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史上的三次空难

1946到1956年的十年中，京剧演员因乘坐飞机蒙遭空难的事件，曾有三起：1946年12月24日，武丑名家张春华，由武汉飞往上海，航机于沪郊王家渡坠毁，春华幸免于难；1947年1月5日， “四小名旦”之李世芳，由上海返回北平，途中于青岛崂山附近撞山机毁人亡，世芳未能幸免；1956年11月24日，中国访南美艺术团在归途中，飞临瑞士苏黎世上空，不幸因飞机失事，致十位同志遇难。

【春华福大死里逃生】

张春华，原名世明， 1924年生于天津。 9岁从郭少安、韩富信习艺， 12岁入天津稽古社子弟班，排名春华，初习武生后改武丑。由于勤学苦练很快出人头地， 19岁即有“小叶盛章”之美誉，叶盛章闻知专程莅津，仅看了张的三出戏，便爱上了这个后起之秀，并收其为弟子。名师出高徒，在叶盛章的精心栽培下，张春华技艺突飞猛进，翁偶虹曾赞誉他是叶盛章的“小拷贝” ， 21岁就与武生名家张云溪合组“云华社” ，演于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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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2月24日，张春华按订好的机票，到汉口机场乘坐由重庆启航的飞机赴上海。这架飞机原是美国的一架运输机改制的客机，驾驶员也是美国人。此班机应于下午2时起飞，忽接上海通知，因雾大望暂缓飞行。这名美国驾驶员却自恃技术高超，可保万无一失。另因时逢圣诞节，他急于赶往沪上，故力主起飞，并与机场人员争论不休，最后这架飞机于下午4时起飞了。

晚6时许，飞机抵上海上空，此时夜幕早已降临。机上通讯设备突然发生故障，与机场失去联系，无法降落，只得在夜幕中盘旋，伺机降落。

此架改制的飞机，机舱设施极其简陋，并非每人一个面朝前方的舒适座席，只是在机舱两侧面对面地设置两排类似兜兜的座椅而已。张春华是坐在接近机尾的位置。飞机始终降落不下，张春华没有一点察觉，可乘务员早已心中有数，但又不便对乘客说明。为防万一，便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带，当检查到张没系安全带时，见他个矮误为孩子，这个广东乘务员以命令的口气说：“你这孩子，快把安全带系好！”张春华由于连日劳累，正在犯困，对这个不礼貌的做法十分反感，便与乘务员发生口角， “我就是不系你奈我何？”竟自吃起桔子来，乘务员心中正暗自着急，无心争辩，只好作罢。张春华确实困倦，不一会儿竟然朦胧入睡……

飞机无法降落，只能在黑暗中忽上忽下来回兜圈。燃料即将耗尽，驾驶员被迫低空飞行。在无法着陆的情况下，破窗而出，虽逃得性命，双腿却被螺旋桨打断，鼻梁摔碎。这无人驾驶的飞机，便一头冲向郊区的王家渡地面，三间民房瞬间夷为平地，房内9口人无一活命。机头扎进地面，机身断裂，熊熊大火立刻燃起，一个6岁孩童被甩在柴禾垛上，侥幸活命。正在梦乡的张春华因坐在机尾，又没系安全带，被抛在机尾舱面上，才得以死里逃生。此时天降大雨，张春华被雨水浇醒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清醒后，看到周围的惨景方才明白，待欲起身，已身不由己，动弹不得，上身疼痛，两耳轰鸣，右耳剐伤耷拉下来，左脚踝骨断裂。此时他暗自感谢张云溪在汉口撺掇他买的那双高筒厚皮靴，不然这条腿就难说了。他只得在遇难者的人堆里缓慢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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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空难，机上44人，除3人外，全部罹难。张春华被送进上海中山医院治疗。就在他住院第三天，李世芳代表梅兰芳夫妇前来看望这个“傻造化” ，他深为感动。面对世芳就想起了他俩在沪合演《酒丐》的情景，今遭此大难颇为感慨，便低声道：“今后再不能合演了！”世芳劝春华要安心养伤，便告辞了。

张春华经过半年的治疗，又重返舞台。新中国刚成立不久，他与张云溪等加入了国家剧院，经常赴国外访问演出，为祖国争得了荣誉。 70多岁时，仍矫健敏捷地活跃在红氍毹上。

【世芳命薄罹难而亡】

李世芳，原名福禄，祖籍山西太谷，生于包头市。父李子健工山西梆子花旦，母李翠芬原工梆子老生后改青衣。 10岁随父母迁居北京后，入富连成社习艺，工青衣、花衫，师从萧长华、苏雨卿、萧连芳、李连贞等，在科内与叶盛章合演《酒丐》红极一时。 1934年拜尚小云为师。因其扮相、唱念酷似梅兰芳，故有“小梅兰芳”之誉， 1936年拜梅兰芳为师。 1937年被选为“童伶主席” 。 1939年与宋德珠、毛世来、张君秋被社会公认为“四小名旦” 。 1940年组“承芳社”挑班演出于京、津、沪及山东等地，备受赞誉。 1943年与姚玉芙之女宝琏结为伉俪。 1946年，应邀赴沪演出，师徒重逢，梅师再次面授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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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沪期间，曾有一家美国影片公司欲邀他赴美拍摄舞台艺术片，时隔很久，仍迟迟定不下来，他心中甚是急躁。春节临近，家中接连发来电报，夫人又为他生下第三个女儿，盼他速归共度春节。世芳此次南行收入欠佳，心情更加烦闷。在给家中回信中，竟然写道：“这次在上海没挣着什么钱，心中很不是滋味，我没脸回北平了，不如死了的好！”等等。梅师知其心事，就劝他往开想一些，并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回咱爷俩再合演两场，无论挣多挣少，你全带回家去。 ”世芳感激得热泪盈眶，不安地说道：“那可让师父您辛苦了，我……”梅师忙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定了，打起精神准备演出。 ”师徒演完两场《金山寺》、《断桥亭》后，世芳归心似箭，决定立即飞回京城。

当时机票早已售光，仅杨宝森预先订购了两张，因杨夫人身体不适，就转让给了马富禄夫妇。世芳因回家心切，马富禄知他家情况，又把机票让给他。当时年仅13岁的梅葆玖，真舍不得这个师哥，再三说：“师哥，你别走了！”就在李世芳离沪前，他还代表梅师到医院看望因飞机失事住院治疗的张春华，心有余悸的张曾劝李世芳尽量不要乘飞机回去，谁料二人此次分别竟是永诀。没过几天，噩耗传来，张春华极为痛心，后悔没一把拽住他。

1947年1月5日，天刚蒙蒙亮，李世芳于上海龙华机场登上了“霸王号”121号班机。当时梅葆琛、葆玥、葆玖一同乘梅先生的汽车，把他送到机场，张盛利也到机场为他送行。本来正点起飞应是7点， 9点飞抵青岛加油，一美国人带了许多金条，要求提前于5点起飞，当局无奈只得事先通知乘客提前登机。谁知当飞行到青岛上空时，遇上天降大雾，驾驶员辨不出方向，于崂山附近失事，一声巨响，机毁人亡，机上51人无一幸免。

下午4时许，由青岛梨园公会周林昆出面，携同正在青岛的王春柏、毛剑秋、陈富瑞、詹世辅、周金莲、郭少衡、董玉苓等众多演员同往出事地点。噩耗很快传遍全国，世芳岳父姚玉芙闻知痛不欲生，哭得两眼红肿。当时梅兰芳正在后台扮戏，听到不幸消息后极力克制情绪，强打精神把戏唱完，并委托张盛利专程前往认尸。但所有尸体均已烧得面目皆非，无法辨认。幸在一具尸体下面找出一块李世芳登机时所穿的兰缎面羊皮袄的衣角，和夫人宝琏给他亲手织的带花毛衣的残块，这才确认这具残骸便是世芳。全体遇难者的残骸均被捡入蒲包收殓。梨园界在场的人员，于李世芳的“灵柩”前还拍照了纪念像。青岛市梨园界人士纷纷捐款，并组织义务戏演出，将款项一并转交家属以表心意。

北京梨园界于中山公园来今雨轩，举行了隆重的公祭仪式。富连成社、荣春社、鸣春社的师生以及在京的京剧名家，怀着沉痛的心情参加了追悼大会。梅兰芳由沪拍来唁电表示沉痛的哀悼。李世芳英年夭折，年仅26岁，实在令人痛惜！其遗骸安葬于陶然亭松柏庵的“安苏湖义园” ， 1952年初，因建艺培戏校，义地坟墓被迁往南苑大红门集贤村。

追悼会后，梨园公会与富连成社，曾发起两次义演，以解李家之需，尚小云、荀慧生率先演出拿手好戏。梅兰芳、程砚秋、俞振飞、言慧珠、李玉茹、梅葆玥等，于上海举行六场义演，将演出所得和梅先生私人援助款额一并寄往李家。在这以后相当长的时期内，梅先生都按月汇款，以表师徒之情。李子健因痛子心伤，于次年故去。

【十位英烈不幸牺牲】

1956年7月，由李少春、袁世海、张云溪、张春华、云燕铭、杜近芳、李宗义、王鸣仲、吴鸣申等诸多京剧名家组成90人的中国访南美艺术团，在团长楚图南的率领下，赴智利、乌拉圭、巴西、阿根廷等国进行友好访问，演出了《闹天宫》、《三岔口》、《雁荡山》、《除三害》、《霸王别姬》等优秀剧目，这是第一次向南美人民展现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具有深远的意义。

当时，我国在南美的外交局面尚未很好地打开，有多国不便前往，致使原定的访问演出计划未能全部实现。艺术团于11月下旬提前回国，大队人马乘机先行，取道莫斯科回国。艺术团所配戏箱、道具等物，则从海上运抵香港，部分团员另乘飞机前往接取，晚行一步，于11月24日在返航途中，飞临瑞士苏黎世上空，飞机突然爆炸，艺术团有10人遇难，其中中国京剧院有5位同志，其中3位武生演员，两位服装管理人员，另5位为艺术团行政管理人员。

抵达莫斯科的中国艺术团的成员们，得此噩耗，极为悲痛。为确保安全起见，将原定乘机回京的安排变更为乘火车返回，很快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12月19日，又于八宝山陵园立了遇难同志之墓。（文章源于博客晓残风月，图片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