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的岁月,无尽的苦痛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光荣的岁月 , 无尽的苦痛
光荣的岁月 , 无尽的苦痛// //
(图片来源:壹图网)
夏榆/文
体验与见证:生命在残酷战乱中飞逝
“卡车上的防水雨布破旧不堪 , 简直是千疮百孔 。 雨水顺着破洞一点一点地渗漏下来 , 缓缓滴落在车厢板上的尼龙袋上 , 而袋子里装满阵亡将士的骸骨” 。 这是长篇小说《战争哀歌》在开卷时的情节 。 进入小说的正文 , 扑面而来的是叙事者对残酷战事的追忆 。 1969年的旱季之末 。 越南士兵阿坚所在的27独立营被美军围困 , 在激烈的战斗中独立营几乎全军覆没 , 只有10个人活下来 。
战争是越南这个国家循环不息的命运 。 《战争哀歌》展现了越南军人在越战时期的残酷境况 。 叙事者阿坚与其说是作者的化身 , 不如说是一个内视角 , 这个视角如摄影机近距离对着书写之物 , 逼真呈现着所见战事 。 残酷的杀戮 , 恐怖的死亡 , 遗恨终身的创伤 , 在《战争哀歌》里展卷便可读到 。 除了随处可见的发生在丛林或山涧的残酷战事 , 《战争哀歌》更多篇幅在写战争给人带来的精神创伤和不能摆脱的梦魇 。
阿坚追忆一场进攻西贡的鏖战 。 美军和南越的士兵凭借蔓草堆积的荒野中的防守线 , 启动大炮和机关枪进行火力反击 。 北越士兵在战壕和防空洞里的床上睡着 , 四个奉命等待冲锋的侦察兵在打牌 , 顷刻之间 , 一枚枚信号弹照亮夜空 , 奉命冲锋的侦察兵乘坐坦克发动攻击 , 半个小时之后 , 两名坦克手就被烧死在T-54坦克车上 , 坦克手的血肉之躯瞬间化为灰烬 。
密集的残酷战事 , 繁复的死亡和创伤 , 缠绕在虚空中的亡灵与萦绕在黑暗中的永久恶魇 。
这些异常之像在《战争哀歌》里随处可见 。 我读过小说 , 作了一个统计 , 全书大约写到五次惨烈的战事 。 1969年的旱季之战 , 1972年的波莱古之战 , 1973年签署《巴黎协定》之战 , 1974年的雨季之战 , 1975年攻打新山之战 。 这些战役对我们是陌生的 , 然而镌刻在幸存者阿坚的身体和内心 。 每次战役都有规模不同的军人在激战中牺牲 。
在小说里 , 叙事者的声音如哀歌不断回旋 , 这是观看和独白的声音 , 也是沉思和反省的声音:“那片他们惨遭失败的阵地 , 亡灵不时显现 , 阴魂在丛林里游荡 , 在溪边漂浮 , 就是不肯归天 。 ”
纪录与叙述:越战在历史的幽谷
越南战争给越南带来深重的灾难 , 也给越南军人留下难以治愈的创伤 。 “光荣的岁月啊 , 无尽的苦痛” , 这是在传说中的招魂林回旋的神秘歌声 。 幸存者阿坚曾经担任过战场收尸队队员 , 负责清理战友的遗骸 。 他没有听过招魂林的歌声 , 但是收尸队的其它弟兄都说听到逝者弹琴和歌唱 。 每当夜幕降临 , 在铺满落叶的原始丛林的最深处 , 就会传来神秘的低吟 。 据说人们根据歌声定位寻找歌声响起之处 , 找到的是一位牺牲的士兵遗骸所在的地方 。 这是一位喜欢弹吉它歌唱的士兵 , 逝者的尸骨被一辆坦克碾得粉碎 , 他使用过的吉它遗落在地还完好无损 。
阿坚回忆道:“当收尸队员捧起粉碎的骨灰 , 拿起那把吉它准备入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丛林深处响起的那首悲壮歌曲 。 葬礼过后 , 那音乐声就平息 。 ”
对我们来说亡魂的有无当然可以存疑 , 然而越战带给美国的创痛也是难以愈合的 。 在冷战时代 , 这场持续时间长达二十年的战争影响了美国政治和社会运行 , 影响和改变了亚洲国际政治版图 , 也成为世界的中心问题 。 在越战期间 , 反战浪潮狂飙般席卷美国 , 催生反战文化和艺术 。 披头士巨星约翰·列侬 , 民谣之王鲍勃·迪伦 , 小说家诺曼·梅勒 , 都是反战浪潮崛起的文化英雄 。 越南战争在当代历史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 有无数的史籍或影像纪录着它奇崛的过程 。
1972年6月8日 , 美联社的摄影师黄功吾在越南乡间采访 , 突然遇到南越歼击机对山村的轰炸 , 歼击机投下四颗炸弹和四颗凝固汽油弹 , 在一片火海和升腾的浓烟之下 , 黄功吾看到有四五个孩子在惊慌中奔逃 , 有个哭泣的女孩周身裸体奔跑在公路 。 这位名叫潘金淑的小女孩跑过来的时候 , 黄功吾正与三位采访人员在一起 , 其中就有著名的战地摄影师大卫·伯耐特 , 当时其他两位摄影师都在换胶卷 , 大卫·伯耐特也在调整他的老式相机 , 只有黄功吾端起相机迅速拍摄 , 纪录下这撼人心魄的瞬间 。 不久 , 这幅题为《火从天降》照片刊登在美国《时代》周刊 , 国际各大媒体纷纷转载 , 这幅照片在美国社会激起巨大反响 , 同时推高持续爆发的反战浪潮 。
恶魇与救赎:战争重创人的生活
长期以来 , 出现在公共视域的越战叙事多是美国视角 , 作为遭受战争劫掠的一方是沉寂的 , 很难看到来自越南视角的叙述 。 《战争哀歌》的出现改变越战历史的单一视角 , 由越南作家体验式的书写重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 , 如同一部摄影机 , 它将镜头推近更深入地书写 。 不仅书写外部战况 , 也敞开心灵展现精神内部景观 , 更深入地反省战争对人类的戕害 。
幸存者阿坚结束军旅生涯回到和平之城的河内 , 开始新的生活 。 然而这也是噩梦缠绕 , 恶魇不断的生活 。 战争结束 , 回到河内生活的阿坚心仍旧停留在过去的岁月 。 “我是无法改变过去的 , 仿佛它就是我目前的生活 。 ”每到深夜 , 在睡梦中 , 阿坚都隐约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 记忆将他带回昔日的战场 。 他前往招魂林 , 然后又梦到招魂林 。 他梦见自己在1968年的战争苦海里飘荡 。 从恐怖的梦魇里惊醒 。 从战场归来的阿坚重新回到河内生活 。 《战争哀歌》是体验式独白的书写 。 真切和赤忱是它的叙事所达成的效果 。 新的场景的转换发生在第48页 , 小说有章节的切分 , 然而并无章节的名字 。 我给它注名为:“梦魇、河内生活 , 以写作自救” , 其实这也是我看到的叙事脉络 。
幸存者阿坚开始写作 。 试图以写作治愈自己的心灵疾患和精神创伤 。 然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战役始终萦绕在人的头脑里 。 《战争哀歌》呈现越战的实况 , 更多也是在展示一个饱受战争创痛的幸存者的哀伤 。 同时也让我们看到越南这个东亚小国的社会现实 。
在战后回家乘坐的列车上 。 车厢挤满退伍兵 , 整个车厢混乱不堪 , 仿佛随时处于灾难边缘 。 在列车上阿坚遇到一个脚阿贤的退伍女兵 , 她在战争中伤了腿 。 与阿贤的结识使他想到女友阿芳的生死别离 。 痛失的情爱 , 破碎的心灵 , 离散的家园 , 这样的繁复的经历成为阿坚无法治愈的创伤 。
阿坚刚参军的时候是17岁 , 10年的战斗生涯之后是27岁 , 退伍回家是28岁 , 在河内生活到40岁 。 重回和平年代的城市生活他已经难以适应 , 因为恶魇缠身 , 噩梦不断 。 白天在繁华的闹市里 , 他会突然迷失在幻梦中 , 一旦闻到街上的异味 , 他就会想起战场上腐烂的尸体 。 有时候在街上走 , 也会感到浓厚的死亡气息 , 偶尔半夜醒来 , 听到电扇转动的声音 , 他会以为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在头顶作响 , 他的人生已经完全被战争改变 , 失去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
《战争哀歌》展现了越南平民的生活状态与家庭境况 。 阿坚的父亲患有梦游症 , 常常在夜间出走不归 。 “父亲受到过批判 , 被打倒 , 他是个令人警惕的对当局不满的人 , 是一个右派分子 。 ”阿坚叙述的情态是我们熟悉的 , 以政治名义斗争 , 或遭遇政治迫害 。 父亲辞世之后 , 幸存者阿坚更加孤独 。 他只能让自己的心游走于记忆的迷宫 。 《战争哀歌》借用叙事者的独白声音说:“当代作家 , 也许很少有人像阿坚一样见证过如此多的死亡和尸体 。 他的书中充满了死亡的景象 。 ”写作将他带到恶魇之中 。 他不断回到过去的原始丛林 。 回到战斗过的地方 , 死去的人在稿纸上复活 。 这些情境成为他进入现实生活的障碍 , 也是他情感生活的障碍 。 他试图进入爱情却以失败告终 。 这是小说展现的复调式哀歌 。
有无数英灵隐没潜行的招魂林是反复出现在小说里的场景 。 1969年雨季开始的时候 , 阿坚所在的27营被美军包围在招魂林的空地 , 几乎全军覆没 。 无数将士在这里化为遗骸和尘埃 。 身负重伤的阿坚倒在丛林里 , 他艰难地爬行试图爬出尸骸遍布的战场 , 他的身上沾满泥巴 。 衣服都爬破 , 破洞连着破洞 。 后来脱险的战友发现昏迷的阿坚 , 抬着他撤退到医疗队救治 , 然而跟随医疗队的几个月里 , 依然不断遭受美军歼击机轰炸 , 遭受美军围堵和攻击 , 不断撤退 , 不断转移 , 潜行在这片被称为招魂林的丛林之地 。 这片招魂林不仅有人们以为的亡灵 , 还有瘟疫 。 附近的村庄荒无人烟 , 恶疾和严重的饥荒吞噬了全村人的生命 。
阿坚离开军队回到河内开始平民的日常生活之后 , 招魂林的幽魂依然缠绕着他 。 一代军人走出血腥的战场 , 然而难以走出恐怖的战争记忆和悲哀伤恸的梦魇 。 《战争哀歌》 , 如同悲怆的残酷战争与人性之痛交汇的安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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