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江风云\4\三鼎金三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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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学和唐斌乘坐着一只小舢板过渡到半屏山大岙，他们经人指点，找到了赵海龙的家。

洞头一带的民房，大部分都是用岩石砌起的，一般都是一至两层楼。屋顶的瓦片上，还要压些比巴掌大的石头，以免担心瓦片被狂风吹走。当地，每年台风频繁不断。

海龙在门口清理渔具，赵母在一边补网。海龙看见唐学和唐斌，心中已猜出几分来者之意。他从屋里搬出一张长椅，并让母亲过来，见过两位客人。

相互见了面，寒暄几句。唐学就开门见山地：“海龙，前日和你交谈一事，是否与老人家谈过？”

“谈过了。 ” 海龙说。他坐在一把凳子上，因心里拘谨紧张，小腿不自觉地抖动着。

“怎么样？”

“不好说。 ”海龙摇摇头。他把两只手插到大腿中间，这回，他的两条腿不再晃动了。

坐在一旁的赵母说：“海龙想去，我担心他个小，力气不大，打不了海盗，反而给你们添麻烦，才不同意的。海龙也读几年书，因他爸打鱼遇上台风遇难，他才辍学。人嘛，还是挺机灵的。 ”

“哦，原来如此，老人家深明大义，佩服！海龙个小，也有其优点，我自有安排，请您放心！”唐学说。

“跟好有布织，跟坏有囝生。海龙交给你们，我也就放心了，谢谢你们！”赵母说。

“多谢阿妈支持!”海龙笑了，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他早就想凭自己一技之长，出人头地，大显身手。他起身去厨房，把刚烧开的水，泡了两杯茶，端了出来。 “请两位大哥，喝茶！”

唐学靠墙坐着，烟斗叼在嘴角上。他目光犀利，紧盯着海龙，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兴趣。问：“海龙，你可听说，半屏山的偈语—‘半屏山，白岩头；三鼎金，三鼎银j 。大流涨未着，小流满三尺k 。 ’”

“听过，鸡蛋密密也有缝。 ”海龙说：“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此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母亲！”他顺手拿起一个大网兜，发现有个破洞，就用梭子补了起来。

“好，你快说！”唐斌按捺不住，催促道。

“那天唐学兄问我，为什么林冠山要找我？我想了很久，可能和此事有关。 ”海龙说：

“两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像平时一样，摇着小舢舨到半屏山后掏海货，潜水到海里挖了一些鲍鱼，抓了几条海参。游上岸，在海边的青卵石上，躺下休息，晒晒烧l 。

“一阵乌云从炮台山那边压过来，霎时，雷电轰鸣。忽然一个闪电，直接打到半屏山的松柏林，燃起了火，吓死我了。我慌忙找地方躲避。找了半天，看到一个岩洞，就涉水进去了。我发现，在一处石壁上，刻着一排字。显然，是人刻写上去的。看来，这里早就有人来过，并非我第一个发现。 ”

“刻着什么字？”唐斌问。

“几个阿拉伯数字。 ”海龙说。

“阿拉伯数字？”唐斌讪笑着：“天方夜谭，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来过洞头？”

“哎呀，不是啦！”海龙不紧不慢地， “是1、2、3、4、5、6、7、8、9、10 ，这十个阿拉伯数字。从地上，有规律地往洞顶上刻写着。 ”

“原来如此，那这十个数字，有什么奥秘？”唐斌皱起眉毛，脑中萦绕着许多疑问。

“这几个字，一定暗示着什么？一时弄不明白。 ”海龙用手指抓挠着头发，说， “更稀奇的事，在这排阿拉伯数字旁边，又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 ”

“什么字？”唐斌又问。

“‘大流涨未着，小流满三尺’ 。 ”海龙说。

“看来，一直流传于洞头民间的民谣也是有根据的。 ”一直在认真聆听的唐学说， “按照常理，这句话不合逻辑和自相矛盾——小潮水满过三尺的地方，大潮水竟然涨满不到。那么，我们是不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小流水，只能满到刻度三尺高的位置；大潮水，也满不到某个地方？”

“也许是，这么理解。 ”唐斌说。

“听老人说，半屏山小缺口这一带岩石，以前就叫做白岩头，因岩石在太阳的照射下，呈显白色而得名。 ”海龙说：“我四处观看，发现其中有座岩石墙壁很像观音像。也许，这个山洞，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观音洞。我不由地跪下来，拜了三拜。拜完，雷电暴雨停了，我就往回走。突然，我的脚拇指被石块拌了一下，痛得要命，正想发脾气，低头一看，眼前一亮——”

“是什么？”唐斌充满了好奇心。

“是一锭白花花的元宝。沉甸甸的，有些旧，还粘着一两个小藤壶。一会儿，海水涨潮，我慌忙游出来了。不久，海水灌满观音洞，只留上面一点缝儿。我回家后，把这个宝贝藏了起来，对谁都不提起。我的故事讲完了。 ”

唐学咬着烟嘴，踱了几步，说：“后来的事，就让我接着说吧！”

“你也知道——此事？”海龙猛吃一惊，讲话也变口吃了；他皱着眉毛，满脸狐疑。

唐学笑而不答，抽口烟。少许，才侃侃而谈：“去年，你母亲大病一场，没钱医治，你就拿这个元宝去洞头宫口——协记典当行兑换银票，而医治好你母亲的病。我说得对不？”

海龙大嘴张开，无言以对。

“对对，我去年是得了急性阑尾炎，痛得死去活来。我不知道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说是一个好心人相送的！”赵母补充一句。

“后来之事就复杂了。 ”唐学吸了一口烟，抖了抖烟斗里的火灰，说， “典当行，对该元宝有过登记，只记录客户是洞头人，具体哪个村镇没有详细记录。这，也许是海龙有意隐瞒所为。 ”

海龙点点头承认了。

“典当行，没把这个元宝，当成什么稀罕物。因为，在平时的交易中见多了。所以，就在一次购买货物时出手了。谁会料到，该元宝，却让采宝客m发现了其价值和秘密——它是清朝嘉庆年间，国库的财物。据记载，当年，朝廷有一艘运送一批金银财宝的船只在东海被海盗劫持。后来，海盗把部分宝贝，装在几个三角鼎里，埋藏了起来，无人知晓其下落！就变成了今天流传的‘三鼎金三鼎银’之说。

唐学说， “这三鼎金三鼎银，并非价值连城。通过它，可找到一笔更大的财富。这宝藏，是广东大海盗张保仔所有。如今，该元宝，应该落在林冠山手上。他找上门来，应该就是为了此事！”几人听得面面相觑，对唐学了解事情之缘由，分析问题之透彻而佩服。

海龙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手中的活儿，拿梭子的手僵硬地定格在半空中。

唐学说：“我仍有一疑问。海龙，你事后是否再去找元宝？请实话相告。 ”

“后来，我又悄悄去了几次，再也找不着元宝。 ” 海龙说，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网兜补好了，他撂在一边。 “每年台风，半屏山后，总会有许多杂物，被大风大浪飘荡到这里。什么木头、空酒瓶、麻绳、渔网。有一次，我还捡到一个精美的手饰盒。不过，里面是空的。 ”

“今天之事，请勿张扬，免得招来是非。 ”唐学说完，就和唐斌告辞了。

? j三鼎金三鼎银——闽南语，把鼎，理解为锅。 k大流——表示大潮水。小流——表示小潮水。 l晒晒烧——闽南语，意为晒太阳取暖。 m采宝客——闽南语，指内行识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