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杜甫《蜀相》妙在这一个字

前言

老街碰到了这个问题：“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如何理解杜甫《蜀相》？

蜀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黄庭坚曾经说，老杜作诗、韩愈做文章，无一字没有来历。虽然有夸张，不过从侧面反映出杜甫作诗注重每一个字的锻炼。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欧阳修记录的这个故事：

陈公时偶得杜集旧本，文多脱误，至《送蔡都尉》诗云：“身轻一鸟” ，其下脱一字。陈公因与数客各用一字补之。或云“疾” ，或云“落” ，或云“起” ，或云“下” ，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身轻一鸟过” 。陈公叹服，以为虽一字，诸君亦不能到也。《六一诗话》欧阳修

欧阳修说大家很叹服杜甫，认为“虽一字，诸君亦不能到也” 。我们就看一看杜甫《蜀相》中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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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蜀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这首七律是首句入韵，仄起平收式。韵脚5个：寻、森、音、心、襟，唐韵中属于“侵”韵，在宋平水韵是下平十二侵。

杜甫这首七律被仇兆鳌考证是“初至成都时作” 。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年）春，杜甫游览了诸葛武侯祠，写下这首千古绝唱。当时安史之乱并没有平息。怀古抚今的杜甫，目睹国势艰危，却报国无门，因此对于未出茅庐而三分天下的诸葛亮，仰慕而敬重。

第一句点题，蜀相，并说明了地点：成都城外的武侯祠。锦官城因蜀汉曾设锦官管理织锦而得名。杜甫有多首诗中提到锦官城：

读书云阁观，问绢锦官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幸君因旅客，时寄锦官城。

锦官城外柏树郁郁苍苍，在这里可以找到诸葛亮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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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据已故的东南大学王步高教授统计，格律诗大多数警句出在中间四句，更以颔联居多。这首诗的颔联（第二联）就是这首诗的诗眼，其中的要注意的是两个字：自、空。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评价道：

半山老人《题双庙诗》云：“北风吹树急，西日照窗凉。 ”细详味之，其托意深远，非止咏庙中景物而已……此深得老杜句法。如老杜题蜀相庙诗云：“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亦自别托意在其中矣。

胡仔说王安石得到了杜甫诗的精髓：“此深得老杜句法” ，为什么这样说呢？

王安石写张巡、许远的《题双庙诗》中有句：北风吹树急，西日照窗凉。认为胡仔有寄托在其中，很像杜甫的“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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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说：

王安石曰：三、四止咏武侯庙，而托意在其中。董益曰：次联只用一“自”字与“空”字，有无限感怆之意。

又有《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

陈德公曰：五、六稳尽，结亦洒然。评：三、四写祠堂物色，只着“自”、“空”二句眼于中，便已悲凉欲绝，而肃穆深沈之象，更与荒芜零落者不同。

自：庭草年年绿，自生自灭，不受人间之事影响；空，黄鹂空有一副好嗓子，又能如何呢？

细品这两首诗，王安石的秒处在：急、凉，写景中可见春秋笔法，暗埋了王安石的言外之意：北风吹树急有叛将攻城急迫的意思，西日照窗凉暗示大唐日薄西山；

王安石学杜甫学了什么呢？即杜甫诗中的：自、空。无论世间如何纷纷扰扰，碧草“自”春色。庭草年年绿，自生自灭，不受人间之事影响；而殷勤的黄鹂鸟就算叫破了嗓子有如何呢？依然是“空”有好音而已。

其寓意即，诸葛亮你虽有雄才伟略，又能如何呢？由彼到己，杜甫一直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可惜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急、凉，自、空。这四个字是诗句中组合意象的点睛之笔。杜甫用“空”这个字表明了对于诸葛亮一生事业的看法。

三、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这一联不复杂，两句概括了诸葛亮的一生。

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第三次才见到诸葛亮，为了表示尊重，刘备耐着性子在窗外等候，这一段《三国演义》写得极为精彩：

玄德徐步而入，见先生仰卧于草堂几席之上。玄德拱立阶下。半晌，先生未醒。关、张在外立久，不见动静，入见玄德犹然侍立。张飞大怒，谓云长曰：“这先生如何傲慢！见我哥哥侍立阶下，他竟高卧，推睡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

云长再三劝住。玄德仍命二人出门外等候。望堂上时，见先生翻身将起，忽又朝里壁睡着。【夹批：妙在此时还不便醒。】童子欲报。玄德曰：“且勿惊动。 ”又立了一个时辰，孔明才醒，口吟诗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孔明翻身，问童子曰：“曾有俗客来否？”《三国演义》第三十八回（定三分隆中决策战长江孙氏报仇）

睡醒了的诸葛亮，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理想中的老板。就如同今天的董事长请到了一位优秀的销ceo ，来，作个市场分析我听听，于是诸葛亮侃侃而谈：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计。曹操比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诸葛亮出山以后，刘皇叔的公司按照诸葛亮的计划，艰难地实现了鼎足三分的小目标。在刘备去世以后，诸葛亮辅佐刘禅，平定内忧外患，为求一统天下数次北伐中原，因此杜甫评价：两朝开济老臣心。

杜甫如此敬慕诸葛亮，与杜甫所处的时代相关，安史之乱尚未平定，整个国家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他渴望能有诸葛亮这样的人物站出来匡扶社稷，恢复大唐王朝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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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诸葛亮最终功业未成、病死军中，成了历史上一位著名的悲剧英雄。

尾联这两句其实是承接了“ 隔叶黄鹂空好音”的“空”字，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耗尽了毕生的心血意图恢复汉室，到头来，万般努力却落得个“未捷身先死” 。

所有的付出都是“空” ，最后只留下了的“自” ，历史的车轮依然故我缓缓向前，谁也拦不住。诗人叹息无可奈何花落去，不由得“长使英雄泪满襟。 ”

作为杜甫来说，一个读书人，自然了解历史上无数的兴亡荣辱。在杜甫写这首诗的前一年，安史叛军大败唐军九节度使联军，因宦官鱼朝恩谗毁，郭子仪被召还长安解除兵权。天下的局势依然混乱，唐朝是不是过几年真得就覆灭了谁也不敢说。

杜甫乱世思良将，不仅仅缅怀诸葛亮，从诗的结尾能看出，诗人对于唐朝的命运充满了担忧。前几天写的文章说了诗谶，假如唐朝真得在安史之乱以后灭亡了，会不会有人说是诗谶呢？杜甫自然是希望不要在发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事情了。

结束语

前面说过，黄庭坚评价杜甫无一字没有来历，虽然有夸张，但是我们可以理解为杜甫的对于炼字炼句的精益求精。

诗是一种短小的文学体裁，往往从细微处见功夫。我们作诗的时候，常常遇到因一字不妥甚至会通篇调整的情况。从杜甫等前人的优秀作品可以看到，一流的诗词，我们换一个字都会觉得不适当。

这首诗中的“自”和“空”是炼字所得，是诗圣的功力体现。老街以为， “空”这个字，是对于诸葛亮一生的评价，当然也是整首诗的点睛之笔。您觉得呢？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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