营。等了五年、十年、十五年……等了一辈子，等到遗腹子都成家立业，等到自个儿青丝变白发，黄检娣也没等回丈夫。生命走到尽头，弥留之际，等了64年的她让子孙找出那盏马灯，在床头点亮。她想照亮丈夫回家的路。

有关等待与守望的故事，在中央苏区随处能听到。陈发姑等了丈夫95年，吃什么东西都要给他留一半，为丈夫编的草鞋挂满了整个屋子，最终也没等回穿鞋人；新婚三天便主动离家参军，丈夫只给池煜华留下一句“等着我” ，而这一等就是70余载；把8个儿子都送上“反围剿”战场的杨显荣，等来的是儿子全部阵亡的消息……

兴国革命烈士纪念馆内，三面约5米高的墙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23179名革命烈士的名字，其中有的叫“王四月生”“郑二月生”……这些都是还未成年、未曾取名的娃娃兵。统计数据显示，当年仅240万人口的赣南苏区，有33.1万人参加红军， 60万人支前参战， 33.8万人为革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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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兴国革命烈士纪念馆内的烈士墙。（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生活在战乱年代的百姓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他们之所以愿意参加红军并在九死一生的长征中坚持下来，靠的就是对党的信任，他们相信党能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赣州市于都县党史办公室主任邱新民从事了20多年党史研究，在他看来，长征精神首先是坚定的信仰与毅力——也就是为解放劳苦百姓而奋战到底的决心。

长征精神是什么？我未曾预料到的是，当我抛出这个问题时，所有受访者——无论是党史专家、纪念馆讲解员还是烈士后代，他们的第一个答案几乎一致：坚定的信仰。此后是不怕困难、勇于取胜、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的创新精神等。

“坚定的信仰太重要了，即便是现在也一样。 ”从小就听爷爷讲述太爷爷抗战的红军后代温萍给我举了个例子，她一直想考取一个教师编制，却屡战屡败，一年落榜，隔年再来，但实在太苦了。那段时间她跟丈夫分居两地，不仅要工作、照顾孩子，还要复习功课，分身乏术，但想到自己是那么想当老师，最后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经过五年的考试，今年她终于得偿所愿， “有了坚定的信仰，生活就不至于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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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一盏马灯”故事中的红军后代。（央广网采访人员陈锐海摄）

“在我看来，长征精神就是一种人格品质，不仅适用于过去，也适用于现在和未来，不仅适用于民族，也适用于个人。 ”邱新民说，人的一生就是漫漫长征路，路上有很多困难，要爬坡过坎，同样需要坚定的信仰和毅力、战胜一切的勇气、不断创新的精神。

交谈之中，我想起自己作为采访人员曾经采访过的那些人。他们是在改革开放中敢为人先、勇立潮头的市场开拓者，是在寸草不生的沙海中植树造林30年的治沙人，是在地震中家破人亡而后努力重建生活的幸存者，是组建乐队互相鼓励的罕见病患者……

他们无不是身处困境又凭借一股精神气努力破茧而出的局中人，他们有坚定的信念，有面对困局的勇气，有破除障碍的方法，以及持之以恒的力量。或许，这是同一种品质在不同年代的体现。或许，这也是两万五千里长征路给这个时代与未来的一种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