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江风云\24\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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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卷风所到之处 , 方圆几海里的海水 , 被巨大的吸引力旋转了起来 , 上下翻滚 , 牵引到半空中……

唐学把头部探出窗外 , 目睹龙卷风 , 露出惊骇神色 。 急欲转舵避让 , 但为时已晚 。 骤然间 , 船体被龙卷风外围的海浪抛上浪峰 , 又跌入低谷 。

唐斌从船舱出来 , 大惊失色 , 以为船只触礁 。 但见暴雨倾泻如注 , 狂涛猛击船体 , 传来阵阵巨响 。

索具扶栏被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声响 , 如同野兽在嚎叫;几只救生艇 , 也啪嗒啪嗒地激烈晃动 。 大雨 , 熄灭了船上几处明火 。

一巨浪“嘭”地一声扑向船首 , 它骇然一沉 , 瞬间海水如一道水帘腾空而起 , 哗啦啦地劈头盖脸把船体从头至尾淋个透;然后船头往上一冲 , 又像无数道瀑布 , 挂满四周 , 潺潺注入水中……

此时的恐惧 , 胜过任何噩梦 。 也许 , 有人在陆地上望见龙卷风 。 形容乃天龙下凡吸水 , 既美丽又壮观 , 又有神话色彩 。 可是 , 一旦你与龙卷风零距离接触 , 你的感官早已惊吓得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 这是大自然的一种现象 , 对于航海人来说 , 一生都不要遇见 , 你三拜九磕八辈子都要回避 。 否则 , 凶多吉少 , 靠你造化了 。

透过驾驶室玻璃窗 , 唐学俯视着船首随着巨浪的起伏艰难地移动 。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 , 叉开双腿 , 好似练功时扎马步;又似鱿鱼吸盘一般 , 贴在甲板上稳丝不动 。

他说:“洞江号 , 你是一艘北洋水师的英雄战舰!屡经沙场 , 出生入死!不会因这种恶劣天气 , 出征未捷身先死 。 那也太辜负我唐学 , 一份雄心壮志啊!”

他的双眼射出一道严峻而冷酷的亮光 。 那是面临困难和灾难时所表现的一种从容、勇气和睿智 。

驾驶室颤抖不止 , 犹如要散架似的 。 地下几个空瓶 , 随着船身的颠簸互相碰撞;舵手坐椅 , 也歪斜躺在一边;房门和一扇没关好的窗 , 在那里哐嘡哐嘡作响……

魁内浑身湿漉 , 头发凌乱 , 好像刚从海里冒出来在滴水 。 额头满是水珠点儿 , 脸上的肌肉莫名地抽搐着 。 真不知 , 他身上是被海水打湿 , 还是被这种恶劣天气吓得冒冷汗 。 也许 , 两者兼有 。

他抬头看见供奉的杨公神像 , 急急祈求道:

“杨府爷公 , 保佑我们洞江轮平安啊!”转之 , 他又向各路神明祈祷 , “妈祖、观音菩萨、海龙王、风伯雨师、雷公电母 , 救救我们洞江轮吧!如果洞江轮躲过这一劫 , 平安回洞头 , 我保证全猪全羊拜天公!大丈夫 , 一言既出 , 五匹马追不上!”

唐学闻言 , 不禁苦笑一声 , 他太懂这位表弟了 。 想当年 , 别人去孔庙读书 , 他也背个书包上学 。 可是 , 不是去海边玩耍 , 就是到山上捣蛋 。 其他同学放学 , 他也装模作样跟着回家 。 这就是不读书逃学的后果 。

“表弟 , 你说错了 。 这话是 , ‘一言既出 , 驷马难追!’”唐学纠正道 。 外面风雨交加 , 他几乎用喊叫 , 才能让魁内听得见 。

“反正意思差不多就是了 。 再说天公爷 , 也不会在乎是四匹马或五匹马!按理说 , 五匹马比四匹马跑得更快!大哥 , 你说是不?”魁内也大声喊道 。

唐学无言以对 , 哭笑不得 。 与这个半文盲 , 摔倒不懂爬字怎么写的人理论 , 纯是白费口舌 。 在这危难关头 , 汹涌澎湃的大海面前 。 这种以苦作乐 , 还有一味心思 , 为了一句话正确与否而理论的人 。 这世上 , 恐怕只有唐学和魁内做得到 。

不久 , 洞江号缓缓地驶离了重灾区 。

恍惚间 , 唐学想起昨晚夜寝杨府庙做的梦——浓雾、石柱上盘旋的龙、杨公带兵 。 这些 , 俨然就预示着今天将要发生的事 。 只是自己凡夫俗子 , 天机玄奥难于洞察 。 一些事 , 并不意味迷信;某种超自然现象 , 是我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

反观海盗船 , 在巨浪中颠簸前行 。 跌入浪谷 , 不见其船身 , 只露出几处风帆飘浮在水面;推上浪尖 , 船底前后龙骨都露出来 , 可见船底下寄生一大片藤壶和贝类 。

忽然有艘白底船 , 被龙卷风吸进风眼里;巨大的旋转力 , 把它轻而易举地牵引到半空中 。 然后 , 从空中轰然而下 , 重重地摔在海面上 。 一根桅杆折成两截 , 船身骨架、风帆、杂物……水面全是残骸 , 还有飘浮的人……

又一阵暴雨降临 , 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鲜鱼从天而降 , 洒向洞江号 。 龙卷风逐渐减弱 , 水柱消失 , 大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 , 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龙卷风一事 。 它来无影 , 去无踪 。 人类在它面前 , 是那么渺小 , 如苍海一粟 。

时值中午 , 海水已退潮 , 阳光在云层里闪耀 。 洞江号逆流而上 , 绕过炮台山 , 仙叠岩近在眼前 。

唐学从驾驶室下来 , 看见海龙爬到瞭望塔 , 拆掉维修被风浪损坏的探照灯;他走进船舱 , 向唐斌询问伤病员情况;从机舱传来机器马达富有节奏的轰鸣声 , 轮机长向他汇报机器运转正常……

洞江号驶过铁钉台 , 在炮岙门航道调个头 , 船首朝外 。 但见潮水湍急 , 唐学下令把后锚放下 。 船尾铁锚 , 咕咚咕咚沉入水底 。 洞江号 , 等待战机……

林冠山指挥船 。

沈辰站在冠山身边 , 观察着洞江号战败一路逃跑 。 他并不认为是败退 , 而是有目地的撤退 。 他心有疑虑 , 深感其中有诈 。 说:“林大哥 , 不要追击 。 这恐怕是唐学的诱兵之计 。 ”

“何以见得?”冠山说 。 眺望四周 , 左边是半屏山 , 海面开阔 。 右面仙叠岩 , 怪石峻岭 。 看不出有何可疑之处 。

“我们和他交战几次 , 每次他必然全力以赴 , 有壮士断腕之决心 。 这次尽管船身受损 , 但不减战斗力 。 以唐学一贯脾气 , 绝不会临阵逃跑 。 ”沈辰说 。

“我看哪 , 他就是逃跑 。 我们要一追到底 , 那怕躲到他娘床底下 , 也要逮住 。 ”林寅说 。 “挑战林大哥 , 纯属螳螂挡道 , 自不量力 。 ”

冠山对两人的观点不置可否 。 他举起望远镜 , 看见洞江号停泊在炮岙门航道上 。 其架势 , 就像一位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 一夫当道 , 万夫莫开 。

这下子 , 把林冠山惹毛了 。 他从鼻孔里喷出一气 , 说:“败兵之将 , 何等狂妄!今天就是刀山火海 , 也要闯一闯 。 赢 , 则不仅是洞头洋 , 还有东南沿海更广阔的海域;输 , 我林冠山卸甲归田!再说 , 凭我们这六艘战船 , 打不过小小一艘洞江号 , 绝对不可能!”言毕 , 他下令 , “兄弟们 , 洞江号就在前面 , 要不要活捉唐学 , 吊在桅顶脱裤打!”

“要!”众人喊道 。 嬉笑着 , 尽扮着鬼脸 。

“那就给我冲上去 。 林寅 , 三帆主缆拉紧 , 全速前进!” 冠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