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丨“孙宇晨们”何以引发物议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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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经采访人员：薛晖每经编辑：魏文艺

28岁的孙宇晨又刷屏了——先是宣布取消与股神巴非特的午餐，继尔被传“已被边控” ，其后又自辩“在旧金山家中养病” 。

这位年轻的创业者之所以自带流量，并非他的生意成功，而是他的生意太有争议。人家都是先做生意后赚钱，而他是直接做起了“造钱”的生意。

造钱或造币，应该是当下网络经济中最热门的行当之一。先有比特币一飞冲天，其后有成百上千的“孙宇晨们”炮制各色互联网货币，最近就连Facebook也坐不住了，宣称要发行数字货币Libra ，挑战美元霸主地位。

孙宇晨的言行之所以屡次引发物议沸腾，皆因他挑战了世人的一个并不长久的“传统观念”——货币只能由政府发行。

这个传统观念并不久远。如果读过一些货币史的文章就不难知道，仅仅在一百多年前，市面上的诸多货币都还是非官方发行的。譬如在清末，流通货币里既有清廷的铜板，也有西洋的银元和山西的庄票。西洋银币既有官铸的也是民间银行铸造的；而庄票全部都靠山西票号背书。

实际上，十八和十九世纪全球流通的货币要比今天的币种多得多。因为彼时国际贸易不发达，区域市场上的货币往往都由当地私人机构或小政府发行。只是到了二十世纪后期，随着全球一体化流潮，出现良币淘汰劣币，一些区域性的小币种才退销声匿迹。

此番追根溯源只是为重申这样一个史实：钱（货币）最早都源于民间。

中国最早的货币是贝壳，是天然的，当然不可能由官方生产。后来进入王朝时期，官方造币能力不能满足市场需求，民间就用银锭和布帛充当货币，故古人把一定尺寸的布帛称为“布币” 。至于中世纪的欧洲，造币更是“官民同权”——谁都可以造币，只要有市场就行。 Bank（银行）这个词最初是柜台的意思，是指兑换各种货币的桌子。彼时欧洲流通的币种过繁，需要兑换成通行货币，在兑换过程中自然就会有良币淘汰劣币的情况。在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国王发行的官币往往没有外国私人银行的货币受欢迎，屡屡被逐出市场。其情景就如今天津巴布韦国民不用本国官方货币而使用外币一样。

古代的百姓，最不放心的是政府的货币。因为各国百姓都吃过政府的亏。譬如罗马帝国后期，皇帝偷偷在银币掺杂使假，银币贬值为原值的百分之一，引发全国恶性通胀，就连军人都拒绝用银币充当军饷。至于中国的货币史，更是一把辛酸泪。南宋刚刚发明了纸钞，元朝马上就懂得印钞敛财。明朝人编写的《元史》列出元亡之罪就有两条：一是修黄河，劳民；二是滥印钞，劫财。但明朝在印钞方面更无节操，以至于晚期不得不回归银本位。

实际上，老百姓早就对官家的货币不放心了。所以，古往今来民间货币始终都不曾真正退出市场。黄金就是举世皆认的民间硬通货，不但中产之家会藏几根金条以备不时之需，就连各国央行秀家底的时候，都要用黄金储备来背书（而不是用印钞量背书）。归根道底，谁都明白“造”出来的钱是有风险的。

发行货币本质上是卖信用，如果你的信用超好，人气超高，理论上也可以自己发行货币。饭馆向食客兜售代金券以及网游公司向玩家售卖Q币就是这个道理。当然，如果野心更大，还可以像发明比特币那样，宣告有一种总量恒定且不受政府干预的流通币。比特币的流行是因为它解决了人们对官方货币的两大担忧：一，总量恒定，不存在滥发问题；二，用技术背书，避免了政府背书的道德风险。

然而，无论是比特币还是“孙宇晨们”的各种网络货币，实际上都是和官方货币抢市场，引发政府的担忧和戒备也就合情合理。好在政治家们已然觉悟——互联网时代乃大势所趋，基于互联网的数字货币也是宜疏不宜堵。先是日本率先承认比特币的合法性，继而德国允许比特币在国内交易……比特币已然在大多数发达国家流通。

于是乎，一场网络货币的盛宴已然举杯。各色“孙宇晨们”粉墨登场，尽管其中不乏投机者和骗子。但对于信奉经济自由主义的粉丝们来说，他们就像悲壮的普罗米修斯。

古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是个悲情英雄，他为人间盗取天火，却被宙斯神捆绑在山岩上受恶鹰的啄食。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有几分桀骜不驯，对抗权威。而民众颂扬他，是感念他打破了神为人类规定的贫乏生活。

作为互联网货币的弄潮儿， “孙宇晨们”中的某些人可能会输得很惨，也可能被骂得更惨，但人类的货币发展史不会因此止步。巨大的经济诱惑和市场需求会激发更多的后来者，激发他们前赴后继，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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