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孖与绩溪“遵义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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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善孖与绩溪“遵义胡”

夏建圩张丹

第518期

摘要：文物因为人的活动而充满生命力与文化色彩，具有了“灵魂” ，文物的产生过程与文物本身一样流传千古，人类的生命也随文物被延长，为后世感知、敬仰。文章通过绩溪博物馆馆藏张善孖先生的一幅画，结合地方文献，试图解读与之相关的人和事，展现出徽商生活的另一面。

关键词：张善孖许承尧遵义胡徽商

笔者曾在绩溪县博物馆展厅见到民国著名画家张善孖先生一幅虎饮涧溪图，为立轴（129cm×55.5cm），题识：

万竹萧萧烟雨中，气求声应啸生风。未知今日溪边水，比似廉泉同不同。甲戌春，裕钊仁弟雅属即正，虎痴张善孖写于大风堂。钤印：虎痴张善孖人间过客大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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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善孖（1882—1940），名泽，又字善子，号虎痴，四川内江人，近代著名画家，擅绘山水、花卉、猛兽，尤以画虎著称，上世纪20年代在上海与八弟张大千共创“大风堂画派” 。笔者检阅《中国古今书画拍卖精品集成?张善孖》并不见此画。根据画面上提供的信息，此画作于民国二十三年，即1934年春，是赠给一个叫“裕钊”的人士，偶然间翻阅《绩溪遵义胡氏宗谱》，发现谱中记载着一个叫胡裕钊的人，裕钊的职业是商人，那么张善孖为何要赠画给一个商人呢？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这也是本文试图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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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了解绩溪遵义胡氏宗族，绩溪胡有四支，即“龙川胡”“金紫胡”“遵义胡”“明经胡” ， “遵义胡”是其中一支，遵义胡本世家浙江乌程，南宋胡清始迁居绩溪十都胡村，元末迁居城东遵义坊，子孙繁衍成为大族，故以地望为名，明代工部尚书胡松出自遵义胡，故又称“尚书胡” 。

“贾儒相济”是传统徽州社会的特征，大约在清代道光以后，遵义胡有大批成员外出经商。根据宗谱记载，遵义胡中最早外出业商者是胡明教，为26世孙，他于清乾隆五十年前后开始经商，此后遵义胡纷纷走出大山，并且集中在江苏高淳、安徽建平（今郎溪县）、浙江兰溪之间，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

遵义胡主要有四派，张善孖画中提到的胡裕钊（1906—？，字绰余），是“楫公派”这一支29世孙，胡裕钊的祖父胡定梤（1839—1900 ， 27世孙）在遭受天平天国农民运动战乱后，父母兄弟先后去世，他一人外赴宣城孙家埠，经营木业，营商数年亏折，年三十岁才娶高氏，生子三，胡位乾（1869—1896）、胡位坎（1872—？，即是胡裕钊的父亲）、胡位晟（1885—1933）。

胡定梤因妻子高氏贤淑，无内顾之忧，又至郎溪经商，刚开始时为佣工，因为做事讲信义，得到众人信任，恰好梅渚镇上长泰粮行面临倒闭，胡定梤凭借信用招股盘下长泰粮行，被公推为经理，他“殚心竭虑，操奇计赢，行务由此日隆，获利倍蓰” ，又在县城内与族兄胡定祥（1841—1922）合创“祥泰”杂货店，从此一帆风顺，家境蒸蒸日上。胡定梤行善好施，接济贫困无不量力为之， 1895年胡定梤与绩溪同乡汪积功发起创办新安同乡会，为郎溪徽州会馆（1905年建成）之滥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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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10月，胡定梤在梅渚长泰粮行去世，享年62岁，其长子胡位乾14岁来梅渚德泰商号学生意，办事明敏， 23岁被推为经理，成为商界杰出人才， 28岁因患疮疾病逝于梅渚， “乡人咸惜之” 。实际上， “遵义胡”在郎溪经商很兴旺，早在同治八年（1869），胡定祥出任广德“丈量局”“书记”一职，不久至郎溪与汪积功合股长途贩运粮食，之后同宗胡定录、胡位明父子也开始经营粮食，后胡位明曾任郎溪商会会长。 1916年，同宗胡位寮在郎溪城内开办了汇丰泰、胡祥泰两爿南北杂货店。胡定梤第三子胡位晟继承父业，在郎溪城内创办了纸坊、枣厂、碾米厂，并在乡镇开设分店数处， 1930年被推选为郎溪盐业公会主席、绩溪旅郎同乡会常务委员，成为郎溪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以看出，胡定梤的经营主要在郎溪梅渚镇，该镇位于郎溪县北部与江苏高淳、溧阳交界处，梅渚河自东南向西北横贯全镇，沟通长江与太湖， “入溧阳三塔堰等处，以通大江” ，经南漪湖可达宣城、芜湖，又与苏南河流相通，水路可达常州、无锡、苏州、上海。绩溪人很早就在梅渚开店经商了，汪姓在梅渚开设商号的起始年代，虽无从查考，但从残存在梅渚李家庄村后的一块重修梅渚关王庙碑，署款是乾隆十八年（1753），上刻有资助者名单，汪姓商号已列入名单第一排，可见汪姓在1753年前就已经在梅渚经商。

1924年，张文修（原名正学，又名楫，字文修，张大千四哥，文修先教书，后从商）经营的复兴轮船公司“大仁”号商船，在往来于渝、沪途中不幸遭兵船相撞，经济损失惨重，同时经营的百货公司、钱庄等遭外国资本的排挤，纷纷破产。正当他伤心痛惜之时，适逢曾到过郎溪的友人肖翼之。肖告诉文修，郎溪地处鱼米之乡，土地富饶，适宜经营农林业。文修听后不禁为之心动，于是放弃商业，改创新业。与母亲、兄弟商量，得到赞同。

1925年春，张善孖、丽诚、文修、大千兄弟四人约友人肖翼之、向寄萍和夏某，带着曾有贞请松江天主教神父写给郎溪天主教神父的信件，风尘仆仆，赶赴郎溪。他们被郎溪东乡侯村的山场和幽静的山村环境吸引，由兄弟四人共筹资金，文修主持经营，在这里创办一个“张氏农林场” 。几个月后，张文修在郎溪城内桑园村前陶塘边购置了五间楼房，接来母亲曾有贞及他的妻室。因居住地挨近天主教堂，做礼拜甚为方便，同来的还有张大千五服内本家侄儿媳张百林、吴义德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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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期间，张善孖、张大千、张文修经常搭乘胡家去苏州、上海进货的船只来往郎溪看望母亲，并结识了胡位坎的儿子裕铨、裕钊，位晟的儿子裕铎等人，与他们成为好友。 1934年，《绩溪城东遵义胡氏宗谱》续修完成，或许胡裕钊到上海告知张善孖此事，张善孖不仅作画相赠裕钊，而且为裕钊祖父胡定梤作行传，张文修也为胡定梤长子胡位乾作行传。

此画后流转到绩溪葛剑寒先生（1899—1973）手中，先生原名剑谈，字寒庐，城内水圳塝下人，好读书，攻书法，尤长行书、篆体，爱金石，擅长雕刻篆书和甲骨文， 1959年主编《绩溪新志》，立下遗嘱要将收藏的众多古书画等文物献给国家。此画为1983年6月，葛剑寒之子葛循涛（滔）先生捐献给绩溪县文化局，供世人观赏。

张善孖、张大千兄弟与徽州渊源很深，张氏兄弟秉承新安画派艺术风格，并发扬光大，张大千尤其推崇清初新安画派代表人物石涛，效法石涛绘山水，被视为“石涛再世” ，其画誉为“石涛第二” 。他们与另一位新安画派大师黄宾虹（1865—1955）交好， 1928年张大千、张善孖、黄宾虹等八位画家在上海创立“烂漫社” ，黄宾虹被推为社长。张氏兄弟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间曾几上黄山，留下大量黄山画作，并结交地方文化人士，尤其与近代著名诗人、歙县许承尧（1874—1946 ，号疑庵）相善，诗画往来酬唱。 1935年秋张善孖于黄山清凉台为许疑庵画肖像，许疑庵题诗二首，其一：“善子真相善，招吾入画图。黟山松石侧，不惜著顽夫。古意沾衫袖，秋凉润发肤。此中居乐甚，宜汝色华腴” 。其二：鸥香覆杯面，老丑无可讳。从君笔下过，颇似带虎气。怪伟略昌诗，闲健小好事。未能逃人境，盘?且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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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尧肖像图·张善孖绘

1934年国民党元老许世英（1873—1964）主持的黄山建设委员会正式成立，第二年张善孖、张大千兄弟均加入，成为黄山建设委员会委员，为保护、开发、宣传黄山奔走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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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建圩，系合肥工业大学副教授；张丹，中国古典文献学硕士，绩溪县文化旅游发展委员会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