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渊迪︱石滨文库藏王国维致罗振玉手札三通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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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 , 日本学者高田时雄先生发表《新发现的王国维致罗振玉信札》一文 , 披露了日本大阪外国语大学石滨文库所藏王国维致罗振玉手札三通 。 据高田先生介绍 , 这三通手札是石滨纯太郎旧藏 , 乃石滨氏生前 , 罗振玉长孙罗继祖赠给他的 。 手札的内容都比较丰富 , 无疑是研究王国维、罗振玉生平学术的重要材料 。 高田先生在该文中公布了手札的图版 , 同时又作了录文 , 并对信中所涉人物作了简略的注释 。 至于它们具体写作于什么时间 , 又有什么特殊价值 , 高田先生未作更明确的提示 。 兹不揣浅陋 , 对这三通手札的写作时间稍作考订 , 并对其价值略作提示 。
下文称引这三通书札 , 次序皆按高田先生大作之原序 。 由于后二札署有明确的日月 , 考证的难度较小 , 故先及之 。 最后再考证第(一)札的写作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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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致罗振玉第(一)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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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致罗振玉第(二)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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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致罗振玉第(三)札
第(二)札中所言“报载昨日选举 , 东海已膺选”乃指徐世昌当选为中华民国第二任大总统事 。 徐于民国七年9月4日当选 (李新、李宗一主编《中华民国史》第二编《北洋政府统治时期》第二卷277页 , 中华书局1987年) , 阴历为戊午七月廿九日 , 而该年七月小尽 , 第二日即是王氏此函所署之时间——八月朔日 , 故函中称“昨日选举” , 与史实若合符契 。 则此第(二)札之写作时间必是戊午(1918)八月初一日 。
第(三)札署“十一月望日” , 信称“寐叟处前日以送密教史往 , 欢语如昔” 。 考《罗振玉王国维往来书信》 (以下简称《罗王书信》 , 王庆祥、萧文立校注 , 罗继祖审订 , 东方出版社2000年 , 425页)第547号罗致王信之附函称:“《密宗发达志》一部 , 已寄季英处 , 此书乃赠乙老者 , 到祈转交 。 ”此处王函所称之“密教史” , 盖即彼罗信所谓之《密宗发达志》 。 今核书名 , 实当作《密教发达志》 , 是书乃日人大村西崖所著 , 罗振玉署端 。 罗氏于该附函中又称“尊处存书中 , 如有《流沙坠简》 , 祈付一部与景叔 , 乃易明镜者” , 是显与王氏此信末尾“景叔所易镜之《流沙坠简》 , 纬君处亦无之”一语相关联 。 《罗王书信》第547号正函署“十月廿四日晨” , 校注者将该函系之戊午岁(1918) 。
又 , 该信称“矛、剑拓本谢谢” 。 盖是王国维向罗振玉索要相邦矛拓本 , 罗氏即寄与者 , 同时附赠一古剑拓本 。 这在《罗王书信》中也有反映 。 第549号王致罗:“公新得相邦矛 , 拓本祈赐一纸” , 第553号罗致王:“承索相邦矛墨本 , 又剑拓一 , 谨寄奉 , 祈检入 。 ”第549号王原署“廿六日” , 校注者系之戊午十月 。 第553号原未署时日 , 校注者系之戊午十一月十三日 (渊案:年月当无问题 , 日期则非 , 说详下) 。
又 , 该信提到沈曾植及商务印书馆所藏的朱熹《论语注》手稿 。 《罗王书信》第559号罗致王:“来书所云朱文公《论语注》(即四十余行者) , 弟已托丁辅之购得之 , 幸勿与他人道及 。 ”显然是对此信之答复 。 第559号罗署“廿七” , 校注者系之戊午十一月廿七日 。
综上 , 此王国维致罗振玉第(三)札所署之“十一月望日”必是戊午十一月望日 。
第(一)札仅署“初六日” , 年月皆无 , 最难考定 。 信中称“挽富冈一诗录奉教” , 高田先生指出 , 此处之“富冈”指富冈谦藏 , 富冈氏卒于1918年12月23日 , 阴历是戊午十一月廿一日 。 然则此函之“初六日”至早亦为戊午十二月之初六日 。
又 , 信称:“金价至今仍未长 , 不知明年如何 。 明年恐尚需用中币三百元 , 不知尔时日币价能增长否 , 折以日币 , 恐须五百元以上矣 。 ”考《罗王书信》第566号罗致王“所须日币五百当携沪不误”盖即是对此事之答复 。 第566号又称“大章拜诵 , 为之动我睽孤之感矣” (“睽孤”二字原释作“惧愧” , 兹据《国家图书馆藏王国维往还书信集》中华书局2017年版所收罗振玉该手札图片校正 , 罗氏此信见该书第三册1213页) , 所称“大章”盖即此王氏第(一)札所称“挽富冈一诗” , 亦即收在《观堂集林》卷二十四中的《器富冈君撝》一诗 (《观堂集林》卷二十四12B-13A页 , 上海古籍书店1983年影印《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本) 。 然则 , 第556号罗致王当是对此王氏第(一)札的覆书 。 第556号原署“十八日” , 校注者系之戊午十二月十八日 。
然则 , 王氏于此信所署之“初六日”必是戊午十二月初六日无疑 , 合阳历已是1919年1月7日了 。
这三通书信的史料价值当然是很高的 , 其中最为直接的是可以用来比定其他罗、王间的往来书信 。 兹举二事 。
第(二)札谓“昨晚书至此 , 今日接廿三、廿五二书 , 敬悉一切” , 所接到的罗氏廿三日信当是《罗王书信》第526号 。 在该信中罗氏谓:“日来以阿苌入院医治 , 心境略清 , 病势日有减还之象 , 请放心 。 ”此王氏第(二)札答曰:“君楚入院后渐快 , 甚慰 。 ”罗信谓:“少泉已愈否?”王答曰:“抗父近尚佳 。 ”(“少泉”、“抗父”皆指罗、王友人樊炳清 。 )一一若合符契 。 第526号原署“廿三夕” , 《罗王书信》系之戊午七月 , 当无问题 。 然而 , 王氏在同一天收到的罗振玉“廿五(日)”所写之书信又是哪一通呢?细绎《罗王书信》 , 实为第516号 。 此王氏第(二)札中“丁辅之处前已告以公款已付纬君处 , 想已去取 。 《雪堂叙录》亦已于前日函致纬公 , 照公所属装钉矣”诸语 , 实乃答复第516号罗致王中“丁君印书款已汇纬君处百余番”“拙著上卷印成 , 祈先寄草订二部”诸语 。 第516号所署时间适为“廿五日” 。 然则王国维于戊午八月朔日一同收到的罗氏二信 , 除第526号外 , 另一函必是第516号 。 而《罗王书信》将第516号系之戊午六月 , 显然不对 , 当改系至戊午七月 。
又 , 《罗王书信》第553号罗致王原未署时日 , 校注者不知何据 , 将其系定在戊午十一月十三日 。 按:据上文所考 , 知此处王氏第(三)札乃答复第553号者 , 王氏于该信开头称“今日接手书”云云 , 所接盖即第553号 。 倘第553号为戊午十一月十三日所写 , 而此处王氏第(三)札为戊午十一月望日灯下所写 , 两者仅相距三日 , 以当时中国上海与日本京都两地之邮程言 , 似为绝不可能之事 。 笔者研究罗、王往返书信有年 , 知彼时自京都寄信到上海最少也要五日 。 然则第553号最晚也晚不过戊午十一月十日 。 考罗氏是年十一月五日致王(即《罗王书信》第551号)称:“弟到城崎七日……大约再一星期 , 即归东山寓居矣 。 ”而罗写第553号时已从城崎归京都寓中 , 其距十一月五日亦不得太近 , 姑系之戊午十一月十日为是 。
萧文立《永丰乡人书札释文》对《罗王书信》之系年多有修订 , 其于上所考第516号无异说 , 于第553号则改定为十一月初八日 , 不知何据 (萧文立《永丰乡人书札释文》第322B-323A、249A-250A页 , 西泠印社2005年《罗雪堂合集》本) 。
就高田时雄先生披露之石滨文库所藏王国维致罗振玉手札三通 , 予所考论者如上 , 凡有未谛诸处 , 还望同道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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