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十三绝》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上期说到，按照侗五爷的说法， “十三绝”之所以现世流传，并不是沈蓉圃的初衷，而是后人将其作品拼凑成图，名称则是取材自模仿乾隆年间“京腔十三绝” ，因此“十三绝”并不能涵盖当时所有名伶，只是其中一些代表人物，所以才会缺失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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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五爷先生

《同光十三绝》从何而来，其真的是沈蓉圃的作品吗？这个问题自画像现世时起一直争论不休，前辈们的记述诸多，但是都似真似假，留有破绽。

姚保瑄在文章中回忆过与十三绝画像的缘分：

那是上个世纪40年代初，一天晚上王瑶老先生在自己家中宴请宾客。大约8点，集粹山房的周殿侯带着一卷画来拜访。一番寒暄后他说明来意，原来他得到一幅戏装人物画，有人跟他说是晚清画师沈蓉圃创作的《同光十三绝》，落款也的是沈蓉圃，但是他却不知道画的都是谁，于是来请王瑶老先生验看。

王老当即展开画卷，将图中13位老前辈对众人一一做了介绍，这些都是同光时期鼎鼎有名的人物。恰巧在这时《三六九画报》的朱复昌来了，于是王老劝朱复昌将此画买下。朱复昌得到《同光十三绝》之后请画中前辈的后人写了小传，然后将小传与彩色缩印的画卷一起随书刊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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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云著《中国戏剧史》

这大概就是十三绝广为人知之前的一段隐秘的历史了，至于可信度如何？朱复昌在谈到十三绝来历时，称‘客岁’‘得珍迹于故家’ ，好像与姚前辈的说法吻合，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朱复昌隐去了王先生等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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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名伶十三绝传略》

徐慕云在1946年出版的《同光十三绝像画》上题跋说，该画曾在“旧京前外廊房头条，某照相馆门首悬之多年” ，虽然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年时悬挂的，不过也算是为这幅画像行踪不定的流浪生涯确定一部分归处吧。

1951年马连良先生在香港时撰文《记名伶十三绝图》，这里面记录了他得到这副同光十三绝的过程，也就是本系列最开始分享的那个故事， 1929年的春天，马连良先生于北京一栋破败的老宅得到了这幅画像，后来将它缩印一万张，作为礼物赠送给朋友们。在文章里马先生还记录了沈蓉圃创作这副画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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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连良先生

沈蓉圃轻易不肯为人画像。某次他在琉璃厂的古玩铺里会见画中这十三位名艺人，兴之所至，一时神来之笔，绘成这帧画像。

这个故事也是有始有终，听起来颇为令人信服，不过与前面姚先生的记述对照之下却会感到违和，马连良先生说此画是他在1929年春天发现，而1940年左右这副画在周殿侯手中，期间十年发生了什么？如果此画从马连良先生手中流失为何马先生只字不提，反而在1951撰文时要说“这些年来，这些影印的画片辗转流传，遍及各地，不过在香港还很少见，所以这次我把它铸版印在特刊上，让诸位大家赏鉴赏鉴，顺便将我发现这十三绝图的始末纪述下来，也算得上是艺坛中一件佳话了。 ”

似乎是这副画像自1929年起至1951年一直在马连良先生处完好无损的放着，这就与姚保瑄先生的记述矛盾了。

另外，马连良先生文中关于十三绝画像创作过程的记载也有不妥之处。

此作的完成如果是一时兴起，那么这位“轻易不肯为人画像”的沈先生基于何种原因要在古玩铺里同时与这十三位名角见面？一同吃顿便饭？再者十三绝之间辈分有高低之分，行当有生丑之异，也不都是在同一个戏班演出，同去琉璃厂玩耍的可能性也不是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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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先生

那如果是沈蓉圃先生有意要创作这样一幅画作呢？也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在介绍十三绝时都注明了他们的生卒年，同治末年（1874年）及稍后时郝兰田（1872年）、程长庚（1880年）已相继去世，郝兰田去世时“伶界大王”谭鑫培谭老板才25岁，还在唱武生，等他以老生出名，那会儿程长庚都去世了。沈蓉圃是怎样神通广大、通天彻地，才能在一个古玩铺里同时与活人死人见面？

还有一个矛盾就是专门研究沈蓉圃作品的专业人士比较在意的问题了:这张画中有些人物形象与沈容圃其他作品中人物一模一样，不得不让人怀疑沈先生在创作时是不是偷懒了？

专门从事戏曲研究的颜长珂先生曾经爆料过一个惊人消息，他说：

“在《中国京剧百科全书》编辑部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却听几位老先生说，这画是“三六九画报”朱复昌等人仿照“京腔十三绝” ，以沈容圃戏画中的人物拼凑而成的。碍于人际关系等原因，当时，一些知情人没有公开揭露。将错就错，以至流传至今。对我来说，确是闻所未闻。 ”

他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否定了沈蓉圃创作此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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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长珂先生

同光十三绝画像在发表之前，从来没有被记载过，仿佛横空出世，世人突然就知道了有这样一副名作，因此，他怀疑这副画确实是后人假托沈蓉圃之名的拼接之作。

接手《同光十三绝》画像的梅兰芳题词，大意是自己特别喜欢收藏同光以来的戏曲名家的画像以及沈蓉圃的作品，所以家里收藏了特别多的画像作品，都是当时有名的人物，但是，这幅‘十三绝’图，他却是第一次看到。梅先生这番话或许是在感慨十三绝画像令人叹为观止，又或者是在怀疑画像的真实性。不过真意究竟如何，我们现在也只能是揣测了。

至此，有关《同光十三绝》画像几个众人争议的话题就已经分享给各位读者了。事实如何，现在已经无从查起，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探讨，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但是有一点事实是肯定的， “十三绝”图像中的人物形象是沈蓉圃的创作，在摄影术尚未盛行的年代，图画上的每个人物都是不可多得的写真，画像本身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是近代戏剧史一件的珍贵资料。

我想用颜长珂先生的一段话做结，同时也是对各位读者的提醒，我们怀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否定这副画本身的意义，而是为了看清事实：

“所谓‘同光十三绝’ ，并不能完全代表同治、光绪时期北京舞台上最为杰出的演员，其中甚至没有一个花脸演员，名实不尽相符。但图中人物形象都是取自沈容圃画作，仍然值得珍惜。而且，这些画作大都是人们不容易看得到的。所附《同光朝名伶十三绝传略》自然也有其史料价值。图画的真伪则宜澄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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