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麓书院藏秦简》（肆）中有明确记载：

县官上计执法,执法上计冣（最）皇帝所 。

“冣”（最）的意思是“合计数” ， 也就是说 ， 由“县官”将“计簿”上交“执法” ， “执法”再进行核算处理后 ， 上交皇帝所在 。

县官的这个“上计” ， 是有明确的内容和时间规定的：

上计冣（最）、志、郡（群）课、徒隶员簿 ， 会十月望 。 议：独令令史上计冣（最）、志、群课、徒隶员簿 ， 用令史四百八十五人 ， 而尽岁官吏上攻者 。

县令史每年十月十五日上交“计冣”、“志”、“群课”和徒隶员簿 ， 自然是县对郡府的“上计” ， 并提交大批的统计文书 。

“计” ， 从“敦煌汉简”中的实物来看 ， 属于典型的流水账：

在秦朝的郡县地方官中 ， 谁的权力最大？// //

所以 ， 原始“计簿”要定期整理成为“月言簿”、“四时簿” ， 向郡报告 ， 在秦朝时 ， 县中每月新买徒隶数 ， 要按月向郡守上报 。

不过 ， 上报并不等于“上计” ， “计簿”也不仅限于粮食 ， 比如在里耶秦简中就有“仓曹计录”：

仓曹计录：禾稼计；贷计；畜计；器计；钱计；徒计；畜官牛计；马计；羊计；田官计 。 凡十计 。 史尚主 。

所以在上报时 ， 要制作“计冣” ， 而不会把流水账直接交上去 。

同时 ， 还有“志” ， 比如《迁陵吏志》 ， 就是详细记录迁陵县吏员编制、缺员、事由的人员统计；

“群课” ， 实际上是各种“课”的意思 ， 这个东西非常有“秦制”特色 ， 见《秦律十八种·秦律杂抄》：

牛大牝十 ， 其六毋（無）子 ， 貲嗇夫、佐各一盾 。 羊牝十 ， 其四毋（無）子 ， 貲嗇夫、佐各一盾 。 牛羊課

意思是 ， 有成年母牛10头 ， 如果在期限内 ， 不生牛犊的多余6头 ， 则官啬夫和官佐要受罚一盾 ， 有成年母羊10头 ， 不生羊羔的多于4头 ， 同罚 。

在秦朝的郡县地方官中 ， 谁的权力最大？// //

另见《秦律十八种·厩苑律》：

今课县、都官公服牛各一课 ， 卒岁 ， 十牛以上而三分一死；不盈十牛以下 ， 及受服牛者卒岁死牛三以上 ， 吏主者、徒食牛者及令、丞皆有罪 。 内史课县 ， 大(太)仓课都官及受服者 。

翻译过来就是 ， 现在每年对各县、都官的官有驾车用牛考核一次 ， 有十头以上 ， 一年间死了三分之一 ， 不满十头的以及领用牛一年间死了三头以上 ， 主管的吏、饲牛的徒 ， 令、丞都有罪 。 由内史考核各县、太仓考核都官和领用牛的人 。

“课” ， 实际上就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生产经营类指标 ， 以数字衡量 ， 如果不能达成指标 ， 就要受罚 ， 当然 ， “课”也会评比殿最 ， 最佳者受奖 ， 最差者受罚 。

不过 ， “课”是“指标” ， 不同于“程” ， 程是“标准” ， 所以 ， “程”不见于上计的要求中 ， 而“课”的指标完成情况包含着数字动态的变动和官吏的业绩 ， 可以作为上级单位进行考绩的参考 。

至于“徒隶员簿” ， 则是官有奴隶、刑徒的统计文书 ， 作为专项上计 ， 也可见刑徒经济对秦帝国的重要性 。

说了这么多 ， 实际上就是为了解析“郡”三府的分工 ， 从“上计”的内容来看 ， “守府”、“尉府”收纳的 ， 都是“日常财政信息”及“日常人事信息” ， 他们“上计”的对象 ， 应该也是从事“日常工作”的丞相 。

而真正的大头儿 ， 其实是“执法”收纳的“全面统计信息” ， 尤其是“生产、经营性信息”和“物资、人力资源变动” ， 这些材料 ， 全部经过“执法”的计算和整理 ， 成为文书 ， 直送皇帝 。

“上计”的内容多少 ， 恰恰意味着对属县管辖权的多少 ， 对于“秦制”下拥有巨大“生产经营性组织”的“县”而言 ， 谁能干预它的“诸官” ， 才是真正的“上级” 。

更何况 ， “执法”的权限不止于此 ， 它还有“上攻（功）”的权力 ， 即对郡、县低级官吏的监察免职 ， 以及对郡守司法定谳的举劾 ， 乃至于直通皇帝的信息渠道 。

其监察人事权之大 ， 可见《岳麓书院藏秦简》（肆）：

以尺牒为书 ， 当免者人一牒 ， 署当免状 ， 各上上攻所执法 ， 执法上其日 ， 史以上牒丞相、御史 ， 御史免之 。 属、尉佐、有秩吏 ， 执法免之 ， 而上牒御史、丞相 。

翻译一下 ， 就是郡、县要弹劾免人的程序 ， 要以尺长的木牒为公文 ， 每个当免者人单独一牒 ， 写明事由 ， 交所在区执法 ， 由执法上牒中央 ， 地位在“史”（或为卒史、令史 ， 原文不全）之上者 ， 上牒至丞相、御史大夫处 ， 由御史大夫代表皇帝免职；“郡属”、“尉佐”、“有秩吏” ， 则不需要申请 ， 直接可以由执法免职 ， 事后上牒御史大夫和丞相报备 。

在秦朝的郡县地方官中 ， 谁的权力最大？// //

这个程序 ， 实际上也为我们解析《萧何 ， 人杰出“少年”》中引用的一条《岳麓书院藏秦简》的人事程序提供了钥匙：

诸吏为诈 ， 以免去吏者：卒史、丞、尉以上 ， 上御史；属、尉佐及乘车以下 ， 上丞相 。 丞相、御史先予新地远犫 。

卒史、丞、尉以上上御史大夫 ， 属、尉佐及乘车以下 ， 上丞相 ， 对照一下 ， 则后半段 ， 完全与上文相符 ， 乘车以下=有秩吏 。

这条线 ， 正好是秦朝丞相、御史大夫人事任免权限的交界线 ， 或者说是丞相与皇帝之间人事权力的分野 。

这条分界线 ， 更突出了一条 ， 就是秦朝“史职”地位之高 ， 绝非西汉可比 ， “郡卒史”列名在“县丞”、“县尉”之前 ， “郡属”列名在“尉佐”和“有秩吏”之前 。

而所有这些任免的轴心 ， 就是“执法” ， 可见其权力之重 ， 实则超过了郡守、郡尉 ， 郡丞这种郡守的“大秘书”就更不在话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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