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鳗仁——10、不幸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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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幸遇难

杨府庙，褚银伯等人在聊天。鲈鳗仁双手托住头，把胳膊撑在桌子上，听得很投入。

有人上前拍了他肩膀，示意他到一旁说话。几人来到偏殿，陌生人双手拱礼道：“久闻老周大名，小弟今有一事相求，敬请帮衬解救！”他直截了当地， “我们有十几艘白底船从温州水运物资到洞头，在三盘港被日军巡逻艇扣留在三屿，请你帮帮忙！”自从日军轰炸温州港，在瓯江口设桅礁沉船以来，经常让过往船只触礁沉没。洞头船只也被炸，死了几人。

“这个忙，不好帮！”他说，用忧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几个陌生人。

近来，洞头一带的船舶经常被日军巡逻艇扣押。如上一次就有几十只小渔船，从渔岙码头一长溜排到半屏山松柏园。后来他找了邻居蒋雯慧，通过她疏通关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于放行。

平时，洞头村有什么渔船、商船被日军扣留，大家都请他出面，从中周旋，他那刚学不久并不熟练的日语，也派上了用场。他给日本兵送一些银两、渔货、鸡鸭什么的，一般情况都可处理。但这次，他没有把握，不敢轻易答应。

“鬼子准备把我们这些船只，打沉埋在三盘港。听说你神通广大，看来是徒有虚名！” 陌生人说。

这招激将法真灵，鲈鳗仁赌气地：“你说什么话？不就是十几只小船儿而已。好，我给你办！”

那人随即从怀里掏出十两银票，说：“这是给你打理的银票，事成之后，再送你一两！”

“你们静候好消息吧！” 他信心十足地说。但手里揣着这十两银票，却觉得异常烫手。他想，水泼下地难得收，答应人家的事，现在再反悔也来不及了，那多丢面子啊！这单接了，下次别再多管闲事了。但是，一旦有人求助，又推辞不了。我就是这个臭毛病。

三峙，地处三盘港海面上,由三座小山包构成三角状而得名。乘船从温州过来，往大门航道，经过深门狭窄的水路，就可看见三峙了。它是温州从西边进入洞头本岛的门户。

隔天起个早，他吃了一碗番薯丝，从碗橱里拿出一瓶白酒，斟了一酒盅。他有一个老习惯，就是外出办事或演布袋戏唱词，总要来一杯提提神，不多不少二两。换句他自己的话说：三两太多，有时控制不了自己；一两又太少，不够力度，不过瘾。

老伴给他蒸了一条拨皮鱼干当下酒料，他拿起酒杯就要喝。忽然，家猫从边上窜了出来。可能是被鱼干的腥味所诱惑，它跳上桌面就伸出爪子。他反应快，伸手便打。其实不是打，是吓唬一下猫，让它滚开。不料长衫的袖口勾到了酒杯，酒杯在桌面上滚了几下，溜到桌子边沿，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这一碎，非同小可。

他平时唱词和演布袋戏演多了，对历史人物典故比较熟悉。凡事总要图个吉利。马上要出门办事，却把酒杯给打破了。不祥之兆啊！

老伴看他整个人愣在那儿，以为他在生猫的气，也不当一回事。重新拿个刻花陶瓷小酒盅，斟上酒。他二话没说，一口焖，再用手背抹下嘴巴，顺手从碟里丢给家猫那条鱼干。猫叫了一声，咬着鱼干从他脚边溜走了。他也就出门了。

天气阴沉沉的，云层很厚，像要下雨的样子。

鲈鳗仁去北岙后，雇了一只小舢板，摇往停泊在三屿附近日军的巡逻艇。

日本兵认得他，让他上船。他说明来意，递上银票。不说则已，一说让日军中尉前村英幸大发雷霆，用日语把他臭骂一顿：“你狡猾狡猾地，死啦死啦地！”

他一头雾水，不知前村英幸为何发那么大脾气。中尉说：“你要的船，昨晚已被游击队偷走了，你现在还敢来向我要船？你私通游击队，格杀勿论！”

一个鬼子冲上来，不由分辩，一枪托砸在他的膝盖上，痛得他只好跪下。这时，从船舱里押出十一人渔民一起跪在船边。鬼子从三八大盖步枪卸下刺刀，反转握在手臂上，准备行刑。

“且慢！”他临危不惧，喊道。

前村英幸瞪着眼，说：“死到临头，还有话，快说！”

突然，三峙的上空乌云笼罩，一道闪电划过， “啪啦”一声，雷声轰鸣。他见状，大声呼叫：“天公啊，你开眼啊！没想到，我周庆仁，今天死得不明不白！洞头人啊，要为我报仇啊！前村英幸，我鲈鳗仁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前村英幸怒火中烧，骂了一句， “八嘎” ，就抽出自己的指挥刀，横砍过去。他人头落入海中，鲜血染红了一片海水。霎时，雷电交加，暴雨如注……

几天后，当地渔行掌柜设计宴请前村英幸，并将其罐醉。在游击队的配合下把他擒获。在押往县城交给上级部门处置的路上，拐过一条老巷时，从黑暗中蹿出一只猫，扑向醉意熏熏的前村英幸撕咬了起来。

前村英幸好似喝了解酒药，被猫一阵纠缠，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清醒了过来。他瞅准时机，乘人不备，挣脱绳子跑了。游击队那里肯善罢甘休，一起冲上去，打死了这个刽子手。

当众人散去，有人发现，一只猫还在那里站着，黑暗中闪烁着绿莹莹的眼睛。它向天空嚎叫了几声，其声音尖利、悲怆、听得让人毛骨悚然。一会儿，就了无声息地消失在屋顶上了。

知情人说，那只猫是鲈鳗仁养的家猫，平时跟随老周唱戏听词，变得精通人性。鲈鳗仁之死，它也总算找到冤家报了仇！不辜负老周平日的那份鱼干，那份养育之恩。

作者：叶海星

2019.6.18于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