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陈氏“四脉”与士族道统──兼评张求会《陈寅恪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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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宁陈氏“四脉”与士族道统──兼评张求会《陈寅恪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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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

陈寅恪在中国史学界、文化界的声名无需赘言 。 有些读者恐怕和笔者一样好奇:陈寅恪是怎样炼成的?自然就会关注他的成长环境、文化基因和学术脉络 。

张求会教授长期从事陈氏家族的文献整理和研究 , 20年前就出版了《陈寅恪的家族史》 。 这部《陈寅恪家史》不仅完全重写 , 且新增15万字 。 一册在手 , 尽可透视陈家二百年发展脉络 。


义宁陈氏“四脉”与士族道统──兼评张求会《陈寅恪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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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积淀深博 , 考证扎实 , 文笔谨严 , 在百年巨变的时代画卷中 , 浓缩了陈氏家族的苦难史、奋斗史 , 也浓缩了中国近代史、文化史 , 既有学术价值又有文化价值 。 其中陈宝箴传比陈三立传的信息量更多 , 因为前传实质包含了后传的青壮年 。

血脉:“凭栏一片风云气 , 来作神州袖手人”

《家史》开篇就考证陈氏先祖为客家人 , 1062年由江西九江迁福建上杭 , 1733年又从上杭返迁江西修水 。 客家人长期“在路上”、“在漂泊”的特殊经历和心态 , 是解读陈氏家族第一个DNA , 假如作者单列一节展开 , 也许更有助于读者解读陈氏三代的人生轨迹 。

例如 , 《义门陈氏家法》33条有崇文重教和族内互助的传统 , 在客家人中其实常见 , 不妨延伸考证;又如 , 土客矛盾很剧烈 , 甚至有武力和暴力 , 官府偏土人 , 客人常吃亏 , 广东爆发“土客大械斗”13年(1854-1867年) , 死者数十万 , 伤者无数 , 所以客家人组织团练自卫也有传统 。

罗香林在经典著作《客家研究导论》中得出客家源流“五次大迁徙”的结论 。 从陈氏先祖迁徒时间和地点判断 , 可划入唐末宋初的第二次大迁徙 。 问题是为躲避战祸 , 客家先民从江西迁到福建上杭、广东梅州一带 , 再往南多出海赴东南亚 , 回迁江西少 。

陈氏家族第二个DNA是先祖贫贱 。 先祖在上杭很艰苦 , 是无产贫民 , 出路很窄 , 迁回修水如书中所言也是“棚客” , 直到1793年兴建新宅凤竹堂 , “成为陈家彻底摆脱贫贱的一个重要标志” 。

父因子贵 , 祖因孙贵 。 2013年3月 , 始建于1831年的陈宝箴、陈三立故居 , 作为“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 , 列入国务院公布的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

封建朝代的家族联姻 , 利益盘根错节 , 讲究门当户对 。 陈宝箴与太平军奋勇作战 , 先后结识两位亲家:其一 , 湖南永顺知府张修府 , 14年后其子三畏迎娶张四女;其二 , 江西驻军将领席宝田 , 长女石龄嫁与席次子曜衡 。 都是陈氏高攀 , 可见其人品才华为官阶更高的同僚肯定 , 对提升家族地位和今后仕途亦有潜在收益 。

《家史》尊重史实 , 坦陈陈氏发迹源于陈伟琳组建义宁州泰乡团练 , 抵抗太平军 , 对峙数年 , 名扬四方 。 就动机而言 , 主观上是保卫家园(太平军攻城之后军纪松驰 , 烧杀抢掠状如土匪)、保卫文化(太平军扩散外来教义) , 客观上的确有协助清军削弱、镇压太平军的作用 。 此后陈宝箴与兄弟率领团练协助清军收复义宁州城 , 因战功授候补知县 , 又在湖南率果健营抵挡太平军翼王石达开的强大攻势 。

汝果欲研史 , 信息在史中 。 依据作者扎实详尽的考证文献 , 有兴趣的读者各取所需 , 进行二次剖析 , 会有新的收获 。 例如中国近代史声名显赫的绍兴俞氏家族 , 150年前就很狼狈 , 远非名门 。

1882年 , 30岁的陈三立继弦18岁的俞明诗 。 岳父俞文葆历任湖南兴宁、东安知县 , 只是正七品小官 。 小舅俞明颐娶曾国藩孙女曾广珊为妻 , 陈、俞、曾三家通过姻亲联为一体 , 那是后话 。

大舅俞明震受困于科场不得志 , 家道败落 , 以游幕为生 , 甚至需妹夫陈三立援手谋生渡贫 。 《家史》引述 , 1887年2月 , 陈三立致函父执、江宁布政使许振祎 , 直言俞明震及其弟次年“赴京兆试 , 而游费无所出”的窘境 , 求为“饥驱出门”的内兄在江宁“营一栖止” , “冀岁入稍丰 , 了其贫累” 。

陈三立实际主持湖南矿务总局 , 也不避嫌 , 为俞明震在总局内安排职位;即使俞离职后 , 依然致函总局 , 坚持“俞恪士(俞明震字)薪水照发” , 导致与张通典的矛盾和误会加剧 。

官脉:“乾坤泡幻局如棋 , 独立苍茫事可悲”

废科举之前的中国历史几乎就是帝王将相史 。 “仕而优则学 , 学而优则仕 。 ”此处“优”原意不是优秀 , 而是有余力 。 陈家也不例外 , 入仕不快、不大、不长是无奈的折磨 。

陈氏家族第三个DNA是仕途不畅 。 如作者所言 , 陈氏的确称不上望族 , 出人头地很晚 , 科举很不擅长 。 陈寅恪的高祖陈克绳屡试不利 。 陈宝箴也不顺畅 , 1851年20岁在南昌参加乡试中举人 , 成绩不突出 , 正榜录取124名 , 他列113名 。 “在他中举之前 , 陈家已有四代习举业的子弟名落孙山” 。 1859、1860年 , 陈宝箴两次在北京会试落第 。

陈三立科举也是磕磕碰碰 。 1873年 , 20岁与罗氏成亲时 , 仅是州学附生 。 1882年 , 29岁在江西乡试“中式廿一名举人” 。 1883年、1886年两次赴京会试 , 名落孙山;后一次落榜原由竟然是“楷法不中律” , 更是哭笑不得 。 1889年 , 36岁才补应殿试 , 成进士 。 《家史》中肯评论 , “这不能不说是宝箴、三立父子的一块心病” 。

陈宝箴长期任幕僚 , 相当机敏务实 , 擅长解决现实矛盾和利益纠缠 , 知人知己、知责知位 , 很有分寸 。 《家史》有多处描述 , 例如提议采用“期券”分期递发、依次输运军粮 , 稳定军队和地方的人心 。 可惜毕竟不是主政一方 , 英雄难有用武之地 , 65岁才任湖南巡抚 , 四年后即因戊戌变法失败被革职 。 大器晚成 , 仕途坎坷 , 作为有限 。

陈家与晚清五位重臣曾国藩、张之洞、李鸿章、荣禄、王文韶的微妙关系 , 是笔者对《家史》的兴奋点之一 。 梳理之后发现 , 陈宝箴与曾国藩关系未必深厚 。 表现在:一、镇压太平军虽然积极参与 , 还只是个谋士 , 朝廷封赏并不高 , 反证战功有限;二、两次入幕 , 其间陈宝箴离开军营约两年 , 一度计划经商 , 反证地位不牢 。

虽然陈家通过俞家与曾家有姻亲关系 , 陈宝箴并未受惠 , 晋升速度一般 , 位置也非肥缺 。 1870年 , 39岁因对抗太平军 , 在湖南任候补知府 , 再次表明他有战功但不显赫 , 似乎朝中无重臣举荐 , 否则不至于第二次“候补” 。

熟悉官场的人士心知肚明 , 候补可一两年、可八九年;可在江南富省、可在偏远穷省 。 职位好坏直接关系到能否更快做出政绩、结交上层、笼络左右 , 为今后梯次快速晋升夯实基础 。

1872年2月曾国藩卒 。 1875年 , 陈宝箴才被委任为署理辰沅永靖道台 。 这个官位高而权小 , 正四品 , 主要职责是监察 , 且是暂时代理 。

曾国藩送了陈宝箴一副集句联“万户春风为子寿 , 半瓶浊酒待君温” , 并非双方关系深厚或器重的铁证 。 文人之间有诗文往来 , 也可能是客套礼仪或酒席应酬 。 曾国藩邀陈宝箴为幕僚有知遇之恩 , 至于这个恩情有多大 , 或者陈宝箴功劳有多大 , 能否在曾氏“中兴大业里写下重重一笔” , 笔者存疑 。

文脉:“贾傅祠边吊夕晖 , 萧萧落叶晚风微”

陈氏三代皆重纲常 , 对极端破坏传统文化的暴力革命之抵触 , 一以贯之 。 《家史》说 , “在陈三立看来 , 仁义乃立人之道 , 纲常名教乃立国之本” 。 他们都是文化遗老 , 也无可厚非 。

陈宝箴、陈三立视辛亥革命为“洪杨之乱” , 对“伦纪道德、典籍文字尽摧灭而变易之”痛惜不已 , “百忧千哀”、“千秋万岁恨” 。 纲纪败坏 , 礼崩乐坏 , 简直是亡文、亡史、亡国之举 。 史无前例的“文革”对文物、文化的扫荡触目惊心 , 陈寅恪也屡遭批斗 , 对“文革”的排斥亦可想而知 。

陈氏家族第四个DNA是崇文重教 。 有两个渊源:其一 , 如《家史》所言 , “客家崇文重教的传统 , 在义宁怀远人身上得到了极好的继续和发展”;其二 , 受长期名落孙山的刺激 , 发奋图功名 , 为本家和客家子弟金榜题名创造更多机会 。

陈寅恪高祖陈克绳倡建“仙塬书屋”;曾祖陈伟琳等64位士绅捐建“梯云书院”;祖父陈宝箴在战火中修建“四觉草堂” , 任河北道台创立“致用精舍” , 任湖南巡抚创立“时务学堂”;父亲陈三立极为赞同柳诒徵、陶逊等人倡议 , 腾出寓庐后院设立“思益小学” , 是南京有新制小学的开始 , 又出任复旦公学校董借垫款项 , 协调两江总督端方支持常年经费 。

陈氏家族第五个DNA是特立独行 。 陈宝箴、陈三立成为政治罪人被革职 , 陈三立被赦免后多次拒绝从政 , 而是培植根基 , 绵延文脉 , 以待后人 。 陈三立的倔强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 保留真性情 , 所以官做不大、做不长 。 他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 且有自知之明 , 曾写诗自嘲“书生指画肚 , 赧未习其器” 。

晚年陈三立寄情于山水之间 , 托志于诗文之中 , 被公认为“同光体”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 尊崇唐诗的南社领袖柳亚子好胜心切 , 屡次公开激烈斥责尊崇宋诗的同光体诗派及其代表人物陈三立 , 他超然漠视 , 宽厚待人 , 无动于衷 。

陈三立青壮年以儒家入世过度 , 晚年试图以佛学出世来平衡修炼 , 热心钻研佛法、复兴佛教 , 从中寻找精神安慰和寄托 。

《家史》梳理了陈氏三代在湖南维新运动中的地位和作用 , 言简意赅 。 认为陈宝箴是“首创者和领导者” , 陈三立是“组织者和实施者” , 陈寅恪是“总结者和反思者” 。 祖孙三代“延续生命和家族的同时 , 更是文化传递和命运接力的痛苦历程” , 最终的归宿都是“袖手(旁观)人” 。

陈氏父子开明礼聘贤才 , 湖南群英荟萃 , 嘉宾云集 , 喝采满堂 , 时人称赞“义宁陈氏开名士行” 。 湖南维新运动蓬勃发展 , 联合署理湖南按察使黄遵宪、湖南学政徐仁铸;梁启超入湘任时务学堂中文总教习;与陈三立齐名的“清末四公子”之一谭嗣同入湘任《湘报》董事兼主笔;开垦荒地巩固农林;设立矿务总局扶植工矿业;先后创办《时务报》、《湘学新报》、《湘报》;将求贤书院改建为武备学堂 , 培养新式军官;官民合办保卫局 , 左宗棠之子左孝同举为会办等 。

其中以时务学堂最为著名 , 人才辈出 。 第一次招考陈宝箴亲自“监临收卷” , 陈三立“校阅文卷” 。 新党视为革命人才之摇篮 , 旧党视为“革命造反之巢窟” 。

既然有新吏、新言、新政 , 假以时日 , 新业、新民、新生将水到渠成 。 可惜戊戌政变之后很快中止 , 成效不彰 , 好在留下星星火种 , 足以燎原 。

新党、旧党之间怨仇很深 , 政治派系斗争刀光剑影 , 你死我活 , 没有是非 , 只有立场 。 维新派内部也有很多矛盾 , 对变法图强虽无异议 , 对变法节奏和力度却有分歧 。 更为激进的谭嗣同、唐才常对更为稳健的陈氏父子由支持转而疏远 , 是一大遗憾 。 谭认为变法不快 , 还得加速;陈认为已经够快 , 需要平稳;旧党认为变法太快 , 必须刹车 。

戊戌变法失败 , 血雨腥风弥漫首都和全国 。 谭嗣同等六君子被捕五天后英勇就义 , 陈氏父子被革职 , 并未入狱 , 只是“薄惩” 。 不是陷得不深 , 而有贵人力助 。 据陈寅恪分析 , 主要得力于荣禄和王文韶的苦苦哀求 。

《家史》还对慈禧迁怒、赐死陈宝箴的传言进行考证质疑 , 可再加条佐证 。 假如赐死 , 实际组织实施湖南维新运动的陈三立必定也受株连 , 即使不斩草除根 , 也会入狱或流放 。

心脉:“国忧家难正迷茫 , 气绝声嘶谁救疗”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 ”一个真正的儒家之士 , 忧国忧民、虑时虑世应是常态 , 而不屑于抬轿擦鞋、歌德赏赐 。

处理与君王的关系 , 陈氏三代有演变 。 陈宝箴是“忧君” 。 1895年进京面圣 , 获两次召见 , 仰望光绪“宵旰焦劳”、“颜悴甚” , 深以为忧 。 陈三立比其父的独立性往前走一步 , 开始“疑君” 。 与邹代钧两人以“变法人”自励 , 声称“中国人变法 , 当自抗旨始” , 大讲“抗旨之学”、“绝无半点入都之意” 。 陈寅恪又比其父更进一步 , 开始“非君” , 突出表现在两事:1940年3月赋诗《庚辰暮春重庆夜宴归作》暗讽蒋介石;1953年12月口述《对科学院的答复》 。

甲午海战 , 清政府惨败 。 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割让台湾 , 陈宝箴闻讯痛哭:“无以为国矣”!公开反对使日归来抵津的李;传闻李任直隶总督 , 拒绝前往拜谒 , “李公朝抵任 , 吾夕挂冠去矣!”陈氏父子参与“倒李、援台”政治活动 , 激愤之余 , 难免意气用事 , “杀李联俄”的对策就属冲动糊涂 。

1895年4月17日、23日 , 陈三立、陈宝箴分别致电张之洞 , 呼吁:“先诛合肥(李鸿章为合肥人) , 再图补救”;“让地结俄与立密约”、“藉俄主持 , 更改商务各条” 。

国力悬殊 , 政府无能 , 沉疴入体 , 杀了李也没用 , 即使换陈氏父子与日寇谈判 , 也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 指望“让地”后沙俄为中国主持公道 , 逼日本实质吐回《马关条约》的丰厚利益 , 更是天真幼稚 。 倘如此 , 必是未离虎穴、又陷狼窝 , 被沙俄趁火打劫、狠宰一刀 。 《家史》有分析 , 李只是台前签约 , 幕后操纵的是太后慈禧和恭亲王奕? 。

陈三立晚年虽然隐居 , 忧国之心未减 , 参与“庚子勤王”、“东南互保”等秘密活动 。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 , 在庐山养病的陈三立“彻夜绕室不眠”;1937年“七·七”事变 , 北平沦陷 , 86岁的中国文化遗老陈三立绝食绝药而逝 , 非殉一人、殉一姓、殉一朝 , 而殉国难、殉气节、殉大道 。

《家史》中有多处陈氏忧民的记载 。 陈宝箴署理辰沅永靖道台 , 推广刨薯为粮 , 缓解湘西苗民的缺粮难题;疏凿河道利民工程 , 缺钱就从自己官俸、官场迎送接受的“敬奉”中捐银 , 并获得老母亲支持;黄河决堤 , 1887年赴郑州襄理办理河工八个月 , 未获重用 , 无功无过 , 败兴而归;陈三立在《巡抚先府君行状》中总结其父任湖南巡抚的治湘六策“董吏治、辟利原、变士习、开民智、敕军政、公官权”;陈三立隐居之后 , 依然不忘经世济民 , 筹划和建设南浔铁路 。

牟宗三“就中国文化生命之发展并关联着今日时代之症结” , 而开出“道统、学统、政统”的“三统”说 。 简言之 , 道统指伦理信仰传统 , 学统指知识文化传统 , 政统指政治形态传统 。

中国传统社会的“士”一肩三责 , 既是“道统”的维护者 , 又是“政统”的附庸者 , 还是“学统”的传承者 。 这三个定位有内在的矛盾 , 回顾两千年中国文化史和政治史 , 相比于君主专制体系支撑的皇权政统 , 道统、学统从来就弱势 , 从属于强势的政统 。

中国士族幻想以道统摄制政统、学统从来没有实现 。 道统对政统没有先天的文化免疫力 , 不为稻粮谋、前途谋、家庭谋的刚毅士人只是个案 , 决非普遍 , 所以不能指望其“内在超越”世俗政权 , 进而对政统、皇权有足够的监督和制约 。

“士志于道”(《论语·里仁》) 。 只有人格独立、经济独立、政治独立 , 才有思想自由、学术自由、行为自由 。 道统相对于政统、学统保持一种健康的独立性 , 既可行又必须 。

《家史》书末暗示 , 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 陈氏后裔“必须在无奈和苦痛中被迫去完成更新、更大的使命” 。 本书策划陈卓先生在书名设计思路上独具匠心:隐一横、留一竖 , 似乎暗示春秋百家争鸣以降 , 历经2600年重重浩劫 , 中国士族的文脉微弱、心脉未断 。

笔者浅见 , 陈寅恪已完成这个使命 。 他不仅学术成就 , 而且思想高度均已超越祖父、父亲 。 对中国知识精英的文化传承和生命价值作出经典解读:“惟此独立之精神 , 自由之思想 , 历千万祀 , 与天壤而同久 , 共三光而永光 。 ”24年后依然执着:“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 , 且须以生死力争 。 ……一切都是小事 , 惟此是大事 。 ”(陈寅恪《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对科学院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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