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鸾搅了张作霖胡汉民的局

谢悦

原题

新 闻 记 者 笔 饶 谁——且看民国采访人员的搅局

作者:谢悦

始逢绿鬓春风面 , 初版白门秋柳时 。

二十岁人天怕我 , 新闻采访人员笔饶谁 。

多情眷属西厢遇 , 革命文章子夜披 。

才气有棱扪不得 , 岂惟痛饮始吾师 。

这是上世纪60年代 , 聂绀弩赠我外祖父张友鸾的诗 。 诗中的“始逢绿鬓春风面 , 初版白门秋柳时” , 说的是聂与张初识时还都是翩翩少年 , 张刚刚发表了小说《白门秋柳记》 。 “多情眷属西厢遇”说的是我外祖父姓张 , 外祖母姓崔 , 正是《西厢记》中的一对 。 朋友们常以此作为调侃的由头 , 二人成婚时 , 周作人以董西厢戏文赠联云“文章魁首 , 仕女班头” , 张恨水贺词则有“银釭烛下双双拜 , 今生完了西厢债”之句 。

至于“二十岁人天怕我 , 新闻采访人员笔饶谁” , 由字面便知 , 张友鸾年轻时是天王老子也要容让几分的无冕之王 , 一支笔没少开罪于人 。 于右任先生曾为其题字“春秋成人之美” , 无非希望笔下留情 , 得饶人处且饶人 。 无奈当初秉性难移更兼年少气盛 , 不要说个把名流权贵 , 纵然党国大佬军政要员 , 笔端到处一般地也要给他搅搅局 。


张友鸾搅了张作霖胡汉民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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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初 , 24岁的张友鸾任南京《民生报》总编辑 , 同时负责北平《世界日报》和《世界晚报》、汉口《中山日报》、安庆《民国日报》驻京电讯业务 。 当时北伐军旌旗北指 , 势如破竹 , 张作霖盘踞故都 , 惶惶不可终日 。 借着济南方面的日军从中阻拦之机 , 张作霖派人到南京去关说 , 表白自己无负于国民党 , 希望得到谅解而休战 , 并准许他同参政事 。 政局纷攘之际 , 正是抢新闻的大好时机 。 这天张友鸾例行来到国府淘新闻 , 迎面碰上了出门的李烈钧 。

这李烈钧可是个大有来历之人 , 乃是参加过武昌起义的国民党元老 , 时任南京国民政府常委 , 与谭延闿、蔡元培共同主持国府事宜 。 李每周都要接待采访人员一次 , 因此和张友鸾是老熟人 。 他见了张便开玩笑:“有什么新闻呀?”张也不客气:“正打算跟您要新闻哩!”李烈钧迟疑一下道:“有倒是有 , 不过现在不便奉告 。 ”

当采访人员的 , 一听有新闻 , 岂肯放过?尤其此时各地采访人员云集南京 , 谁不想抢到独家新闻?眼看李烈钧已经上了车 , 张友鸾紧抓住车门不撒手 , 诗和远方先放一放 , 且说眼前有什么狗血吧 。 ——行、行 , 算你狠 , 国府今天晚上开会 , 讨论张作霖参政的问题 , 这总该是个重要新闻吧?

张友鸾虽年轻 , 却深谙采访的诱导之术:这个嘛 , 通过了算是新闻 , 没通过还不是然并卵?李烈钧扬起手上的一张纸:“各方面都有人签名提案 , 通过不致于有问题 。 ”张友鸾故作不信 , 立逼他把签署人姓名念一遍 。 李急于脱身 , 大约那边三缺一的牌局就等他呢 , 于是把那张纸塞给张友鸾:“这个给你 , 准能干掉所有的同行 。 ”并千叮咛万嘱咐 , 千万不要跟你的同行说是我透露给你的 , 说罢驱车而去 。 可能他认为这个提案横竖晚上就要通过 , 很快就会公开 , 早透露几个小时无关大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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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烈钧和家人

展开这张纸 , 是《请准许张作霖参政》的油印提案 , 大意是北伐胜利在望 , 却还要付出一定代价 。 如今张作霖表示悔过 , 请求言和 , 应准其同参政事 , 以早日结束战争 , 共襄建国大业 。 提案人有国府委员和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四个集团军的代表 。 其时北洋军阀风雨飘摇 , 出笼张作霖参政议案 , 非同小可;各方为了尽早结束战争 , 未必不能接受张的求和 。

张友鸾倒是信守承诺 , 没向同行透露消息 , 如此重大新闻线索 , 保密还来不及呢 。 然而他想到有一个人的态度极其关键 , 阎锡山和张作霖一向死掐 , 他怎能对张手下留情?可阎的第三集团军驻京代表刘朴忱的签名赫然在列 。 要弄明白其中关窍 , 只有去访问刘朴忱本人了 。

来到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 , 适逢刘朴忱外出 , 张友鸾求见了另一个代表赵丕廉 。 问起提案事 , 对方一脸懵逼:哪有此事 , 我怎么没听说?再说纵有此事 , 也应当由我和姓刘的共同商量 , 绝没有让他吃独食的道理 。 张友鸾拿出了那张油印提案 , 赵一见之下脸色大变 , 抓住这张纸:“请借给我抄一下 , 五分钟就好 , 不会耽误你发电讯的 。 ”

从办事处出来 , 张友鸾立即返回报社 , 编写新闻 , 译发电报 , 只等着张作霖参政的新闻轰动天下了 。 忙完之后 , 美美地为自己沏上一杯好茶 。 这次获得了重大的独家新闻 , 他觉得很应当犒劳自己一番 。

当晚和《民生报》社长成舍我共进晚餐 , 张友鸾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 成先生也来了兴致:来人 , 加菜 , 点生敲黄鳝盐水鸭 , 外加陈绍一斤!他对张友鸾采访到这条重大新闻大加赞扬 , 却又说道 , 哥们儿 , 你去见赵某人怕是画蛇添足了 。 在山西刘朴忱的职位比赵低 , 现在这个提案如果刘一手办成 , 其身价就会超过赵 。 赵若不知道 , 事情办成他也就无可奈何;老弟偏去给他透个信 , 他必然要千方百计拆台 。 至于让张作霖参政这件事 , 利弊皆有 , 说好说坏 , 在于附和的人 。 突然提出这个提案 , 大家没有思想准备 , 一下子提不出反对意见 , 事情也就成了八九分;可是现在出来个人一搅 , 你敢说这事准能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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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

成先生毕竟是老江湖 , 一席话说得张友鸾哑口无言 , 深悔行事图样图森破 。 同时心下也有几分不服 , 鸭子已经煮在锅里 , 难道还会飞了不成?

晚饭后回到编辑室 , 人还没坐定就有客来访 。 来人见面并不认识 , 只是说奉李委员之命 , 请先生到国府谈谈 。 门口有汽车等候 , 车上的大兵拿着盒子炮 , 杀气腾腾 。 来人又说:“关于准许张作霖参政提案的油印 , 李委员说曾经给了你一张 , 请你带去还他 。 ”张友鸾道:“有这么回事 。 不过 , 电讯已经发到四面八方去了 , 底稿还有什么用啊!”

来人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纸:“电讯稿全在这儿 , 刚才我们把它都从电报局搜查来了 , 还没拍发哩!您不用担心 。 ”张友鸾心上不禁一凉:卧靠 , 演砸了!煮熟的鸭子果然要飞 , 成先生不幸而言中 , 他晚饭的菜也白加了 。 此时心头如同戳了一刀 , 但也无可奈何 , 只得找出那张油印提案 , 随同来客乘车前往国府 。

到了国府 , 出来接见的是李烈钧秘书吕苾筹 , 他们是老熟人 , 见面顾不得寒暄 , 拜托赶紧把那张坑爹纸还了吧 。 细问原委 , 原来这个提案原是个密件 , 还没有散发 , 只是李烈钧取走一张给了张友鸾 。 结果泄露出去 , 外面已是满城风雨了;山西还有电报来查问 , 显然赵某人给透了风 。

后来得知 , 阎锡山原本不同意张作霖参政 , 但因大家都没意见 , 也就作了个顺水人情 。 谁知那个刘朴忱想独占功劳 , 瞒着赵丕廉在提案上签了字 。 张友鸾把消息透给赵以后 , 果然如成舍我所料 , 赵一怒之下把消息捅给了蔡元培 。 蔡教授虽也挂着国民政府常委名号 , 平素是不大过问国府事宜的 , 若他不知道此事 , 那提案当晚八成就通过了 。 如今听说他平生最痛恨的张胡子竟然也想混入国民政府 , 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 立马杀奔国府 , 以致闹到了不可收拾 。

他们这里聊着 , 旁边国府会议厅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 蔡元培怒不可遏 , 以杖顿地 , 喝问是谁主张迎张作霖参政的?我们革命政府是不是从此不革命了?有人问蔡先生是谁告诉他的 , 蔡先生怒气不消:还用得着告诉吗?地球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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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

张友鸾离开国府时 , 经过会议厅的窗下 , 只听得里面还在吵作一团 。 他快步逃离 , 一路灯火似乎都在窃笑 。

事后获悉 , 提案流产了 。 不久便传来消息 , 北伐军逼近北京 , 张作霖参政未果 , 仓皇出关 , 走到皇姑屯给轰隆了 。

时隔八九十年后 , 有人以此事诠释“蝴蝶效应”:若没有张友鸾那条新闻搅局 , 张作霖就可能在国民政府参政而不是返回东北 , 就不会在皇姑屯被炸死 , 也就轮不上张学良在东北易帜 , 西安事变就不会发生 , 甚至中日战争和国共内战或者都不会爆发 , 中国和世界格局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 一个24岁的黄口孺子 , 就这样无意中改变了中国和世界的走势 。

敢情今天中国和世界格局的样子 , 是张友鸾那条流产新闻的不世之功 。 那末咱们作为张友鸾的功二代功三代 , 是不是也该沾一沾……不敢想呀不敢想……物业来敲门收水费了 , 这个月热水每吨又涨了好几块 , 人家一分钱也没少算 。 切 , 知道本人的姥爷是谁吗? ——谅他们也不知道这孙子是谁的外孙子 , 纵使知道了也断不肯买账 , 于是水费照缴不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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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报》三张:左起张慧剑、张恨水、张友鸾

搅黄了张作霖参政 , 该收手了吧?不 , 三年之后 , 搅屎棍子又指向了胡汉民 。

提起胡汉民 , 更非等闲之辈 , 那是国民党骨灰级大佬 , 孙中山逝世后他与汪精卫廖仲恺并称国民党三大巨头 , 当过国民政府主席的 。 只是因为牵连廖仲恺被刺案 , 政治上渐渐失势 , 被蒋介石盖过了风头 。 而在1931年初 , 他还任着立法院院长之职 , 正经的国会领袖 。

张友鸾之所以将采访目标锁定胡汉民 , 乃因他是国府领袖中最具理论家色彩的角色 , 国民会议召开在即 , 国民党训政时期即将开启 , 立法院负责起草有关章则;早闻胡与蒋介石政见多有不和 , 必能从他那里淘到干货 。 而且胡从事过新闻工作 , 与采访人员更易交流 。 不过听说他甚少接受采访人员采访 , 间或相允 , 也是两三语草草打发之 。

张友鸾有个朋友刘荣乡供职于立法院 , 于是求他居间介绍 , 得便时采访胡汉民 。 不久刘来函相告 , 采访时间已定 , 嘱其准时践约 。

次日张友鸾来到立法院 , 由刘荣乡向导 , 晤胡于其办公室 。 一开始时 , 胡汉民岂将这无名骚年放在眼内 , 声明只能约谈十五分钟 , 对提问也是语之寥寥 , 分明应付的节奏 。 谁知随着话题深入 , 胡院长不由得眼镜大跌:这小子行啊 , 从三民主义到时事政情 , 再到即将召开的国民会议 , 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 各种问题信手拈来 , 真乃是后生可畏呀 。

他却哪里知道 , 张友鸾学的新闻专业 , 于政治议题自觉腹笥有匮 , 于是临时抱佛脚 , 买来一本高一涵著的《政治学纲要》 , 头天晚上苦读一夜 , 仗着年轻 , 居然生生将书中与采访内容有关的部分背诵下来 , 此时果然大收奇效 。

既然投以青眼 , 双方兴致渐隆 , 胡院长话匣子打开 , 滔滔如千顷之波而益不可收 。 说是十五分钟 , 竟然谈了两个小时以上 。 反而张友鸾忍不住提醒先生注意时间 , 胡正在兴头上 , 又怎肯半途而止 。 言者忘情 , 听者也忘了形 , 不觉伸手到烟盒中蹭主人的烟抽 。 对方倒是不曾啪啪打手 , 只是叮嘱须严格按照同意的内容报道 , 不可擅自发挥 。 ——那是那是 , 您老放宽心 , 一个字都不会变的 。

告辞出来时 , 刘荣乡已候于门外 , 悄声对张友鸾道 , 新闻采访人员与院长接谈时间之久 , 除君以外更无第二人也 。

很快采访报道见诸北平《世界日报》及南京《新民报》 , 凡胡汉民所允发表的内容 , 可谓只字无遗 。 因是新闻热点且内容丰富新颖 , 立即在社会上引起反响 。

谁料两天以后 , 忽然接到立法院公函 , 谓报道有违反胡氏原意之处 , 请即刊文更正 。 张友鸾持函惊讶不已 , 自忖采访之时洗耳恭听 , 归而录写字斟句酌 , 决不能一误至此 。 未几介绍人刘荣乡也打来电话 , 劝说无论如何刊文更正 , 以求息事宁人 。 至于个中原委 , 刘只说别有苦衷 , 待日后细说 。 张友鸾无奈何勉强发了更正 , 但不平之意其实难抑 。

此后不几天就有消息说 , 胡汉民辞去了立法院长之职 , 并且据说他的辞职与张友鸾的采访 , 不为完全无关 。 原来关于国民会议诸事项 , 府院意见多有相左 , 胡汉民对此虽有自己的看法 , 总是不得尽情剖露 , 块垒郁结于胸;适逢张友鸾来访 , 遂借机纾解 , 一吐为快 。 然而既形诸笔墨 , 则犯了大忌 , 也就是现在说的违反了官场游戏规则 , 只能辞职以谢当局了 。

既有此一说 , 张友鸾不禁生出我不杀伯仁之叹 , 心内不平转而为愧恧 , 以为贻祸采访对象 。 此时胡已被蒋介石软禁起来 , 张友鸾深以不能登门致歉为憾 , 便在北京《世界日报》上发文一篇 , 以表对展堂先生之歉忱(胡汉民字展堂) 。

其实胡汉民与蒋介石结怨已久 , 1930年11月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上二人即在制定《训政时期约法》和设置总统问题上展开激烈争论 , 更早的1925年蒋介石调查廖仲恺被刺案时还曾拘捕过胡 , 那时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 胡对蒋的大权独揽一向不满 , 而蒋为了上位也早想干掉胡 。 张友鸾的采访 , 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说到此处 , 想起了张友鸾一位名叫陆铿的老同行兼朋友 , 当然采访动机是另一码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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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与胡汉民

当时蒋介石与胡汉民一个国民政府主席一个立法院长 , 府院龃龉 , 明争暗斗 , 大约有如后来党籍案时的马英九和王金平 。 然而老蒋并非小马哥 , 不耐烦走什么法律程序 , 直接派人将胡汉民软禁起来了事 。 虽然迫于各方压力和九一八事变后一致对外的呼声 , 蒋后来不得不释放了胡 , 但胡从此一蹶不振 , 淡出政坛 , 不几年便郁郁而终 。 蒋胡之争最终是以蒋的胜出收场 。

有些内情张友鸾当时并不知晓 , 只是他24岁毁张作霖 , 27岁毁胡汉民 , 可谓毁人不倦 , 成就斐然 , 俨然是个大腕终结者 。 “二十岁人天怕我 , 新闻采访人员笔饶谁” , 信不诬也 。

然而如此得罪天下 , 并非人人都能放他一马 , 比如《救国日报》的龚德柏 , 就曾腰别两把盒子炮 , 杀上门来打马叫阵 。 龚德柏曾是张友鸾在《世界日报》的同事 , 有名的彪子 , 人称龚大炮 , 天下没有他不敢骂的人 , 蒋委员长也不例外 , 甚至敢与张发奎薛岳拔枪相峙 。 不过此人是党国死忠 , 与张友鸾不党不派中间偏左的办报理念大相径庭;而且抗战后张友鸾的《南京人报》揭发龚以国民党少将参议身份参与劫收 , 使其深为衔恨 。

1946年龚在其办的《救国日报》上写了一篇《垫脚石的悲哀》 , 谓张友鸾以第三种人自居 , 叫嚷新闻自由 , 为共产党和民主同盟张目;其实真到了那一天 , 也只有闭了鸟嘴 , 到梦里去哀叹他的新闻自由 。

龚德柏算是极端事例 , 其他如抓采访人员开天窗等实属平常 , 不必细表 , 光是张友鸾所办的报纸就有四家被封过 , 本人还曾被地方当局驱逐出境 。 他的那些师友殉难的也不在少数 。 读大学新闻专业时他师从邵飘萍 , 和焦菊隐等随老师办《京报文学周刊》 , 22岁时受李大钊之托与张友渔合办《国民晚报》 。 后来邵李二先生都被军阀杀害 。

1921年张友鸾在安徽宣城第四师范学校结识了恽代英 , 恽代英所说的“多一个脚踏实地的运动家 , 比多一百个浮泛的志士 , 于社会还有益处” , 就出自与张友鸾的通信 。 1931年 , 恽代英在南京蒙难 。 张友鸾还在安庆读中学时就结识了郁达夫 , 到北京读大学后又邀其北上执教 。 1945年抗战胜利之际达夫先生在南洋死于日本宪兵之手 。

文字往往成狱 , 头颅掷处也是血迹斑斑 。 而吊诡的是 , 张友鸾的报人一支笔则无时或停 , 随你杀伐 , 报纸却总能办下去 。 直到了上世纪50年代前期 , 他的《南京人报》要学党报《新华日报》 , 《新华日报》自然学的是《人民日报》 , 而《人民日报》学的则是苏联《真理报》 。 学来学去把读者学没了 , 这时便是让你办报也办不下去 。 从此告别报坛 , 到北京投奔聂绀弩 , 去当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古典文学编辑 。

1957年受邀参加新闻座谈会 , 主持人请张友鸾发言 , 他以离开新闻界日久力辞 。 人家说了 , 现在年轻人不懂办报 , 老行尊指点一二义不容辞;何况帮助党整风 , 批评三大主义 , 那也是分所当为嘛 。 那就讲呗 。 于是上去作了个《是蜜蜂 , 不是苍蝇》的报告 , 《光明日报》后来全文刊发 , 大意说新闻采访人员诚然是嗡嗡嗡的一群 , 但那是蜜蜂而不是苍蝇 。 这话的起因是当时宣传部门的新闻主官曾说采访人员讨厌 , 如嗡嗡嗡的一群苍蝇 。

不过会上会下有人张罗创办同人报纸 , 张友鸾深不以为然 。 当面没说 , 归来在日记中写道 , 党的领导下怎可办同人报?别的不说 , 新闻纸你都拿不到 。

后来呢?后来《新闻战线》刊登了一篇文章 , 批判资产阶级右派分子所谓的“新闻自由”……

此时远在海峡彼岸的龚大炮那厮 , 说不定正偷着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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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友鸾晚年 , 也被搅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