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太平天国运动的起源（下）

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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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人的筒子楼

说它是两广之中最大最尖锐的矛盾丝毫不夸张，其实客观来讲，假设没有来土之争的背景，很可能就没有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而来土之争这四个字本身则伴随着流不尽的血和道不尽的仇。

所谓“来” ，即来人，指的是客家人。客家人，取自晋元帝诏书，有“客而家焉”之意；

所谓“土” ，即土人，指的是原籍广西的本土人，包括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

在讨论争什么之前，要阐明一点，即“来土之争”绝非民族之间的矛盾，因为在“争”这个过程当中，少数民族诸如壮族、瑶族等并无鲜明立场，有人支持“来” ，也有人支持“土” 。

自明朝晚期开始，人口呈增长趋势，与之对应的就是

百姓面前摆着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 ，要么“逃” 。

中国的老百姓是坚韧的，不想死，只有逃，往哪逃，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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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人迁徙图

那时的广西属于化外之地，官府少管，还有大量未开垦的土地，实在是逃荒者的理想家园。尽管这一过程无比艰辛，逃荒者，也就是来人，开垦之地偏之又偏，险之又险，有些路成年的牛无法通过，只能将小牛背在身上进去，等它长大了用来耕地，这一方法叫做“背牛犊” 。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发展，来人用辛劳渐渐致富，大量的人纷纷从深山中走出来，用银钱交换一些落魄土人的土地房舍，希望搬到更宜居的地方。然而这一行为引起了大部分土人的反感和敌视，在土人眼里，这些来人不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家乡，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垦地劈树，也就罢了，现在仗着有几个钱，竟然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抢田抢房抢墓地，实在是可气。加上地方官员出于私心，暗地里怂恿激化两方争斗和矛盾，以及其他种种原因，导致来土之间势同水火，最终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械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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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客械斗

关于械斗的历史在此不做赘述，那么，这个能体现两广之中最大最尖锐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来土之争的械斗，究竟残酷到什么地步呢？为什么说它左右，甚至主导了影响中国历史的太平天国运动呢？在这里我举几次械斗的例子大家可一窥斑豹，在真相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

河洲村的械斗。广府人雇请匪勇分路来攻，客绅钟毓灵率壮丁抵御，立寨固守。钟还约请周边客村联合设防。但终归抵挡不住土民的强大攻势，此战，河洲村男女死了数百人，领导者钟毓灵则被掳到新宁县城进行肢解，土民争啖其肉，惨不忍睹。

新宁东路的赤溪一带，客家人与本地人向来相处和睦。咸丰六年（1856年）四月，客民知道械斗不可避免，但为了维持和平局面，还是努力通过土民士绅，在一座庙内歃血会盟。土客双方立下毒誓：谁先开启战端，谁就遭灭族天谴！

然而，再毒的誓言也挡不住理性的丧失。仅仅一个月后，广府土著在赤溪一个叫火烧寮的地方先动手，杀死一名客家人。

战端开启，遂不可收拾。赤溪三面环海，北面又是广府人聚集地，客家人无路可逃，只能应战。这一战，就是整整11年。

咸丰七年（1857年）正月，新宁县内许多客村相继沦陷，成千上万的客家人只好趁夜西迁。其中一路西迁的客家人在凌晨时分，遭遇广府人伏击。突然锣声四起，广府人分头截杀，客家人惊慌四散，最终遇害者高达4000余人。这是土客互斗以来，客家人被杀最多、最惨的一次。

这次遭遇战给客家人留下难以磨灭的惨痛回忆。客家人认为，当天因为扶老携幼西迁，行程缓慢，加上沿途经常有婴儿啼哭，这才被广府土著察觉并连夜纠众截杀。

此次教训之后，客家人凡是携眷迁徙，途径土民聚集地，都要用棉花塞住小孩的嘴，或用鸦片烟膏涂口，让小孩醉而不啼，但因此闷死的小孩不在少数。

客家人的另一次大厄运同样发生在迁徙途中。当时新宁西路的客家人富户迫于原居住地被广府人占领，集体乘船迁往曹冲、赤溪。不料，出海即遭遇海盗抢劫，被劫去金银20余万，男女被杀及封闭船舱内闷死者达2000余人。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在此背景之下，大量无家可归的客家人，干脆加入了洪秀全的拜上帝会，寻求庇护。这一大帮人聚在一起为洪氏所用，竟促成了金田起义，和后来的太平天国运动。对此，在后来被俘的两个太平天国重要人物李秀成和石达开的自述中，有明确的体现：

拜上帝人与拜上帝人一伙，团练与团练（团练可视为土人）一伙，各争自气，各逞自强，因而逼起。（李秀成自述）人多地少，人均土地占有率已经低到了临界点，这里有一组数据供大家对比参考，以广东省为例， 1685年人均耕地为27亩，到1780年最低时人均耕地为两亩多，进入19世纪后，更减少到不足两亩。

道光二十九年，因本县（贵县）土人赶逐客人，（客人）无家可归，同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萧朝贵、冯云山（和我）供六人聚众起事。（石达开自述）

也就是说，起事之初，起义之人并非革命分子，起义目的也并非推翻反动统治，而是应落难的客家人之请，进行的一次武装迁徙，是“来土之争”矛盾激化结出的果实，是实实在在的升级版械斗，谁想却成为推翻清政府腐朽统治的第一炮，一呼而百应，成就一番如梦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