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江风云\1\洞江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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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玫瑰红的月亮，从炮台山的松柏林升起，初见还以为是太阳。它周围有一圈云朵，被染成粉红色。这天气，预示明日又是个大晴天。南风狂j一阵紧似一阵，拍打着停泊在洞头渔港内避风的一艘艘渔船。犹如一群醉汉，摇摇晃晃，声音此起彼伏。

一艘三面风帆大木船，从炮台山东南方向海面驶过来。从仙叠岩山边，经狭窄的炮岙门航道；邻近洞头渔港，风帆降落，依稀可见桅顶上悬挂一面三角旗，旗上有个“林”字，旗帜顺风吹得啪啪响。

从大船上，卸下几只小舢板，跳下二十几个拿枪持刀的人。黑暗中，他们疯狂地划着桨，往洞头宫口摇过来……

小舢板冲上沙滩，被当地渔民发现，惊呼道：“海盗来了，海盗来了！”

两名海盗扑向码头一间小客栈。一海盗，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挥舞着大刀，拉着大嗓门：“赵海龙，滚出来！”室内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 “海龙，你不要躲，老子看见你了。老实出来，饶你不死!”

老掌柜在屋里，见势不妙，夺门而出。海盗一手擒住，问：“海龙在里面吗？”“没有，没有！” 老掌柜说。

“滚！”海盗一推手，老掌柜摔倒地上；他拼命爬起来，也顾不着疼痛，跑了。

从屋外透进来一缕光线，海盗在翻箱倒柜。一海盗询问同伙：“林寅，你确定他就在屋内？”

“我从下午就开始跟踪。他去吃饭，我跟；他去厕所，我也跟。回客栈后，我就没见他出去。沈辰，再找找！”林寅说。

沈辰说：“那他还躲着，没来得及逃跑。 ”

猛地，后窗“哐当”一声，随之屋外传来喊声， “有人跑了！”

“追，快追！你们还呆着干啥，笨蛋！”林寅骂道， “快追，谁抓到海龙有奖！”又是一阵杂乱奔跑和喧嚣的声音。

恒发渔行，叶唐斌带领渔行十几个员工，用刀棍和海盗厮打起来。无奈根本不是对手，个个被打得趴在地上。老板叶义德，还被捆绑在码头固定缆绳的石柱上。

沈辰手拿一张画像，指着众人，说：“我们要找这个赵海龙，你们可认识？”

“不认识。 ”唐斌看了半天，摇摇头。这个肖像是一位个子矮小的年轻人，长得猴头老鼠耳，有点丑。旁边有个伙计欲想开口，唐斌给他递个眼色，也就不敢吱声了。

“谁认识他，告诉我，必有重奖！如有明知不说，下次来，把你们统统丢到海里喂鲨鱼！”一个头领模样的海盗，他摸着系在腰间一把弯刀的刀柄。从刀鞘里抽出利刃，威胁道。

众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唐学等十几个村民闻知这边出事，拿着木棍、扁担赶了过来。

月光下，从人群中，唐学认出一个人。他就是浙南沿海一带臭名昭著、劣迹斑斑的海盗——林冠山。时隔多年，他竟然又跑到洞头洋来抢劫了。

林冠山，五旬出头，高个子，头戴黑礼帽，满腮帮胡子。左边腰间挎一长剑，右侧插把手枪；一把水手专用的弯刀，则扣在黑色长裤上左右晃荡。

他穿一件黑色对襟无领短袖上衣。左手臂，刺绣着一条张牙舞爪大青龙，几个草书‘龙腾四海’；右手掌拇指与食指之间，则绣着一个血盆大口、吊眼金晴的虎头。恰合风水相格，左青龙右白虎之喻。图案精美，栩栩如生，可见刺绣之人，手艺十分高超出色。

他是温岭县林家村人氏。兄弟姐妹七个，他排行老五。出生时，其父请峨冠山慈云寺长老预测生辰八字。在五行中，他命相属金，要土相配。其父干脆将家乡峨冠山“峨”字去掉，换上自家姓氏，唤作林冠山。

其父林振东，乃闻名于浙南沿海商业大佬。从事海上运输贸易几十年，拥有大小商船五六十艘。不仅通商航行国内几大港口，与东南亚国家也有经贸往来。冠山从小跟随父亲出海远航，天资聪慧，对沿途港口码头、山岭水道，过目不忘、熟记于心。后来读几年私塾，在他十七岁那年，其父就把一艘商船交付他使用。像其他船长一样，独立航行于大海波涛之上。

正当父亲事业如日中天，清政府一道禁海令，让其贸易遭遇沉重打击，一辈子经营的财路被截断。挫折面前，不堪重负，一病不起而辞世。官不为民，民必反之。冠山揭竿而起，从一名正当商人，摇身一变成为一名海盗。多年苦心经营，终成独占一方之海上霸主。

唐学为何认得林冠山？

当年，唐学曾在玉环县水上警务部门工作，与张振声同僚。四年前，既1929年2月26日早上，接渔民报警，有一海盗船在半屏山外海割渔网、劫船。张振声立即从东岙码头带领十几名水警，驾驶水警船前往督察处理。可恶海盗，不但不听劝告，反而负隅顽抗，与水警船进行激战。在双方搏斗中，张振声的大腿不幸被敌方鱼叉击穿。因流血过多，抢救不及时而殉职。这场战斗，唐学也在场；与战友们并肩作战，最后打败海盗落荒而逃。海盗者头目，便是林冠山。

此刻，唐学恨不得将其擒获，无奈此一时彼一时。他想，海盗武器齐身，自己手无寸铁。不能来硬，只能示弱来化解。他对身边的人说：“大家不要乱动，他们手上有家伙，我们斗不过。此事由我来处理！”说罢，他放下手中的木棍，大摆大摇地走过去，大声喊道：

“林冠山，不要欺负老实人！”

冠山怒目一瞪，双眉倒竖，观察来者。他想：在这偏僻海岛，竟然有人认识我？看来此人有点来头。便说：“你是哪位人物，认得我老林！？”

唐学近前说话：“我是洞头宫口叶唐学。原是玉环县水警人员，几年前我们打过交道。眼下，你老林大名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今日，你到我洞头山这个小地方，有点怠慢，请多海涵！”唐学双手抱拳施礼。

“哦，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们有过交手，当时，你很勇敢嘛！我来你洞头山，以前来过，日后还会来。如果你们识相，分些财物给兄弟们吃用，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我对手下也不好交代！”

“目前海况不好，大家生活困难，望老林多多包涵！”唐学说。

“好了，废话少说！今天就算给我老林一个见面礼吧！”他随即指令手下沈辰和林寅等一伙人，把恒发渔行刚刚收购来的十几担海鲜悉数搬走。末了，撂下一句话：“唐学老弟，什么时候看到赵海龙，告诉我。 ”他双手后伸拍拍屁股，摇摇身子，扬长而去。

?j南风狂——闽南语，每年农历五月份前后，常刮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