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沧海桑田，年关苦愁轮回

提示您，本文原题为 -- 时代沧海桑田，年关苦愁轮回

□刘国佼

小时候我常常小手小脚并用，扳着指头数着，盼着过年。可大人们说：“难过的寒食好过的年。 ”

长大后才知，年啊，有喜也有忧。喜庆的事没记得几件，却时常想起不少年关苦愁的事。

小时候趴在爷爷的膝盖上，听爷爷讲故事，爷爷胡子里长着好多故事。

爷爷说，老早以前，穷人一到年关苦愁多。爷爷听老爷爷说，光绪三、四年大旱，草根树皮全吃光了，老鼻子人都饿死了。那时他还不记事，从进了腊月门儿就天天饿得哭喊。

要保根苗呀，老爷爷挖陷阱捉到了一只狼，下陷阱底下起猎物时，装死的狼忽然张开血口拼命撕咬，幸亏老爷爷手里有铁耙子头，拼命打死了狼，在树林里藏到天黑才把猎物偷偷背到家。尽管他满身是血，破棉絮上也是血斑，他也顾不得了，煮的时候用破面絮围着锅，怕飘出味道去。大年初二老爷爷就死了，不知道到底是累死的还是吓死的。你老爷爷才24岁，全家人哭死过去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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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抹一把胡子上的眼泪鼻涕，接着说小鬼子侵占了山东半岛，有年也是连着四年大灾荒。过年没有饭吃，远近村的穷苦百姓都吃观音土。咱家把你小姑奶奶卖给人家做童养媳，换来了半口袋高粱加一口袋地瓜干，保住了我和你爹两条命。

那年月，穷人没有好日子过，把小日本赶走了， “蒋该死”又来占了莱阳城。过年了，家里把能吃的都支援了参加胶东保卫战的咱的部队了。没有法，我就把看门狗打死了，肉拿到集上卖了，狗骨头煮了过年。你爹常年到头沾不到一点儿肉星儿，可是狗骨头没煮熟，咱部队就在村外跟国民党“还乡团”拼上了，你爹空着肚子跑去参了军，跟着队伍，扛着枪打“还乡团”去了。

后来听我爹说，你爷爷的名字叫年有，每到过年那天，就是你爷爷过生日。在爷爷七十三岁那年年三十，他老人家咽了气，全家老少哭着过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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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就记事了。十二岁那年，因为旧伤复发，任北海舰队教导员的父亲，响应国家号召复原回乡，担任了村支书。运动中他被夺权揪斗后不准家人外出，也不准村里的群众进门。那年过小年辞灶，没有水煮黑面饺子，难得团团转。邻居们知道后，半夜把看门“狗”用鞭炮炸走，赶忙把早已准备好的几担水送到俺家。

到1973年春节，我家八口人，父母加一个姐姐，男孩五个，从九岁到二十三，都是吃货。俗话说半大小子“克朗猪” ，能吃。那年大哥还没讨上媳妇。爸妈已经开始从牙缝里挤彩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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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那天，妈妈狠了狠心，到杀年猪的邻居家买了几斤猪骨头，傍晚她就到碾盘上捶，捶成泥肉糊，包了饺子，我们全家吃了两种饺子。大人们吃的是黑面萝卜素馅的，男孩子们吃地瓜面皮，猪骨头渣渣馅的饺子，可香了。

大年初一，拜年的人说，碾盘上咋会有一个盘子底大小的凹坑呢？有人看见过我妈在那里捶过骨头的。村里到现在还传说着，刘铭卷（我爸的名讳）家里的，过年包饺子把碾盘石头也吃了。可是我们没吃着硶呀，不够吃嘛，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再后来改革开放，实行生产责任制了，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了。过年也富裕热闹的多了，可是爸爸妈妈却到天堂过年去了。梦里我一直想探究，那边过年也贴大红春联，放鞭炮，吃鲜肉馅的饺子么？可惜一次也没有梦到爸妈天堂里过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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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沧海桑田，年关又添新愁。如今我退休了，日子更好了，衣食无忧，步入小康天天享福。但是年像踏着风火轮，一圈一圈转得太快了。这不，去年的牛肉馅饺子味道还留在牙缝里呢，今年孩子们又网购了不少新疆羊羔肉。我呢，过年添了新愁。

我平常最爱的食物是地瓜，玉米饼子，芥菜缨子黄豆面掺着新玉米面菜团子，地瓜面面条。可是每到过年那几天，家里人总是整得满桌子鸡鸭鱼肉。整个正月好多天都是走亲访友，饭局喝酒，我的减肥计划不得不一次次泡汤……

这可咋整？眼看着月份牌一张一张撕到了年根下，我的眉头不由得越锁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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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国佼（儒子叟），山东莱阳人， 1956年生人， 1976年2月入伍。大学本科文化，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