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吴小强:《日书》研究的回顾与前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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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 , 华中科技大学历史研究所举办第21期“国故新知”学术讲座 , 题目为“《日书》研究的回顾与前瞻” , 主讲人为广州大学档案馆馆长吴小强教授 。 本次讲座由历史研究所副所长夏增民主持 , 武汉大学毋有江老师以及华中科技大学、华中师范大学等校研究生皆有出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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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强教授

(一)竹简《日书》的发现与整理

吴小强教授首先指出 , 说到《日书》 , 过去学者只知《史记》有《日者列传》 , 并未见过“日书”的记载 。 “日书”二字 , 首见于睡虎地秦简“日书”简中最后一支的背面 , 此后 , 此类出土文献即均以《日书》命名 。 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齐、楚、秦、赵为日者 , 各有俗所用 。 欲循观其大旨 , 作日者列传第六十七 。 ”可见在司马迁的时代 , 日者是一个很活跃的群体 , 他们的活动与当时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 这当然不是日者活动的开始 , 据《史记集解》中引《墨子》中“墨子之齐路见日者”之事 , 日者活跃的时间可上溯至春秋时期 。

至于《日书》的发现 , 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 , 西北科学考察团就在居延汉简中发现有关于“日忌”的内容;而最早发现的《日书》 , 是在1959年甘肃武威磨咀子6号东汉墓 , 墓内发现的竹简中有几枚《日书》及杂占残简 , 这说明东汉时期《日书》仍在被使用 。 不过 , 目前所知年代最早的《日书》 , 则是湖北江陵县九店战国楚墓竹简《日书》 , 时间坐标约在战国晚期早段 , 其内容较为简略 , 主要作为数术书使用 , 但却是非常重要的时间参照 。

目前 , 出土或发现的简牍《日书》约有20余种 , 时间跨度从战国到东汉 。 其中最重要的是以下四种 。

(1)九店楚简《日书》

九店楚简《日书》出土于1981-1989年发掘的湖北江陵九店公社雨台大队取土场第56号战国楚墓 。 M56共出土竹简205枚 , 共约2700字 , 其中一简字数最多达57字 。 九店楚简《日书》释文经李家浩先生整理 , 发表于2000年中华书局出版的《九店楚简》一书 。

九店楚简《日书》最重要的意义是提供了《日书》的年代坐标 , 将目前已知《日书》最早的年代确定在战国晚期早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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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店楚简》

(2)睡虎地秦简《日书》

1975年12月 , 湖北云梦县城关西部睡虎地发掘12座秦代墓葬 , 其中第11号(M11)出土1155枚竹简(另有残简80片) , 其中除了大家熟悉的《编年记》、《语书》、《秦律十八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问答》、《封诊式》、《为吏之道》之外 , 还有《日书》甲乙种 , 《日书》共有423枚简 , 约18000字 。

1981年 , 文物出版社出版《云梦睡虎地秦墓》 , 图录与释文中皆有《日书》甲乙种 。 这是秦简《日书》的首次公布 , 但是没有标点 , 内容也有错讹 。 1990年9月 , 文物出版社又出版了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编订的《睡虎地秦墓竹简》 , 包含了睡虎地秦简的图版、释文、注释和语译(未译《编年记》、《为吏之道》、《日书》) 。 其中《日书》释文的作者为于豪亮先生 , 由李学勤先生最后定稿 。 由于特殊的历史背景 , 整理小组汇集了当时最优秀的学者 , 成员包括于豪亮、安作璋、朱思中、李学勤、李均明、高恒、唐赞功、陈抗生、张政烺、曾宪通、舒之梅、裘锡圭、刘海年、窦爱丽等 , 从而形成了《日书》整理的最好版本 。

(3)放马滩秦简《日书》

1986年3月 , 甘肃省天水市北道区党川乡放马滩林场1号秦代墓葬发掘出461枚竹简 , 内容包括《日书》甲种、乙种和《志怪故事》3种 。 甲种《日书》有73枚简 , 包括《月建》、《建除》、《亡盗》、《吉凶》、《禹须臾》、《人日》、《生日》、《禁忌》等8个章题 。 乙种《日书》共381枚简 , 38个章题 。 从《志怪故事》7枚简中第一枚“八年八月己巳”句 , 以及随葬品均为战国中期至晚期的器物推断 , 放马滩秦墓M1下葬时间当为秦始皇八年(公元前239年)以后(不过这个说法仍存争议) 。

1989年12月 , 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秦汉简牍论文集》中刊载《天水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释文》与何双全《天水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考述》 。 2009年8月 ,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天水放马滩秦简》在中华书局出版 , 其中公布了放马滩秦简《日书》甲乙两种的全部图版和释文 , 但释文仍没有标点 。 放马滩秦简《日书》的整理虽不及睡虎地秦简《日书》 , 但仍然是重要的《日书》版本 。 首先放马滩秦简《日书》较为完整 , 且出土于秦人的发源地 , 是秦人的《日书》 , 可与睡虎地秦简《日书》进行对比研究 。

(4)孔家坡汉简《日书》

2000年3月 , 考古工作者在发掘湖北随州城关东北孔家坡砖瓦厂第8号汉墓(M8)时 , 在墓主椁室头箱两侧出土竹简2组 , 分别为《日书》和《历日》 。 另外还有木牍两组4方 , 为《告地书》 。 《日书》放置在头箱东北角 , 登记竹简700余枚 , 保存状况良好 , 发掘者推测原来竹简有绢包裹 , 大致呈卷状 。

根据同出的《历日》冬至日记载 , 确定“M8年代可订为汉景帝后元二年即公元前142年 。 ”根据所出木牍“库啬夫辟”及《告地书》“桃侯国丞万告地下丞”之言 , 墓主名叫“辟” , 曾任桃侯国库啬夫之职 。 在造纸术、印刷术尚未发明的当时 , 拥有《日书》、以《日书》陪葬 , 说明墓主人是日者的可能性很大 。

孔家坡汉简《日书》比睡虎地秦简《日书》更加完整、详细 , 同时加入了汉代要素 , 提供了汉代《日书》的标准版本 。

这四部《日书》年代关系清晰 , 出土地点明确 , 内容体系都比较完整 , 研究价值极高 。

《日书》出土的范围很广 , 北达内蒙古额济纳旗烽燧遗址 , 西至敦煌悬泉置遗址 , 东到连云港尹湾汉墓 , 南至长沙马王堆汉墓 , 可以说囊括了汉代的中心区域 。 晏昌贵先生介绍了23种出土的《日书》 , 包括战国楚简2种 , 秦简5种 , 汉代简牍16种(见晏昌贵《简帛日书的发现与研究》 , 陈峰主编《中国经济与社会史评论》2011年卷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 , 第1-26页) 。 但实际上不止此数 ,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 2015年 , 江西省南昌市郊西汉海昏侯刘贺墓出土了约5000多枚竹简 , 其中有与《日书》关系密切的数术类竹简即有300余枚(见《文物》2018年第11期《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简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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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现场

(二)《日书》研究回顾

2017年1月17日 , 张艳国在“简帛网”发表《简牍〈日书〉研究论著目录》一文 , 统计了1976-2015年中外关于简牍《日书》的研究论著 , 共计专著58部 , 其中“核心研究”:“《日书》的图版发布与释文整理”13部; “《日书》的诸学科研究”5部 , “相关研究”专著40部 , “研究论文”共1300余篇(不含未发表的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和百余篇网络论文) 。 其实 , 此前就有关于《日书》研究的综述发表 。 其中较早的有台湾东海大学吴福助所作《睡虎地秦简十四年研究述评》(载《民国以来国史研究的回顾与展望研讨会论文集》 , 台湾大学历史系1987年8月 , 又收入《睡虎地秦简论考》 , 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 , 内中就包含有《日书》部分的述评 。 而最早评介《日书》的 , 则是林剑鸣先生的《曲径通幽处 , 高楼望路时:评价当前简牍〈日书〉研究状况》(载《文博》1988年第3期);之后 , 刘乐贤在《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前言部分对《日书》研究进行了综合考察 , 沈颂金《中日两国学者研究秦简〈日书〉评述》(载《中国史研究动态》1994年第4期)、张强(张铭洽、吴小强)《近年来秦简<日书>研究评介》(载《文博》1995年第3期)也有所评述 。

近些年来关于《日书》的研究综述 , 则有李均明、刘国忠、刘光贤、邬文玲等合著的《当代中国简帛学研究(1949-2009)》上编《简牍典籍》(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 , 晏昌贵《简帛日书的发现与研究》、夏利亚《三十六年来〈睡虎地秦墓竹简〉研究综述》(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3年第4期)以及晏昌贵、廉超的《简帛数术的发现与研究:1949-2019》(载《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9年第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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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简帛学研究(1949-2009)》

以下就学者所做综述的基础上 , 对《日书》研究做一简单回顾 。

国内最早发表的有关《日书》的研究论文 , 是中山大学中文系曾宪通先生的《楚月名初探——兼谈班固墓竹简的年代问题》(载《中山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 , 其后是于豪亮先生 。 于先生在《秦简〈日书〉记时、记月诸问题》(原载《云梦秦简研究》 , 中华书局1981年版 , 第351-357页;复载《于豪亮学术文存》 , 中华书局1985年版 , 第157-162页)中指出 , “‘日书’两个字写在乙种《日书》最后一支简的背面 , 我们据此称此书为《日书》”;并认为“《日书》是关于选择日子吉凶的迷信书籍 , 其中有些迷信习俗一直到解放前都还在流行” 。

于豪亮先生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古文字学家 , 李学勤先生在《纪念于豪亮同志》一文中高度评价了于先生整理睡虎地秦简工作中的贡献 , 尤其强调于先生整理、注释两种《日书》的筚路蓝缕 , 同时撰写论文 , 成为《日书》第一位研究者的开山之功 , 这是每一个《日书》研究者应当铭记的 。

1982年 ,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饶宗颐、曾宪通所著《云梦秦简日书研究》一书 , 这是探究《日书》数术体系的第一部论著 , 开启了利用出土简帛文献研究秦汉数术的学术大门 , 也是《日书》研究的首部专著 , 影响深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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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秦简日书研究》

1985年 , 林剑鸣先生赴日本关西大学访学 , 敏锐地注意到了日本学人对《日书》的研究 。 次年 , 林剑鸣先生在西北大学创办“《日书》研读班” , 效法日本关西大学大庭脩教授主办之“木简研读班”形式 , 对当时尚不为学术界所重视的睡虎地秦简《日书》进行集体攻关研究 , 不久即发表《日书》研读班的研究成果——《日书:秦国社会的一面镜子》(载《文博》1986年第5期) 。 该文在于豪亮、李学勤、饶宗颐和曾宪通等学者研究的基础上 , 第一次对《日书》进行了比较全面、系统的梳理探索 , 提出《日书》反映了秦国中下阶层民众的生活、生产现实的观点 , 另外 , 在秦代社会史研究方面也提出了很多见解 。

嗣后 , 林剑鸣先生《从秦人价值观看秦文化特点》(载《历史研究》1987年第3期)、《秦汉政治生活中的神秘主义》(载《历史研究》1991年第4期)和研读班成员的系列成果 , 产生了不小的学术影响 , 并带动了学术界在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上展开对简牍《日书》的研究 , 而“研读班”师生群体更是成为《日书》早期研究的一支重要力量 。

举办《日书》研读班 , 是林剑鸣先生生命后期的一项重要学术创新活动 , 他对此颇为在意 。 林先生在《秦简〈日书〉校补》前言中写到:“笔者1985年和1989年先后两次去日本介绍《日书》研究情况时 , 曾与日本学者大庭脩、古贺登、工藤元男等讨论过《日书》释文中漏、误的问题 。 1986年在国内也曾召集过有志于研究《日书》的青年学者举办研读班 , 对释文进行校补 。 现在 , 参加研读班的诸位青年早已风流云散 , 有的在海外求学(硕士 , 黄晓芬) , 有的不知所往 。 ”(载《文博》1992年第1期)

林剑鸣先生生于1935年 , 逝世于1997年1月25日晚20:30 , 享年仅61岁 。 林先生是秦汉史、法律史研究的大家 , 作为陈直先生的助手 , 继承了陈直先生以考古资料印证传世文献的治学之法 , 所著《秦史稿》具有开拓性的学术意义 , 《秦汉史》历经三十余年 , 至今仍是秦汉断代史的代表作 。 黄留珠先生怀念林先生时曾讲 , “应该说 , 他是一位高瞻远瞩 , 具有超前意识的人 。 一名成功的学者 , 天赋固然重要 , 但勤奋更是立业之本 。 而林先生 , 正是一位勤奋不已的人 。 当年林先生在西北大学任职期间 , 我每次去他家时 , 总见他在伏案工作 , 甚至阴历除夕也不例外 。 其精神感人至深 。 我自己每每以先生为榜样 , 自勉自励 。 ”

吴小强教授忆及与林先生的交往 , 不仅赞叹先生的大家风范和对后学的关照 。 吴教授强调 , 他和《日书》研读班的诸位同学在《日书》研究方面有所心得和成就 , 都得益于《日书》研读班和林先生的教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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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林剑鸣先生给吴小强教授题写“楚辞”句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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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鸣先生给吴小强教授写的推荐信

1993年 , 蒲慕州发表《睡虎地秦简〈日书〉的世界》(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62本第4分册) , 该文共分8个部分 , 从社会与文化的角度对《日书》做了细致的分析 。

2000年 , 李零在东方出版社出版《中国方术考》 , 其中第三章《楚帛书与日书:古日者之说》 , 对战国秦汉时期秦简《日书》的数术进行了梳理与讨论 。 李零先生从数术书的角度提出 , 《日书》是反复使用的 , 也是提前设计好的、程序化的 , 不是占卜的实际记录 , 故而认为《日书》几千年来没有变化 , 因此不能作为实录史料利用 。 这一观点有一定道理 , 但忽略了《日书》作为出土文献的特殊性 , 正因为《日书》是出土文献 , 而且其出土的时间、地点、文化层十分清晰 , 它提供了非常准确的时间坐标 。 因此 , 《日书》即使是提前设计好的 , 也是出土之前设计好的 , 不可能是出土之后设计好的 , 这是基本的史实 。 假定《日书》年代在秦始皇三十年 , 那么其内容也是在秦始皇三十年之前设计的 , 至于上溯至多早 , 则涉及到《日书》年代的问题 。

而且 , 《日书》的形成是个动态的过程 , 是由日者代代传抄的 , 在传抄的过程中势必会加入其所处时代的要素 , 换句话说 , 我们看到的秦代的《日书》必定有秦代的要素 , 不可能完全是秦代以前的 。 即使《日书》反复使用 , 提前设计 , 也是在出土年代之前 , 由于《日书》与时俱进的特点 , 其史料价值不能忽视 。

李学勤先生曾发表《〈日书〉与秦、楚社会》(载《江汉考古》1985年第4期) , 其中引《论衡·讥日》篇“岁月之传既用 , 日禁之书亦行 。 世俗之人委心信之 , 辩论之士亦不能定”一句 , 进而指出 , “《日书》一类书籍非常盛行 , 为古代民间所常用”;也论证了《日书》作为史料的鲜活性 。

同时 , 李学勤先生认为对《日书》的研究 , 至少可以从两个方面展开 。 “一方面 , 是从数术史的角度考察 。 秦汉之世 , 数术流行 , 然而《汉书·艺文志》所录数量庞大的数术著作几乎已经全部佚失 。 现在幸能获见秦简《日书》这样丰富的材料 , 使我们有可能系统了解数术的真相 , 对认识当时的思想文化无疑是有益的 。 另一方面 , 对《日书》的内容还可以作社会史的考察 。 《日书》虽系趋吉避凶的迷信 , 但所罗列的事项条文 , 却能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不少情况 。 ”(李学勤:《简帛佚籍与学术史》 , 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 第136页)

1994年 , 刘乐贤的博士学位论文《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修改出版(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 。 这是继饶宗颐、曾宪通合著《云梦秦简日书研究》之后第二部《日书》研究专著 , 也是在文献学和数术史方面对《日书》用功最深的著作 , 颇多创见 。

刘乐贤对《日书》的数术内涵进行了长期不懈的发掘与辨析 , 提出了不少新见 , 集中体现在他的另外两部专著及多篇论文上 , 如《简帛数术文献探论》第二章《出土五行类文献研究(上)——秦简〈日书〉丛考》和第八章《相关传世文献新探》中的“《史记·日者列传》新考”以及《战国秦汉简帛丛考》中“战国秦汉〈日书〉研究”部分 。


讲座︱吴小强:《日书》研究的回顾与前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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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

2000年 , 吴小强的《秦简日书集释》问世(岳麓书社2000年版) , 这是第三部《日书》研究专著 , 也是中国大陆地区公开出版的首部《日书》研究著作 。 此书汇总了此前有关《日书》的研究成果 , 收录、整理了《日书》较好的版本 , 并将睡虎地秦简《日书》翻译成现代汉语 , 给初级研究者提供了入门级的资料 。

2000年 , 胡文辉出版《中国早期方术与文献丛考》(中山大学2000年版) , 其中收录了作者《〈日书〉起源考——兼论春秋战国时期的历法问题》、《睡虎地秦简中的楚〈日书〉》、《释“岁”——以睡虎地〈日书〉为中心》、《放马滩〈日书〉小考》、《居延新简中的〈日书〉残文》及《“人日”考辨》等相关文章 , 对《日书》进行了专题研究 。

2003年 , 王子今《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出版(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 这是《日书》研究的第四部学术专著 , 也是大陆公开出版的第二部《日书》研究著作 。 作者在深入研究和广泛利用的基础上 , 集中对睡虎地秦简《日书》进行周密细致的考证与注疏 , 颇有乾嘉朴学遗风 。

此外 , 放马滩秦简《日书》的研究也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 。 早期饶宗颐、林剑鸣、何双全、邓文宽、刘信芳、施谢捷、黄文杰、胡文辉和刘乐贤等学者先后都对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释文进行了校释、研究 。

近期代表性的著作有孙占宇的《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校注》(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编《出土文献研究》 , 中华书局2011年版)和《天水放马滩秦简集释》(甘肃文化出版社2013年版)以及孙占宇、鲁家亮的《放马滩秦简及岳麓秦简〈梦书〉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 。

关于孔家坡汉简《日书》研究 , 则有刘乐贤《释孔家坡汉简〈日书〉中的几个古史传说人物》(载《历史研究》2010年第2期)和李零《中国最早的“升官图”——说孔家坡汉简〈日书〉的《居官图》及相关材料》(载《文物》2011年第5期)等 。

至于海外的《日书》研究 。 日本学者工藤元男在《日书》研究领域用功最深 , 成果最著 。 工藤先生的研究与中国学者有所不同 , 主要从三个角度关注《日书》:一是国家层面 , 二是社会层面 , 三是宗教 。 值得一提的是 , 道教虽公认起于东汉 , 工藤先生却在《日书》中发现其中有些仪式与道教的一些仪式相类似 , 于是将《日书》和道教联系起来 。

《日书》研究的成果日益丰硕 , 以上回顾难免挂一漏万 , 基本上仅做历时性的梳理 。


讲座︱吴小强:《日书》研究的回顾与前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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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元男著《睡虎地秦简所见秦代国家与社会》

(三)《日书》研究的思考与前瞻

(1)对竹简《日书》历史文献价值的再认识

我们一定要充分认识《日书》作为出土文献的价值 , 出土文献研究的最大优势就是没有受后代的干扰 , 《日书》的历史文献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 今天仍不能低估日书的史料价值 。

(2)《日书》的基础性研究

现在学界对于各版本《日书》的研究 , 在关注度和质量上都参差不齐 , 如睡虎地秦简《日书》长期是《日书》研究的重点 , 而孔家坡汉简《日书》则关注不够;再如放马滩秦简《日书》的年代还有争议 。 基础性研究包括对文字的考证、文字的梳理、特别是对数术学、数术史体系的研究 。 对于数术史 , 要认识其流动性、多变性和复杂性 , 另外数术史源流很远 , 这就涉及到《日书》的时代问题 。 胡文辉曾提出 , 《日书》出现在使用夏历的时期 , 最早出现于战国早期 , 完善于战国中期 , 定型于战国晚期 , 这一说法虽有道理 , 但仍有讨论的空间 。 从目前来看 , 《日书》的内涵显然不止包括战国 , 而应往更高、更前的方向追溯 。 有人认为 , 《日书》在殷代已经出现 , 甚至更早 。

(3)《日书》的多学科研究

对于《日书》的多学科研究 , 现在看到的有数术史、社会史、宗教学、天文学和哲学史等等 , 还有其他学科方法的介入 , 如统计学、社会学的社会分析、社会结构、社会控制的方法等 。 《日书》也是一种社会控制的手段 , 通过这种民俗的手段让社会保持安定 , 让老百姓的社会心理得到迎合 。

(4)《日书》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的研究

中国的传统文化 , 儒释道看到的多是上层 , 而《日书》和其他民间巫术则是下层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 但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 , 特别是和中国传统的道家、道教关系密切 。

(5)《日书》的国际比较研究

比如中国《日书》的传统是否同样存在于古印度、古巴比伦、古埃及等文明当中 , 这种横向比较也是很好的课题 。

可以肯定的是《日书》以后还会有大量的发现 , 但其版本不会超过睡虎地秦简和孔家坡汉简《日书》的规模 , 将来有关《日书》的研究 , 仍会有很大的空间 。

(本文由鲁畅记录整理 , 夏增民修订 , 已经吴小强教授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