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之下众生平等：令罗马人铩羽而归的卡莱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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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从台伯河畔小小的城邦，一步步成为地跨欧亚非三洲的超级大帝国，创造了一个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迹。帝国的建立靠的就是一代代罗马人前仆后继的对外征伐和无情征服，在这个过程中有令人喜悦的胜利，也有不堪回首的失败。罗马人的败仗有时候甚至比他们的胜仗还要如雷贯耳，其中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卡莱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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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马首富的新投资项目

布匿战争结束后，罗马共和国开始真正走出意大利半岛，将利益的触角伸向地中海的其他地方。罗马的战车隆隆作响，将大量的财富虹吸入库。不仅共和国的国库变得无比丰盈，而且让不少罗马元老们中饱私囊，马尔库斯·李锡尼·克拉苏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位。

如果没有罗马共和国晚期激烈的政治斗争，克拉苏想要荣登罗马首富的愿望很有可能就会变得遥遥无期了。激荡的岁月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非常岁月当有非常的聚财之道。镇压斯巴达克斯起义让克拉苏在政坛上异军突起，而通过与凯撒、庞培的结盟，克拉苏则可以放心大胆地对罗马政坛展开残酷的清洗，通过政治斗争将许多政坛败将的家产查抄占为己有，三人制定的黑名单像一把死神之镰，所有不幸被列入其中的罗马人都逃不过倾家荡产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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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勃勃的克拉苏

克拉苏本人不仅十分精于政治权术，而且商业头脑也极为强悍，钱生钱利滚利的技巧他比谁都游刃有余。他所投资的金银矿藏、大种植园、奴隶贸易遍及共和国境内，在地中海的其他地方也随处可见。不过最能够吸引他兴趣的商业项目，是房地产业。

随着罗马共和国的扩张，罗马城从一个拉丁平原的普通城邦一跃成为地中海的政治中心，城内人口也随之激增。寸土寸金的罗马就像如今的北京上海一样，人地矛盾极为突出，房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商业嗅觉极为敏锐的克拉苏通过威逼利诱，低价买下罗马城内大量房产，要么出售给其他有财力的元老，要么改造成公寓出租给有旺盛住房需求的罗马人。他甚至组织了罗马城第一支消防员，在营救火情之前要挟房主签下产权转让协议，否则他很乐意看到这座楼被付之一炬。通过房地产生意，克拉苏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克拉苏五花八门、不择手段的敛财方式让他的财富突破了人们的想象力。根据历史学家的分析推算，克拉苏的总资产换算成如今的美元，可能高达90多亿美元之巨。按照2019年最新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来看，克拉苏也能够排名160名左右。在当时的罗马共和国，他就是毫无争议的绝对首富。

壕人出豪语，克拉苏就有一句十分霸道的名言："如果连军团都供养不起，称不上是一个富有者。 "在他本人看来，只有最烧钱的战争才能让他有一掷千金的豪爽快感，只有日常花销巨大的整支军队才能让他找到最具投资价值的存在。在商业领域无可匹敌的克拉苏已经难以用金钱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军事功勋的巨大荣耀向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强烈吸引着他，组织军队在沙场上搏出一番功名成为了克首富新的人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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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迎头相撞的两大强权

棋逢对手的对决才有看头。就在克首富正在厉兵秣马之时，东方的帕提亚王国也在积极备战。帕提亚王国，这个来自里海东岸的草原游牧民族，通过100多年的蚕食，将原先的塞琉古王国的地盘尽数消化，已然成为一个颇具体量和实力的大国。西起幼发拉底河，东到阿姆河的广阔疆域都被这支悍勇的马背民族所征服，他们打着恢复阿黑美尼德王朝的旗号将波斯人顺利拉拢过来，有力地巩固了统治的基本盘。属于帕提亚人的时代要来了。

公元前64年，著名的罗马将军庞培率领兵锋正劲的罗马军团直抵叙利亚，曾经将本都和亚美尼亚王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他有着丰富的东方事务经验。他在叙利亚获取的一连串胜利标志着罗马已经将势力范围延伸到了中东地区，并企图确立在地中海东岸的绝对霸权。到目前为止，罗马共和国已经和帕提亚王国接壤成为了邻居，昔日作为缓冲的塞琉古王国已经不复存在，零和博弈即将成为了两个大国之间关系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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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作为罗马共和国之中对东方事务最熟悉的将军，本应成为罗马人继续东进的先锋。但是国内云波诡谲的政治局势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前56年，前三头同盟的成立，按照罗马三巨头之间达成的协议，庞培从东方调任到西方的西班牙，取其代之的是摩拳擦掌、渴望在东方取得战功的克拉苏。踌躇满志的克拉苏在获得元老院全权授予的东方军政大权后，豪掷千金迅速征召了7个军团并将他们武装起来。如今他的目标是效仿当年的亚历山大大帝，率领大军横扫东方帝国，让自己的战功和荣耀像自己的财富一样永载史册。

在帕提亚王国，频繁的内斗和王位争夺让这个新兴的国家在对外事务上一直放不开手脚。在一系列政治斗争中，一个显赫的家族——苏伦家族开始崛起，这个家族的领袖苏伦纳将军在当时的王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不论是军事天赋、作战技艺还是统军能力都无人出其右，甚至他英俊的相貌都为人啧啧称奇。才华横溢的苏伦纳将军成为了王国的权力中枢。罗马人的入侵已经成为燃眉之急，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3、血战卡莱

在帕提亚王国和罗马共和国北方边界地区，一直存在着一个对整个战局其决定性作用的第三者——亚美尼亚王国。罗马人和帕提亚人一旦发生战事，就会争先恐后地争取亚美尼亚人对己方的支持。像这种两极争霸格局，第三者的选边站自然会成为地缘战略设计中最为关键的要素。这与2000年后美苏冷战竞相拉拢、渗透第三世界国家是一个道理。

当得知克拉苏的罗马军团已经陈兵边境时，帕提亚国王奥罗德斯紧急召见苏伦纳将军商讨退敌之策。经过深思熟虑，最后敲定的方案是：帕提亚军兵分两路，国王本人率领主力王军向北突入亚美尼亚境内向其发动闪电战，迅速控制亚美尼亚人防止其倒向罗马，而苏伦纳将军率领一股偏师直面克拉苏，对其进行消耗骚扰，尽量拖缓罗马人的行进速度，赶在克拉苏率军围攻首都泰西封之前等到王师的回援，两军合并一起将罗马人歼灭。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战略几乎就是帕提亚人对付罗马人入侵的最佳战略设计，此后的萨珊波斯人也沿用了这套思路，并在400年后罗马皇帝尤里安对波斯的东征中被再度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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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尼亚王国的领土

公元前53年5月6日，跨过了底格里斯河的克拉苏在卡莱城郊的荒漠平原上遭遇了苏伦纳将军的帕提亚军队。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在前一年里，克拉苏对帕提亚的军事行动取得了一些小胜，这进一步激发了他的求战欲和自信心，他认为帕提亚人不过如此，必是不堪一击的怯战软弱之辈。

罗马全军主力是7支罗马重装步兵军团，共有34000人左右。毫无疑问他们是地中海世界最强悍的步兵力量，就短兵相接和阵线维持上几乎没有任何国家的步兵可以与之叫板抗衡。这也是罗马人能够横行无忌、快速扩张的王牌杀手锏。此外，罗马人还带来了4000辅助骑兵和4000辅助步兵，在骑兵里尤为引入注目的是1000名久经战阵的高卢骑兵，他们追随凯撒多年，由克拉苏的儿子小克拉苏指挥。这是万里之外在高卢征战的凯撒特批的一支部队，因为小克拉苏曾经在高卢为凯撒征战多年，两人私交甚好，这也算是凯撒对他父亲的一份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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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苏伦纳将军率领的帕提亚军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全军全部由骑兵构成，哪怕一个步兵的影子都见不到。其中包括9000名行动迅捷、弓马娴熟的帕提亚弓骑兵，他们的的箭术和骑术一样令人叫绝，无情的利箭和极强的机动性让他们成为战场的捉摸不定的鬼魅，是帕提亚军的主要构成兵种。

此外，苏伦纳还带来了1000名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铁甲重骑兵。他们全部由帕提亚大小贵族组成，不论人马全部穿盔戴甲，手持3米多长的骑枪，要佩大剑、钉头锤等辅助武器。他们在阳光下的盔甲闪着刺眼的光芒，显得他们既高贵又可怕。铁甲重骑兵是帕提亚军精华中的精华，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兵种，通常扮演着雷霆一击的角色，兼具防护力和进攻力的他们完全可以正面直接冲击敌军的步兵阵线，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怖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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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骑射手

克拉苏观察敌阵后下令全军组成一个矩形方阵。他的思路是，敌军全骑流战术的机动性远比罗马人强悍，绝对不能将侧翼暴露给敌军，因此采用矩形方阵加强四面八方的防御力会有更好的效果。这种以守为攻的战术反而正中了苏伦纳的下怀，这位久经沙场的帕提亚将军果断下令弓骑兵快速包抄罗马人两翼和后翼，全方位夺取战场优势。

帕提亚人的弓骑兵从四面八方将罗马人包围之后，开始无情地倾泻一轮轮的箭雨。为了避免罗马人的远程部队对自己构成杀伤，他们一边快速移动一边输出火力，让罗马人的投矛手和弓箭手无从瞄准。铺天盖地的箭雨像猛烈的冰雹一样不断砸在罗马人的盾牌上，帕提亚人在安全的射程范围内尽情输出，毫无顾虑。

面对这种战术，近战王者罗马重步兵却表现极为尴尬，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唯一的远程武器就是2柄重标枪，但是这种远程武器的射程不高，而且准度也远不及弓箭，而且帕提亚骑射手还在射程之外。罗马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高举盾牌结成龟甲阵被动防御，等待敌人的箭矢耗尽以图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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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骑射手

克拉苏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敌人的箭矢用完的那一刻，但是苏伦纳将军棋高一筹，他早就准备好了装满箭袋的骆驼运输队，大量的备用箭矢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而且还送来了具有穿透力更强的倒钩箭头。罗马人反击的希望彻底破灭。如今的他们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至于何时殒命，那只是时间问题。

更为猛烈的箭雨不断地落在罗马人的盾牌上，由于箭矢太过密集，加上时间一长罗马人的耐心和忍耐已经耗尽，不少士兵已经中箭倒地，罗马人的阵线开始变得散乱，士气开始急剧下降。

克拉苏已经完全按奈不住了，他必须打开局面，否则全军覆没就只是早晚的问题。他命令儿子小克拉苏带领所有骑兵部队冲击苏伦纳所在的骑兵部队，希望通过斩首行动摧毁帕提亚人的士气。但是高卢骑兵纵然英勇善战，但是在帕提亚人铁甲重骑兵的反冲锋下他们的阵线瞬间被撕成了碎片，小克拉苏当场战死，当他的头颅被割下插在枪尖上时，克拉苏已经是万念俱灰。同样崩溃的，还有罗马人最后的那点士气。在帕提亚具装铁甲骑兵的强力冲锋下，罗马人阵亡人数急剧上升，直到夜晚， 40000多人的部队只有不到20000人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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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逃跑的罗马士兵趁着夜色和克拉苏一同逃离了战场回到卡莱，而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罗马人只能静待死亡的降临。第二天黎明，苏伦纳率军开始追击残敌，他们很快在卡莱追上了克拉苏，并将其活捉。世有传言克拉苏死于帕提亚人"黄金灌口"之刑，但是这只是戏剧性的传闻，但不论如何苏伦纳最终还是杀死了克拉苏，这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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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骑兵排山倒海的冲锋

4、总结

卡莱战役是罗马历史上极为著名的惨败，征战四方罕逢对手的罗马军团在这场战役里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成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这是一个极为惨痛的失利，能让骄傲的罗马人蒙受如此刻骨铭心的耻辱，除了汉尼拔，也就是苏伦纳。

苏伦纳将军不愧是帕提亚王国的第一名将，他在这场战役中指挥得极为精到，毫无纰漏，没能让罗马人占到半点便宜，还以极低的损失几乎全歼对方所有部队。这种碾压性的胜利让他获得了极高的威望和荣誉，名声大噪的他引来了君主的格外忌惮，因为原本仅仅作为诱敌偏师的苏伦纳居然靠一己之力击败了敌军，这让作为主军领导人的奥罗德斯国王却完全没有了存在感。果然，不久之后，苏伦纳就以涉嫌谋反的罪名被国王处死，这是功高盖主之臣意料之中的结局。

作为罗马首富的克拉苏妄图在东方取得辉煌胜利，但是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自从镇压了斯巴达克斯起义后， 20多年以来克拉苏几乎没怎么带过兵，把心思用在敛财的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带兵打仗。诚然，战争需要大量的金钱，金钱是克拉苏最不缺的东西，但是是否能获得胜利并不是海量的金钱能够砸出来的。

卡莱战役不仅对两位指挥官的命运有着致命性的影响，而且对整个罗马—帕提亚的战略布局产生了明显的作用。对于罗马人来说，止步于卡莱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战略极限，深入东方是一个极为艰险且风险极大的军事行动， 20年后马克安东尼的帕提亚远征也以失败而告终，这充分表明了帕提亚王国并不是罗马人想象的那样软弱不堪，恰恰相反，他们是马背上的好手，是手握骑枪和弓箭的可怕战士，他们的战术让罗马人非常难以适应，在出色的指挥官的带领下完全可以打出令人震惊的绝佳战绩，让骄傲的罗马人颜面扫地。

对于帕提亚人而言，卡莱战役固然是他们历史上的一大辉煌，但是他们的内部斗争太过严重，将这场胜利的荣光抵消了大半。苏伦纳这样的将才在战后不仅得不到嘉奖，反而被处死，这无疑于用自己的左手砍断自己的右手，尽管帕提亚在综合国力上逊色与强大的罗马，但是如果他们的内部能够更加团结，结果会更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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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俘虏取得罗马人的人头

参考文献：1. 克劳斯·布林格曼：《罗马共和国史：自建成至奥古斯都时代》2. 盐野七生：《罗马人的故事：胜者的迷思》3. 《The uniforms of the Roman World》4. 玛丽·彼尔德：《罗马元老院与人民：一部古罗马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