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树棠与清华大学图书馆的点滴

有这样一个人 , 用“不觉百年半 , 何曾一日闲”形容再合适不过 。 他从2l岁来到清华 , 来到清华学校图书馆 , 一直到73岁时才退休 , 他就是毕树棠 。 他是清华大学的“守望者” , 也是清华大学图书馆的“守望者” , 他见证了清华大学图书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 。 在清华大学图书馆的陪伴下 , 毕树棠走过了和平时期和烽火年代 。 毕树棠倾尽自己一生 , 让“守护”成为一种使命 , 也将自己的生命与清华大学图书馆融为一体 。


毕树棠与清华大学图书馆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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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树棠 , 1921年到清华大学图书馆工作 , 他边工作边自学外语 , 以英语为主 , 兼学法语、德语、拉丁语 , 新中国建立后又自学俄语 , 被清华师生誉为“活字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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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图书馆老馆

1921年秋 , 毕树棠经人介绍到了清华学校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 , 最先做杂志管理工作 。

图书馆是知识的海洋 , 图书馆管理员就是知识海洋里的领航员 。 毕树棠无愧于领航员这一称号 。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 , 没有相应的学识是不行的 。 毕树棠有一定的英语基础 , 清华学校图书馆又给毕树棠提供了极好的自学条件 , 使他可以边工作边自学外语 。 他以英语为主 , 兼学法语、德语、拉丁语 , 后又自学俄语 。 扎实而全面的外语功底更使得他在管理、翻译、推介外文书刊方面得心应手 。 他成为师生们难得的“活字典” 。 除了图书馆专业知识之外 , 毕树棠还广泛涉猎各学科知识 。 在一所综合性大学里 , 他所提供的服务 , 既配合“教” , 也配合学” 。

毕树棠对清华图书馆的“守望”并未因抗战而间断 。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 , 毕树棠因家庭拖累未能随校南下 , 校方高层任命他为图书馆校产保管员之一 。 具体任命时间 , 按照毕树棠日记中的记载为1937年的8月31日 。 “八月三十一日:接校务会议通知 , 委派做保管员 。 上午赴清华(时已迁居城内) , 被派任保管者共四十余人 , 常期留校 , 分区驻守 。 我负责东北区 , 办公处在图书馆 。 ”日军很快占领了清华大学 。 1939年春 , 日本陆军野战医院一五二病院进驻清华园 , 图书馆变成医院本部 , 馆中约三十万册书刊分别由伪北大、伪近代科学图书馆、伪新民会、日本军部取走 。 书库中一本存书不剩 , 设备亦荡然无存 。

当日寇占据清华整个校园之后 , 由于断绝了来自清华大学留守处的补助费收入 , 毕树棠全家十三口人的生活顿时陷于极困之境 , 出任伪职的周作人邀毕树棠到伪教育部任职 , 他坚辞不就 。 为全家生计 , 他在意大利驻华大使馆做过翻译、在天津《民国日报》担任过主笔 。 他也在中国、辅仁等大学或中学教过中文 , 也写书 。 1940年3月 , 他的散文集《昼梦集》在上海出版 。 毕可松回忆说:父亲坚持不任伪职 , 到学校教书代课 , 翻译作品挣钱 , 全家十几口人靠父亲的一支笔维持生活 。 这期间 , 爷爷、小叔先后病故 , 可谓雪上加霜 。 ”

1945年8月抗战胜利 , 当时的清华总部尚在云南 。 在北平留守保管校产的毕树棠受命先行着手恢复图书馆工作 。 当时任务繁杂:拆除日军在馆内添设之物 , 恢复图书馆原貌;从伪北大、伪新民会、日本军部及其他各处回收被掠图书;回收书架、目录柜、屉柜、书档等设备;接应回迁运来的书籍以及装卸、清点造册等杂务 。 当时人手极缺 , 有一度毕树棠同时负责庶务科和期刊股两科工作 。 结果只用一年 , 1946年10月 , 图书馆便复员开馆 。 按照1947年《大公报》报道中的说法:“各部门开放 , 被称道最盛的是图书馆 , 复员后 , 遗失书籍收回大半 。 ”这其中 , 毕树棠功不可没 。 1949年 , 毕树棠成为首批中国作协会员 。 1953年 , 因“历史”原因 , 他被降职到了清华大学建筑系资料室做管理员 。 在这个岗位上 , 他坚守了20年 , 直到1973年退休 。 1979年毕树棠终获平反 。


毕树棠与清华大学图书馆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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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凯风人文社科图书馆

事时久远 , 我们也只能从一些记录碎片中得到毕老守候清华图书馆的粗略轮廓:

陈寅恪:从1926年起到国学研究院讲学 , 他用的一些中外书籍和参考文献几乎全是清华图书馆所未入藏的 , 都得临时置备供应 。 为陈寅恪购置图书资料的有助教顾子刚和浦江清 , 也有毕树棠 。

吴宓:清华国学研究院主任 。 他与毕树棠来往密切 , 经常向毕树棠求助求教 。 上世纪30年代初 , 吴宓兼任《大公报》文学副刊编辑 , 他约请毕树棠为副刊撰写书评和外国文坛消息 。

朱自清:清华著名教授 , 他竟对小自己两岁的毕树棠称“毕老” , 不难理解 , 称谓中有对人品、学识的尊重 , 也有对协助教学的感激 。 他还以清华文学院院长的名义 , 邀毕树棠到院主讲“小说选”课程 。

梁思成:清华建筑系主任、建筑专家邀非建筑专家毕树棠翻译《建筑十书》 。

吴良镛:中国两院院士 , 当时的清华建筑系主任要出国开会作报告 , 他请毕树棠帮他修改英文发稿 。

俞平伯:学者曾邀毕树棠到中国大学国学系讲授“欧洲文艺思潮”课程 。

或许我们可以再听一听当年学生以及其他人的回忆:

季羡林:在《温馨的回忆》一文中说:“我在校时 , 有一位馆员毕树棠老先生 , 胸罗万卷 , 对馆内藏书极为熟悉 , 听他娓娓道来 , 如数家珍 。 学生们乐意同他谈天 , 看样子他也乐意同青年们侃大山 , 是一个极受尊敬和欢迎的人 。 ”他后来又说:“1946年 , 我出国十多年以后 , 又回到北京 , 是在北京大学工作 。 我打听清华的人 , 据说毕老先生还健在 , 我十分兴奋 , 几次想到清华园去会一会老友 , 但都因事未果 , 后来听说他已故去 , 痛失同这位鲁殿灵光见面的机会 , 抱恨终天了 。 ”

何炳棣:这位当时的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在回忆中 , 也对图书馆“令人难以相信的服务精神与效率”大加赞扬 , 他特别提到了“编目组主任毕树棠先生等工作的极度认真” 。

姜德明:作家、藏书家姜德明在回忆文章《毕树棠先生》一文中写道:“毕先生精通英文 , 早在三十五年前 , 我就见过收有他译作的名家短篇小说选《贼及其他》 , 他还翻译出版过马克·吐温的名著《密西西比河上》……当年清华的名教授都很礼遇这位图书馆的小职员 , 特别是陈寅恪、吴宓等学者常因学术上的事情请毕树棠来帮忙 , 甚至还常有外国学者来请他修改翻译作品 。 ”

黄延复:黄延复在文章中说:“当年的清华图书馆 , 最能体现清华老校训‘自强不息 , 厚德载物’的博大精神 。 她首先是一处‘藏龙卧虎’的地方 。 所谓‘藏龙卧虎’ , 是说不管你有多深的学问 , 多高的资历 , 在这里都会有你发挥才智的余地……毕树棠先生可作为典型例子 。 他来馆后 , 经过刻苦自修 , 很快便成为著名文学专家 , 当年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四大导师 , 以及清华文学院的诸多著名教授 , 都是他经常过从的好友 。 由于他的文学造诣 , 他曾是解放初期清华园内的唯一一位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 。 ”

毕可松:毕树棠之子 , 提到“(父亲)每日八小时工作 , 月薪可有三十块大洋 。 业余时间读书写作、翻译投稿 , 结交学界名人、教授 , 如王国维、吴宓、陈寅恪、朱自清、俞平伯、浦江清等 , 清华图书馆给予他自学成才的好条件 。 他博览中外图书 , 撰写书刊介绍 , 报道文坛动态 , 翻译散文 。 ”

作为图书馆人 , 图书推介是一项常规工作 , 而撰写书评是其主要手段 。 毕树棠到清华时 , 学校出版一种由吴文藻负责、吴景超等编辑的校内出版物《书报介绍副刊》 , 从第一期起就有毕树棠撰写的中外书报介绍 , 以后几乎每期都有他的这类文章发表 。

除了书评他也写散文 , 在北平、天津、上海等地报刊都有发表 。

有人说 , 毕树棠是“馆员模范” , 虽然五十多年的图书馆生涯 , 连个“副研究馆员”的职称也没评上过 。 他的模范 , 体现在他精到的专业水准 , 他广博的各科学识 , 他超常的外语能力等等 , 但最重要的是他对清华的爱 , 对图书馆的爱 , 对工作的爱 , 对人的爱 。 我们猜测 , 或许正是由于这种爱 , 让他用了大半生守望清华 , 并且再也不能与之话别离 。

来源:图书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