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准备了多少间“屋子”

列宁曾借用俄国一位作家的话说：“据说，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要进这间屋子，结果却跑进了那间屋子。 ”（《列宁全集》第25卷第335页）这句话如果放到历史学家那里，至少会涉及两个问题：一是历史发展的可能性问题，即历史究竟准备了多少间“屋子”？二是历史发展的选择性问题，即历史为什么不进这间“屋子”而跑进了那间“屋子”？

历史发展的可能性是针对历史发展的现实性而言的，它主要指那些有可能成为历史现实但最终未能成为历史现实的内容。当然，这种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必须是有史料证明的确存在的，而不是根据某种逻辑推导出来的，更不是出于某种主观愿望虚拟的。

历史发展之所以存在可能性问题，是因为人们通常所说的历史（主要指人类社会发展史）都有人的因素在起作用。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特别是在历史发展的转折关头，处于该历史时期的人们———包括不同的阶级、阶层、政党、集团甚至个人，都会对其所处社会的未来发展走向进行设计。这种设计，无论是对人类福祉的主动追求，还是对环境变迁的被动回应，都代表了一种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就结果而言，在诸多设计方案中，最终能够成为历史现实的只有一种。而其他多种设计方案，或者说历史发展的多种可能性则无法成为历史现实，被埋没在了历史表象的下面。因此，现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五彩缤纷的历史事件及其曲折复杂的变化轨迹，在人类历史的海洋中还仅仅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在海平面以下，有可能还隐藏着更为丰富的内容。

既然在历史发展的诸多可能性中能够变为现实的只有一种，其他诸多可能性则被掩蔽在历史的表象背后，那么应该如何来看待从可能性到现实性之间的转变呢？这就涉及历史的选择性问题，即历史为什么会进了这间“屋子” 。毫无疑问，在诸多历史发展的可能性中，突破可能的藩篱而最终走向历史现实的那种可能性，必然有其合理性，但其他同样具有合理性的可能性最终为何无法成为历史现实呢？在历史发展的诸多可能性中，人们究竟是如何进行选择的呢？从本质上说，历史选择归根到底是人的选择。能够产生深远影响并引导社会前行的思想理论，能够导致社会发生巨大变革的历史运动，必须是得到这一历史时期社会大多数民众认同、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进这间“屋子”而不进那间“屋子” ，是大多数人选择的结果。但这种历史选择的机理是什么？当时社会的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等诸多外部因素是如何作用于人们的选择的？甚至某些不是最合理的历史可能性为何却成为了历史现实呢？对于这些问题，需要我们研究和回答。

研究历史，除了研究历史现实，还应关注历史现实背后的可能性。在以往的历史研究中，虽然也有一些学者试图通过探讨历史表象背后的思想成因来分析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却因其思维方式是回溯性的，所得出的结论难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些学者在进行历史研究时偶尔也会涉及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只可惜这种涉及大多是在无意识间信笔而书的，没有予以应有的关注。倘若我们能把学术研究的触角有意识地伸向这个领域，解释这些历史发展的可能性为什么没有成为历史现实的原因，不仅可以拓宽历史研究的领域，而且可以进一步揭示诸多历史表象背后的深层意义，加深对历史复杂性、曲折性的认识。

原载《人民日报》 (2006年02月24日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