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忠体国的三朝宰辅，却在临死前被卫兵侮辱，原因不只因为修史书

两晋南北朝人物志-（五十七）崔浩

当崔浩默默忍受四周士兵朝自己身上肆意吐唾沫、排小便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三年以前的长安，他向皇帝拓跋焘建议灭佛时的场景。如果他想到了的话，也许他在此刻才能真正体会，佛家“报应”二字之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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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50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多事之年。这年下半年，宋魏之间爆发了两国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而上半年，北魏国内也出现了一件北魏有史以来最血腥的政治屠杀，其波及之广、牵涉之远，几乎只有八十年后那场洛水之滨的屠杀才能与之对比。这就是由崔浩所引发的“国史案” 。

这起大屠杀的起因，就是因为修国史，也就是北魏的历史。时任北魏宰辅的崔浩担任着国史总裁的任务，在修好国史以后，又将这些历史刻成碑文，放在大庭广众下供人参观。结果据说是由于这些史实里有很多北魏祖先见不得人的丑事，引得围观的北魏贵族大为不满，捅到拓跋焘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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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北魏皇帝延续了他雷厉风行的风格，将崔浩灭了族，还连带着他的姻亲也遭到株连，北方的大族如郭氏、卢氏、柳氏等，都在此次大屠杀之中损失惨重。自此，北方士族元气大伤，很多年都没能恢复过来。

而崔浩的结局也颇为悲惨——在即将行刑以前，几十名卫士跳到他周围，一边用鲜卑语大呼小叫，一边冲他撒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就连北魏的史官，也不得不承认一点，自古宰相被杀不在少数，但是像崔浩这样被侮辱的，仅此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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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实在是很令人不忍的。因为崔浩对于北魏来说，实在是忠心耿耿。他的父亲崔玄伯被封为白马公，早年很受拓跋珪赏识；崔浩本人也历经道武、明元、太武三朝，堪称是拓跋家祖孙三代的“国王之手” 。即使是下令诛戮他的拓跋焘，事后也非常失悔：“崔司徒可惜！”

这话说的其实也没什么营养，你既然觉得他可惜，那为什么还要杀他呢？这固然可以用拓跋焘喜怒无常、天威难测来解释，但是在盛怒背后，势必也有别的原因。这原因，是绝对不可以用天子之怒来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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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史案刚发的时候，拓跋焘确实很愤怒，搞得他想把所有参与编纂史书的史官一锅端掉，其中包括太子的老师高允。太子有心要保老师，教他跟着自己后面把责任推给崔浩；而高允在面圣的时候却如实汇报了国史的工作分配，使得拓跋焘也转怒为喜，感叹他是个忠臣。随后，拓跋焘又听取了高允的部分建议，将死刑范围极大的缩减了。

但是，当处决名单公布的时候，还是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和崔浩同宗的崔氏人等无论亲疏一律问斩，其姻亲家族也全部株连。此案过后，清河崔氏除了两个和崔浩关系不好的族人的家人保住以外，基本算是被一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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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崔氏，是从东汉以来就在中原首屈一指的豪族；其姻亲如郭氏、卢氏、柳氏，也是北方有名的世家大族。这场大屠杀搞得这些豪族几乎面临灭顶之灾，就从客观上表明，这件事绝不只有修国史这么简单。

拓跋焘在布置修史工作的时候，就曾要求崔浩“务从实录”；而崔浩等人的记录，也确实秉持着如实记录的原则（浩书魏之先世，事皆详实）。应该说，他是不违反皇帝的圣谕的，真要说有什么问题，无非也就是把这部国史以魏碑的形式公开了而已。仅就这一点，便至于连累的几个大族被团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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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相当至于。正所谓“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是也。

此案之中，被株连家族甚至亲家的，只有一个崔浩；其他的要么像高允一样被豁免，要么也就只有本人伏诛，没有一个牵连家人的。只有家大业大的崔浩，带着几个家族一起上了刑场，尽管他曾是拓跋祖孙三代最信任的（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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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崔浩就死在了他是最得宠的大臣上面。一般来说，位子越高，距离核心权力越近的人，也就越危险，这一点好理解，但这并不是带挈这满门抄斩的理由。而几大家族一起赴死的原因，也就在于崔浩所试图做的一件大事——他要通过在北魏官场安排世家子弟，使得汉人士族重新掌握北方的权力。

自建立北魏以来，北魏一直在汉化的过程中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着，几代皇帝笃信道教就是明证。而崔浩在其中出力甚多，他一方面让拓跋焘彻底皈依道教，另一方面通过怂恿灭佛来排除这个胡人宗教对中原的影响。而这样也就得罪了包括太子在内的相当一部分鲜卑贵族，他们既对灭佛深感不满，更讨厌汉人大规模涌入政坛。而这两种宗教、两个民族之间的斗争，终于通过国史之狱得到了总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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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斗争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毕竟，北魏虽然实行胡汉分治，但是说话管用的还基本都是鲜卑人。拓跋焘就是再喜欢道教，再玩命嗑寒石散，他也得考虑鲜卑人的想法。在即将越过底线的时候，拓跋焘肯定还是会牺牲汉人的利益，以维护鲜卑族的支持。

在这样的背景下，崔浩乃至清河崔氏等四大家族，也就只能成为皇家与鲜卑贵族的牺牲品。只可怜崔浩忠心修史， “务从实录” ，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想当年司马迁，也不过只是一人受宫刑而已；如实记录史实的崔浩结局却比太史公还惨，千年以后，还有谁敢秉公记载本朝历史！这场政治屠杀，杀掉的不仅是年过古稀的崔浩，更是后代史官的春秋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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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信道教的崔浩死了，不过还好，道教还没有被反攻倒算的鲜卑贵族一起连根拔。在一个人的推动之下，北方的道教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乃至顶峰。那么，他是谁呢？

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